比起涼城舟縣的一片溫暖安寧,慶城的氣氛更加波譎云詭。
姚家私宅。
姚曼筠踱著步子,靜靜等候著來人。
家里的傭人,司機,一概被支開。
自從她去看了許天,而周宏遠給自己來了那個電話之后,父親的病情惡化了,母親吳敏芝如今心力交瘁,也躺進了醫(yī)院病房。
姚曼筠覺察出一絲異常來,她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等著周宏遠。
不一會兒,周宏遠拎著一支紅酒進了姚家大門。
周公子今日頗有幾分得意,大搖大擺走了進來,那張尚算清俊的臉上掛著幾分肆無忌憚的笑容,看起來格外猙獰。
至少,落在姚曼筠的眼中,這笑容令人作嘔。
“曼筠妹妹,自從你回了慶城,咱們好久沒有好好聊聊了。你說小時候,咱們感情明明不錯的,怎么長大了就疏遠了呢?”周宏遠假模假式地朝著姚曼筠擠擠眼,自詡風流地悲嘆了一聲。
姚曼筠微微咬唇,忍著惡心回道,“小時候,其實感情也沒有多好,不過是周伯伯和我爸關系好,大人們就喜歡讓父輩的關系情感從小輩這里延續(xù)下去?!?p> 誠然,姚建成白手起家,和周禮南關系匪淺,是穿過同一套西裝的交情。
只不過,過去那種歷經(jīng)苦難的交情落在如今來看,多少是有點變質(zhì)的。
周禮南做了六院的院長之后,這友情牽扯了利益,他自知味道有點變了,并不喜歡多騷擾姚家人,只不過周宏遠喜歡拿這件陳年舊事說事兒。
也就是姚建成不嫌棄。
姚曼筠聽了卻是心里煩著,尤其此刻,她擔心許天、擔心父母,還要應付眼前這個披著羊皮的狼。
周宏遠卻是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笑笑,道,“那就是了,你看,這姚叔叔和我爸爸關系那真是好到穿一條褲子,你我之間……”
“你我之間男女有別,別說不能穿一條裙子褲子,就是你愿意,我也有比較良好的衛(wèi)生習慣,你父親是做醫(yī)生的,你更應該培養(yǎng)良好的個人衛(wèi)生習慣。”姚曼筠打斷了周宏遠,片刻后,又嫣然一笑,卻是像朵帶刺的玫瑰,“更何況,如果說效仿父輩,那么你我應該君子之交淡如水才對,否則你看,我爸爸和周伯伯也沒變成兩個基佬是不是?”
一席話說得相當社會了,周宏遠的臉微微有些漲紅,卻見姚曼筠翻了個白眼,并不理會他。
一股怒火從胸腔里升了出來,他心里暗暗恨著,面上卻是賠著笑臉,“曼筠妹妹伶牙俐齒,我自然是說不過你的。不過——”
拖長的語調(diào)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周宏遠笑笑,看著回頭給自己一個凌厲眼刀的姚曼筠,俯身在她耳畔道,“姚叔叔還在病床上躺著呢,你最好還是積點口德?!?p> 他就是喜歡姚曼筠這熱辣的調(diào)調(diào),美人生氣起來,比平時冷著一張臉更帶味道。
“啪!”
姚曼筠一個耳光打在了周宏遠的臉上,妖艷如海棠般的面孔上綻放著冷意,“周宏遠,我父親沒有虧待你,你不用動不動拿給他拔管的事情來威脅我。我知道你是院長的兒子,六院里大部分人都給你留面子,可是你別忘了,我爸爸是周伯伯在治療,不是你。如果你再對我這個態(tài)度,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送你去見周伯伯?讓自己爸爸發(fā)現(xiàn)養(yǎng)大了的是個胎盤,丟了兒子,周伯伯該有多傷心?”
周宏遠吃痛,面孔有一瞬的扭曲,他沉思了片刻后,獰笑道,“你不會的,我爸爸年紀大了受不起刺激,你雖然不掛在嘴邊,可是我知道你對我爸爸還是有點親情的,你不會讓你的周伯伯太難過的,對不對?”
姚曼筠被說破了心事,一時語塞。
“曼筠妹妹,你知道我最欣賞的,就是你這個脾氣,小嘴兒利的要命跟刀子似的,可你這心吶,卻是肉做的,軟的很?!敝芎赀h說著,有意無意企圖在她身上摸一把。
姚曼筠卻不是個輕易被人亂吃豆腐的主兒,她對著周宏遠的襠來了一腳,“我這人,是心軟,可是也要分對誰。周宏遠,你別太過分了。兔子急了都咬人,而且,我不是兔子,是老鷹?!?p> 周宏遠痛得狠了,緊緊低頭咬牙,等痛感消失了才抬頭看了看姚曼筠,笑笑,“是啊,你是老鷹,不過——”
一個耳光毫不留情打還了回去,周宏遠目光邪肆囂張,“我告訴你,你這個鷹腳下是給人套著環(huán)的,想你爸媽活命,對我態(tài)度就好一點!”
姚曼筠從小到大,何曾挨過耳光,這一記巴掌扇得她幾乎有些暈眩,心中的怒火伴隨著些許的恐懼,她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什么表面看上去的正人君子。
早就知道他不是正經(jīng)人,現(xiàn)在更知道了,他打女人。
“你要是乖乖聽我的,就不用挨這下打了?!敝芎赀h摸著自己的臉,咧嘴吸了一口涼氣,“我要的也不多,你和我結(jié)婚,咱們強強聯(lián)合。等姚叔叔成了我岳父,我自然會讓他醒過來的?!?p> 原本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實或許姚曼筠本來就憑借直覺嗅出了他的這個秉性,只是姚建成沒有看出來。
可惜父親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至今昏迷未醒。
姚曼筠一直是獨自一人面對著這些豺狼野獸,如今忽然深切地意識到,再如何堅強,她不過是個女孩。
她想盡辦法,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微笑著看著周宏遠,“你那么兇,打了我,還想讓我輕易原諒你?”
女孩突如其來的明媚笑容,帶著幾分男人無法抗拒的嬌嗔,周宏遠覺得自己骨頭都酥了。
“曼筠妹妹說的是,咱們喝杯酒,冰釋前嫌,好不好?”
燈光璀璨下,紅酒如血液猩紅,在潺潺聲中倒入了酒杯。
姚曼筠看著周宏遠,心中仍有戒備,即便他遞來了酒,她笑得格外優(yōu)雅,心里確實冷靜得如同結(jié)著一層堅冰。
但是,她還是高估了周宏遠的下限。
“曼筠妹妹,這酒,我先干為敬?!敝芎赀h仰著頭,把被子里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