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興建三江電視廠的提議通過了?！彪娫捴袀鱽碲w家昌低沉的聲音。
“那籌備辦的主任是誰?。俊壁w電生問。
“組長是王大治，我是副組長，二特玻廠改組后可劃分給電視機廠，消息只是在內(nèi)部討論，沒有形成決議，也沒有對外宣布?！壁w家昌道。
王大治突然剎了車了？他隱而不發(fā)，估計是呂一紅告訴了王大治什么，就在昨晚，趙電生給呂一紅打電話報了平安到家后，又閑聊了幾句，談到電視機這個項目，趙電生提了一下，目前有那幾家股東，呂一紅當然能聽出趙電生的言外之意。
當年呂一紅對東望玻璃廠是有很深的了解，那時東望玻璃廠還沒有成立，它只是電工所與東望縣陶瓷廠合辦的一個車間，也就是從那個車間起，她認識了趙電生，再后來他拜了向東做老師。
當時趙電生在玻璃車間中的發(fā)展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他從利用外婆的關系從硅酸鹽研究所得到新的配方，并引入港城的公司投資，還有后來的三合鎮(zhèn)陶瓷廠也是那會興辦的。
東望玻璃廠表面上看是四家股東，實際呂一紅比誰都清楚，這四家趙電生都能搞得定，技術和市場都控制在他手中，尤其是市場，港城的投資方是趙電生的另一個師傅莫北山，當年莫北山還只是東望縣陶瓷廠的一名清潔工，那知道離開東望縣陶瓷廠去港城去了就一年時間，就開了公司，而且回來投資入股了東望玻璃廠。呂一紅從向東的口中得知，他通過在港城的朋友了解到，當年莫北山離開及后來的發(fā)展中，趙電生起了很關鍵的作用，因為趙電生在經(jīng)濟學和市場操作上的能力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時代很多專家的認知。
今天，趙家昌進入會議室，王大治開場白已經(jīng)說了一半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緊急的電話，王大治便離開了，等他回來后，話鋒一轉(zhuǎn)講了一半的開場白，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變，說好的要宣傳的會議變成了閉門會議，提議變成了內(nèi)部討論。
“爸是好事，你要抓緊了解這方面的知識，立爭在這個領域大展拳腳，我提前預祝你取得成功?！壁w電生恭喜道。
“你那邊還有什么要求沒有？”趙家昌問。
“就一個，這個暑假，我怕是回不了家了！”趙電生聳聳肩道。
“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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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昌最終還是答應了，“注意身體，有時間去看看你姐姐哥哥們?！?p> “理解萬歲！”趙電生笑道。
“下次考試，你要不是第一，我要連本帶利全部收回來，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學校讀書，別出來瞎轉(zhuǎn)悠。”趙家昌道。
“保證沒問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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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學校，趙電生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語文老師簡凡馬上就要回去過暑假了，他得去拜訪一下，不過再此之前，趙電生還去見電工所的李向明，因為他也是對電視機項目最關心的一個人，這個關系到他的仕途。
李向明原來是電工所的工程師，是所里技術部總工程師的有力后選人，但因廠子變革的原因，他大膽創(chuàng)新的想法與新的領導班子不合，便被發(fā)配到了玻璃車間，這個車間還是電工所與東望縣陶瓷廠合辦的，當年李向明來到這里后，并沒有灰心，而是埋頭發(fā)展把玻璃車間管理得非常好。
