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晨光越過院子的海棠花枝,透過窗戶格子,搖搖曳曳的花影落在窗戶紙張上,看起來十分明雅。似乎這院子里的主人,品位非凡,處處雅致。
穿過長廊石階,步入室內(nèi),珠簾隨風(fēng)搖晃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室內(nèi)十分的明亮寬敞,一個紅檀木作成的四角長方桌子,上面擺放著一面巨大的銅鏡,一個青衣侍女正在給一個貴婦人梳頭。
青衣侍女拿著一把玉梳子仔細(xì)地梳理著那長長似綢緞一樣順滑的發(fā)絲,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在對待珍寶一樣,怕一不小心弄斷一根發(fā)絲就會要了她的命。
貴婦人的烏發(fā)被高高梳起,頭上戴著一支點翠鑲青玉葡萄簪子,綴著幾顆深海圓潤的珍珠,看起來既溫柔又有大家貴婦的貴氣。
青衣侍女從一個首飾盒子里取來一對紅玉鑲金絲的鐲子,貴婦人撇了一眼。
“換上那對翡翠鐲子?!辟F婦人抬起眼眸,看著青衣侍女取來那對翡翠鐲子給她戴上,那皓白的手腕,像是雪造的一般。
屏風(fēng)外面一個粗俗夫人已經(jīng)跪了有半個多時辰了,她穿著一件灰藍(lán)粗布做的對褂,在這貴氣文雅的室內(nèi)十分拘謹(jǐn)。
“說說吧?什么事???”貴婦人說話的語氣緩慢,漫不經(jīng)心??墒菦]人敢忽視她的話,室內(nèi)安靜的,要是有一根針掉落都能聽得見動響。
趙氏的額頭布滿了大汗,跪了這半個多時辰,她的膝蓋痛的難受,但是她面上卻不敢有半分的不滿。
趙氏仔細(xì)斟酌的,顫聲說道:“夫人啊,前幾天李大小姐......”
“什么李大小姐,李家大小姐還在李府里面呢!”趙氏還沒說完,站在貴婦人身旁的一個侍女立即嗆聲道。
“是是是,老奴老奴糊涂了?!壁w氏立即甩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那...前幾日,那二小姐一時貪玩,不知道去了何處,老奴和家里人搜索遍了,都沒發(fā)現(xiàn)二小姐的身影。而前陣子,老奴聽別人說,莊子附近有強盜出沒,恐怕...恐怕,二小姐就是被拐了去了。”
“老奴不敢報官,怕對二小姐的名聲有所影響,又不知道該怎么辦,特意趕過來,望夫人明示?!?p> “這事你做的不錯,我會派人去搜尋?!辟F婦人喝著蘭雪茶,吐氣有股花香。
“只是這...這二十兩銀子...”
“萍兒,去拿三十兩白銀給她。為難她照顧二小姐那么久,還大老遠(yuǎn)趕來。只不過這二小姐的事,你切勿和他人說,免得那孩子回來后,一些流言蜚語傷了她的名聲,這三十兩白銀就當(dāng)二小姐還在你那莊子里面休養(yǎng)?!?p>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趙氏彎腰點頭地道謝,臉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
等打發(fā)趙氏走了。
青衣侍女萍兒搖著一把扇子給貴婦人扇風(fēng),問道:“夫人,這件事需不需要告訴老爺?”
“這件事你不要對外聲張,底下的人的皮給我盯緊一些,不要到時候,傳來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傷了月兒的名聲,一個被強盜拐走的女兒,恐怕是會損害到老爺?shù)拿?。?p> “那...這二小姐還需不需要安排人手去搜尋?”
