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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陽而開

第242章 愛屋及烏

我心向陽而開 偏偏風(fēng)起 2074 2020-02-11 21:54:00

    冬天有點冷,許天下午把自己外套借給了宋哲去上的課,冷得也夠嗆。

  舟縣和瞿縣真的太窮了。

  其實窮困的日子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因為這種貧窮,被消磨了生而為人的志氣。

  他在李小紅家門前站定,還沒敲門,卻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雖然油鹽已經(jīng)散的差不多了,可是那氣味卻還是挺引人注意的,許天定了定神,卻聽見一聲聲嚎啕大哭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

  有些吃驚,卻也意料之中。

  如果不是這樣,老姚能領(lǐng)走人家孩子?

  他家老姚真是貼心,想來是料到了人家龐二嬸心情已經(jīng)到達了崩潰的臨界點了,特意想著讓自己來慰問一下。

  只不過,老姚咋就不吃醋呢?

  許天搖搖頭,抬手,在那扇有點漏風(fēng)的門上敲了兩下。

  “龐二嬸,我是許天,你在家嗎?”

  屋內(nèi)。

  且說龐娟一邊翻了瓶二鍋頭喝著,一邊罵著死去的男人,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哭,悲痛之中又格外暢快。正當這時候,卻聽見一聲敲門聲。

  她道是姚曼筠來敲門,正怒著想要大喊,人都沖到了門口,卻聽見了許天溫和的聲音。

  拉開木門,看到青年在寒冷夜色里凍紅了鼻尖,怒容還順著原本的情緒僵在臉上,卻又泛起一絲尷尬的笑意。

  “許老師,大晚上的怪冷的,你怎么來了?”她在臉上胡亂抹了兩下,才發(fā)現(xiàn)鼻涕珠子淌了一臉。

  她尷尬地起身想要找紙巾,卻是到處也沒有看到——剛剛好一通脾氣發(fā)完,別說紙巾了,連拖鞋都只有一只在腳上。

  如是,還不算最尷尬的場面。

  “嗝!”

  一聲響亮的打嗝,完美地把尷尬的氣氛烘托到極致。

  許天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遞出了紙巾給龐娟,“龐二嬸,擦擦吧?!?p>  龐娟接過紙巾,怔怔看了一會兒,想起自家男人死后,再沒有人在她哭的時候給遞紙巾了。

  眼眶一熱,轉(zhuǎn)身擦了眼淚鼻涕,又聽見許天道,“龐二嬸,你去洗個臉,另外廚房借我用一下。”

  龐娟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廁所洗臉。

  她開燈,照見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面目可憎,一下子就愣住了。

  剛剛她就是這樣,用這種猙獰的嘴臉面對了自家孩子嗎?

  小紅……一定被她這副鬼樣子嚇個不輕。

  好好洗了把臉,龐娟從廁所里走出來,聞到一股子清淡的飯菜香氣。

  許天支了張小桌子,桌上兩個大碗,清湯白面的,撒了點蔥花,佐以青菜香菇肉絲,窩了一個半熟的荷包蛋,看上去清淡卻很勾人食欲。

  “時間緊促,就這么隨便弄了點,我也還沒吃晚飯,二嫂不嫌棄一起吃點?!痹S天自然而然盤腿坐在了地上。

  龐娟忽然覺得能理解姚曼筠為什么會有那么好的脾氣了——有這么個賞心悅目還給做飯的老公,換了誰能還有脾氣?

  這種幸福,是做不了假的。

  只是……她的幸福,早在那場災(zāi)難中就被奪走了。

  想到這里,忍不住又是一陣落淚。

  “二嫂,今天來不及手工和面,我就用的掛面,但是我過了兩遍水,你嘗嘗,是不是還可以?”許天不動聲色遞給了龐娟一張紙巾,又把話題往旁邊引。

  龐娟卻是神色怔怔的,忽然間想起了,自家那個死鬼男人,從前也是個廚師,也總喜歡變著法兒地給她燒一些好吃的。

  油多不壞菜,是他的口頭禪。

  龐娟在他走了以后,照著這個說法,總想著燒出跟他一樣的菜來,卻怎么也做不好。倒是自己和女兒胖了一大圈兒,從前她可不胖,可是莫名其妙,老公走了之后,她漸漸就成了胖二嫂。

  起初看見自己起來的一圈腰,她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刺痛和焦急,可是想起那個人不在了,逐漸的,那種痛也就麻木了。

  她就這么成了胖二嫂。

  可是午夜夢回,那個內(nèi)心柔弱的女人,總在哭泣。

  她之所以討厭姚曼筠,大概就是恨她有著自己曾經(jīng)那種歲月靜好的姿態(tài)——那種和心愛的人廝守著,才會有的姿態(tài),讓她更覺得自己形單影只。

  但是,直到剛剛,她在鏡子前看見了自己那有些面目可憎的樣子,忽然就醒悟了過來。

  “許老師,我欠姚老師一句道歉啊……”龐娟低頭吃面,眼淚落進面湯里,吃起來有點咸澀。

  許天笑笑,“沒事,她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是,二嫂,恕我多嘴說一句,小紅是個孩子,十歲,雖然在我們眼睛里看還小,但是她卻已經(jīng)開始有了漸漸成熟的心智了?,F(xiàn)在,你做為家長的一言一行,都會對她今后的人格造成深遠的影響。你要明白,你是她的母親,除了她的生理健康,你更要注重她的內(nèi)心世界?!?p>  龐娟的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明白了,我是個不合格的母親?!?p>  “不,你可以對她說出你的煩惱,你的憤怒。但是,你不能把負面情緒積累著,再沖她發(fā)泄。有效的溝通,可以讓母女關(guān)系更親密。”許天盡可能溫和地開解道。

  “是……是啊……但是……我看見她,總想起那個死鬼拼了命要救她的光景,心里總?cè)滩蛔∮行┰箽?。你說,她也不是個帶把兒的,我……”龐娟茫然地點頭,可卻又忍不住分辨兩句。

  事實上,這兩句話都不是她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可是,她卻忍不住就是想說些什么。

  至于真正的,在她內(nèi)心深處的那個死結(jié)究竟是什么,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許天笑笑,“二嫂,其實我覺得你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你其實真正難過的,是失去了先生。但是,你要明白,對方拼盡性命也要保護的,是你們愛情的結(jié)晶。你不需要因為小紅感到悲傷和憤怒。相反,即使不是兒子,李先生都那么疼愛他,正是因為對你的愛屋及烏。”

  龐娟像是被戳中了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她再次崩潰地大哭。

  但是,這一次,她不再借助酒精麻痹自己。

  許天和她都知道,這次哭泣結(jié)束后,她會找到自己的方式,重新堅韌頑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帶著女兒李小紅,無比精彩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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