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元年的冬天確是冷。
大雪隨著寒冬來了，長安城的街道宛如是銀子鑄成的，那么亮，那么有燦爛，長長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劍掛在檐前，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煙。
夜幕降臨，寒風就像一個醉漢，在大街上肆意游蕩，時而放開喉嚨狂怒地咆哮，時而疲憊地喘著粗氣。
這時，一騎快馬在風中疾馳，也不管寒風怎樣呼嘯，騎馬人揚起馬鞭，大力地抽打著坐騎，箭一般地奔向丞相府。
騎馬的名叫鄧清風，是丞相府門客，也是太仆公孫敬聲的貼身家臣。只見他一進丞相府就氣喘吁吁地嚷著要見當今丞相公孫賀，一仆人忙奔進內(nèi)屋通知丞相。
這大冷的天，這么晚鄧清風還這么急想見他，公孫賀這時感覺到有一種不祥之兆，忙命鄧清風去書房等他。
鄧清風在書房里面一見到公孫賀，忙著急地說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剛剛廷尉趙大人帶著人把太仆抓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后，公孫賀先是一怔，待定定神后，忙問：“敬聲究竟是犯了何罪被帶走的？”
鄧清風吞了一下口水，緩下神后，繼續(xù)說道：“今年夏天不是大旱嗎，武威、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七郡的牧場都欠收，飼料供給不足，七個牧場的牧師官這幾個月來那是天天都來催太仆，沒辦法，太仆只能挪用北軍的軍餉先來供給牧場，要不然明年馬匹的供應和皇宮里祭祀所需的牛羊數(shù)量就不夠?！?p> 公孫賀一聽到公孫敬聲挪用北軍的軍餉，忙拍大腿，大聲疾呼：“糊涂，糊涂啊敬聲，你怎么可以挪用北軍軍餉，縱使皇上喜愛你，太子倚重你，你也不能這樣做啊，快告訴我，挪用了多少軍餉?！?p> “一千九百萬錢?！?p> “哎呦我的天啊，完了，完了。”
公孫賀一邊說，一邊捶胸頓足，聲音驚動了丞相夫人衛(wèi)君孺。衛(wèi)君孺是公孫敬聲的母親，也是衛(wèi)皇后的姐姐，衛(wèi)太子劉據(jù)的大姨媽。她忙走過來書房，看到公孫賀驚慌失措的樣子，忙問：“夫君，究竟發(fā)生什么事？”
公孫賀見夫人聞聲過來，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鄧清風更是縮在一邊，不敢出聲。見到此情此景，衛(wèi)君孺知道大事不妙，忙問：“清風，你說，發(fā)生什么事，是不是敬聲惹事啦？”
這時，鄧清風唯唯諾諾地說道：“夫人，剛剛廷尉趙大人把太仆帶走了。”
衛(wèi)君孺畢竟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沒有當場暈倒之類的，反而問道：“敬聲所犯何事，為何要帶走他？”
“夫人，是這樣的，聽御史大夫暴勝之說是中壘校尉魏鐵文揭發(fā)太仆挪用北軍軍餉一千九百萬錢，因此命廷尉趙大人過來緝拿太仆。”
衛(wèi)君孺聽到是挪用軍餉的消息后，猶如晴天霹靂，整個人站都站不穩(wěn)想倒下去，好在旁邊兩位貼身侍女緊緊地攙扶著她。公孫賀這時反而清醒很多，一聽是中壘校尉魏鐵文揭發(fā)此事，破口大罵：“魏鐵文這個白眼狼，當年可是隨大將軍才得了軍功，還是大將軍舉薦的，才有今天，真是忘恩負義的東西?！?p> 衛(wèi)君孺一聽是自己的弟弟衛(wèi)青的老部下揭發(fā)自己的兒子，于是說道：“夫君，要不我明天進宮去見皇后，讓她幫忙找皇上求情?！?p> 公孫賀搖搖頭說：“夫人，沒用的，皇上現(xiàn)在都不怎么見皇后，你就不要去給你妹妹添堵，她現(xiàn)在也是有心無力?！?p> 衛(wèi)皇后衛(wèi)子夫乃衛(wèi)君孺的親妹妹，現(xiàn)在的衛(wèi)皇后年老色衰，劉徹都不寵幸她，有時連見都不見她。