“哎,說起來這也是這孩子的命。命不好,你打發(fā)一兩個人去搜尋,若是搜尋不到了也不要聲張,那孩子從小體弱多病,恐怕熬不過幾年,等過幾年就給那個孩子在莊子里面立個碑吧!這件事就不要讓老爺知曉,免得徒增傷心。”
“是,夫人?!?p> “好了,去拿那件翠絲纏金枝的那套,再過一會,老爺就要回來了。”
“是,夫人?!?p> ————————
菡萏宮殿。
從樓閣的的一處窗戶,就可以看到明月湖上大片的蓮花,姿態(tài)各異,有含苞待放的,有亭亭玉立的。夏風(fēng)吹起,蓮花搖曳生姿,連同宮殿檐角上的銅風(fēng)鈴也搖曳起來,相互碰撞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李月顧坐在窗邊的躺椅上,伸出手,接住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白玉一樣的手,欺霜賽雪一樣的膚色,連同陽光落在上面都會變得輕柔,怕稍微不注意這只玉手就會碎掉。
“公主,該喝藥了?!币粋€綠衣宮女端著玉碗,碗里盛放著褐亮色的藥湯。
李月顧笑的眉眼彎彎就接過那碗湯藥,綠珠忍不住臉紅了紅,不敢看第二眼,公主從落水之后,就變得更加不愛說話了,只愛對著人笑笑。
這湯藥有些苦,李月顧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臉色稍微有些病態(tài)的白,這讓一旁的宮女們都忍不住心碎了。
綠珠旁邊的一個宮女,翠痕。遞來一個托盤,精致陶瓷碟上擺放著十幾樣的蜜餞和糕點,模樣甚是精巧。李月顧嘗了一個金桔蜜餞,就擺了擺手,示意不吃了,讓旁邊的幾個宮女分著吃。
她不喜歡湯藥的苦味,但也不喜歡太甜的。不過,這蜜餞可是好東西,晉朝的糖制工藝不太成熟,一般的平民百姓一年到頭,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舍得買上一點糖。
幾個宮女的年紀(jì)還小,大概十五六的模樣,脆生生的討人喜歡。不過她這副身子更小,十三歲的盛華公主。
李月顧,盛華公主。
恰好和她同名同姓,她曾在一本小說看到這個名字。
晉朝最受寵的公主,自幼被父親李宗視為掌上明珠,寵溺無比。一出生就被賜下封號,盛華。李宗傾宮中珍玩以資送,更是揚言私人寶庫更是任盛華公主挑選,她在李宗的心中的地位不說是一般的皇子能比得上的,就算是太子也往旁邊靠。
只不過這位公主倒是紅顏薄命,十六歲就病逝了。李宗悲痛至極,自制挽歌,并且詔百僚為盛華公主挽歌詞,送葬更是輝煌,有傳言半個晉朝的國庫財富都被送入公主墓中,錦繡珠玉數(shù)不勝數(shù),輝煥三十余里,奇珍異寶都要堆積成山。同時大慟的李宗下旨將曾為盛華公主診治過的二十幾位御醫(yī)拉出去斬首,同時將他們的親族三百多人也全部收入大牢之中。
一陣風(fēng)吹過,涼意肆溢。盛華公主十幾天前意外落水受驚體虛,綠珠怕這寒氣入體,就把原本宮室的角落放上的八個冰盆撤走了四個。依然有絲絲的涼意附著正在銀白色的袖子上,帶走夏日的悶熱。
“公主,這是鳳鸞宮皇后娘娘送來的藥膳?!本G珠聲音輕柔地說,手里捧著的一個白玉三羊燉盅,兩側(cè)凸雕羊首,蓋頂亦有一羊首,玉如凝脂,白玉無瑕。
其實也就是按照御醫(yī)的養(yǎng)生方子,燉的一些溫和的補品。綠珠打開燉盅的白玉羊首頂蓋子,拿著白玉勺子把參湯盛到一個精致青玉八寶蓮花紋碗。熱氣騰騰清亮見底的參湯,李月顧喝了一小碗。
綠珠見盛華公主的額頭冒出了一些微汗,如同那嬌嫩的蓮花瓣上沾上了晨露,讓人好不憐惜,心都要醉了。綠珠讓人撤下燉盅玉碗,取來一方絲絹,仔細(xì)輕柔地擦拭著,眼前這個人兒可是這天下最寶貴的珍寶。
李月顧倒是有些不習(xí)慣這些,但是她一旦擺出拒絕的姿態(tài)。全菡萏宮殿的人都要跪下,誠惶誠恐地問是哪里服侍公主有什么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