“那怎么辦啊，夫君，你想想辦法救敬聲啊，你是堂堂的丞相，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那還做丞相干啥呢。”
公孫賀聽到這里，也是長嘆一聲：“你都知道，現(xiàn)在最難做的官就是丞相，有多少丞相被殺頭或自殺，當初我可是死活都不做的，是皇上硬塞過來，我能做十年的丞相容易嗎。”
“要不去找太子，讓太子去跟皇上求情，皇上那么喜歡太子，總可以給面子吧。”
公孫賀還是搖搖頭，低聲說道：“這事不能拖太子下水，我想應該是有人想搞太子，故先拿敬聲來開刀?！?p> 這時衛(wèi)君孺幾乎要崩潰了，嚎啕大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看著敬聲被陷害，我可就這一個兒子，你快想辦法啊。”
公孫賀也挺無奈的，嘴里喃喃說道：“誰叫他平時不收斂，得罪那么多人，樹大招風，夫人，家里還有沒有錢，要不我明天面見皇上，憑我這張老臉去跟他老人家求情，看他能不能夠網(wǎng)開一面，讓我們把這筆錢填補進去，以換取敬聲這條命。”
“我去叫管家算一下，看夠不夠，如若不夠，再去找皇后借點?！?p> 衛(wèi)君孺馬上命侍女扶她去賬房找管家商量，公孫賀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這時一旁的鄧清風走到他跟前，輕聲地說道：“丞相，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辦法，你看看如何?！?p> 萬般無奈的公孫賀一聽到有辦法，馬上說道：“有什么辦法，說出來聽聽。”
鄧清風見此時書房只有他們倆個，于是湊近公孫賀的耳邊說道：“丞相，你可以跟皇上說去緝拿陽陵大俠朱安世來換取太仆。”
公孫賀一聽陽陵大俠，忙搖搖頭說：“陽陵大俠那是全國通緝犯，三輔騎兵用了整整三四個月都緝拿不到，我們怎樣抓到他？”
鄧清風笑笑說：“丞相，這個我有辦法?！?p> “你有辦法，說來聽聽?！?p> “丞相，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我們府上有個門客叫郭韜嗎？”
公孫賀想了一想，點點頭說：“記得，臉圓圓的，有點胖，后來好像回老家?！?p> “是的，但是他后來又來長安，并且跟太仆經(jīng)常有聯(lián)系，在太仆的資助下還在東市開了一家名叫逍遙居的酒樓，生意還不錯?！?p> “那又怎樣？他能夠抓到陽陵大俠嗎？”
“丞相，你有所不知，他也是陽陵人，并且一直跟陽陵大俠都有來往；我的弟弟鄧清泉就在他的酒樓當廚師；前幾天聽他說，他要去地窖拿東西時，發(fā)現(xiàn)陽陵大俠已經(jīng)潛入長安城，就藏在逍遙居的地窖里面。”
聽鄧清風這么一說，公孫賀突然間精神百倍，喜出望外地說道：“此事當真，此事當真?！?p> 鄧清風點點頭說：“是真的，丞相，我弟弟親眼所見?！?p> 公孫賀這時激動地來回踱步，雙手不由自主地在摩拳擦掌，過了一會，只見他走上前拍了拍鄧清風的肩膀說道：“清風，明天我進宮面見皇上，就跟他說我愿緝拿陽陵大俠來換取敬聲的命，你先去準備一下，到時我們多帶些人馬去，記住，千萬不要泄露風聲?！?p> “是，丞相，我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