電工所是一個隸屬電子部的特大電子廠，在全國多地均設有分廠，其中東望縣這個廠是其最大的分廠和研發(fā)中心所在地，當時主要是從軍事的角度考慮，才從江南省內(nèi)遷過來，這幾年由于發(fā)展的需要，搬遷回江南省的呼聲已經(jīng)開始有人提出。
直到趙電生的出現(xiàn)，他用配方和市場入股，后來以引入三合鎮(zhèn)陶瓷廠，港城商貿(mào)公司，讓這個小小的玻璃車間在短短一年時間，就迅速發(fā)壯大成了一家玻璃廠，產(chǎn)品從最初為電工所的電子管做配套，發(fā)展成了能生產(chǎn)，日用玻璃器皿，建筑玻璃，化學玻璃器皿，最近還開發(fā)了顯管玻璃罩。
“李叔，你這辦公室變樣了？”趙電生笑著問。
“哎，現(xiàn)在的世道變得太快，你要是不變，怎么能跟上別人的步伐，落后就要被淘汰?！崩钕蛎鞔?。
“李叔，我發(fā)現(xiàn)我好有點佩服你了哈?！壁w電生看著辦公室書柜里的書道。
“你之前夸我的話，敢情都是在敷衍我?。俊崩钕蛎髡{(diào)侃道。
“呵，呵呵，那些多半是真的，今天我說的是這些書?！壁w電生打開書柜從里面抽了一本出來，“這些本來自島國的管理書好像占據(jù)了書柜的大部分，以前的微電子設計好像都清掉了?！?p> “電生你又來挖苦我了?！崩钕蛎骺嘈Φ馈?p> 他明白趙電生在說什么，想當年他一心專研設計，那怕是來到這個偏僻的玻璃廠也沒放棄，自己在微電子設計上花上了前半身的全部精力，是他一身無法割舍的情懷。
今天趙電生舊事重提無非是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放下自己的科研設計夢想，選擇了工廠管理這條路。
李向明也做了幾年的廠長了，這幾年也經(jīng)常談生意，趙電生今天這樣問他肯定不是平白無故，定有什么其他的含義，想當年很多做生意的套路還是趙電生教會他的。
東望玻璃廠生產(chǎn)電視機這事，表面看起來，他背后的電工所技術實力最強，實際上反而是外人認為最弱的三合鎮(zhèn)陶瓷廠這個大集體實力最強，別的不說，就拿生產(chǎn)電視機的核心部件顯管來說，技術和配方都握在手里，三合鎮(zhèn)陶瓷廠的核心就是眼前的這個趙電生，他倆也算相識多年，記得李向明很多時候把趙電生視為亦師亦友的至交。
那曾想，自己上位才多久，一切就變了。其實李向明最近也在想電工所要是跟趙電生鬧蹦了，頂多是惡心一下趙電生，因為他已經(jīng)打聽到了三江市開也開始在輕工廳詢問組建電視機的事議，三江市在電子產(chǎn)品生產(chǎn)上也是一定實力的?？呻姽に筒灰粯恿?，他們不缺技術，可是單獨開發(fā)顯管就困難多了，因為前期的資金就不是他們能提供的，現(xiàn)在電工所的生產(chǎn)任務少，說白了想上馬這個項目就是想搞點錢。
趙電生看著李向明皺眉，知道李向明已經(jīng)意識到他的話中有話，趙電生心想，“曾幾何時自己與李叔說話要這樣遮遮掩掩，好像這是第一次吧，估計這次也就奠定了以后說話的基調(diào)了?！?p> “李叔，我知道你在這個項目上花了不少經(jīng)歷，也壓上了你的前途，咱們也是老交情了，今天我來就是想把今后做事的原則定一下。”趙電生道。
李向明點了點頭。
“就像這書柜里的書一樣，商道占據(jù)了主流，那咱們就在商言商。”趙電生道。
接下來趙電生說出他的想法，電視機的整機由電工所和三江市各自成立工廠生產(chǎn)，三合鎮(zhèn)陶瓷廠，港城商貿(mào)公司只做配件，至于東望縣陶瓷廠本身對這事就沒怎么參合，跟三合鎮(zhèn)陶瓷廠一樣還是做配件。
李向明聽了后基本接受了趙電生的提議，表示其中的細節(jié)他還要回去商量下。雖然這個提議里有很多坑，就比如顯管，肯定是握在趙電生手里，但是他也沒得選擇了。
本來李向明還邀請趙電生去他家吃飯，但是趙電生拒絕了，并表示等電視機生產(chǎn)這事有點眉目后，他會親自去李向明家做客。
從李向明那里出來了，趙電生心里算是松了一口，他這次也算是和李向明攤牌了。玻璃廠要造電視機這事，就是從李向明那里傳出來的，給他惹了不少麻煩，讓出了不少的利益才得以解決。李向明為了自己的仕途提前把消息告訴了電工所考查他的人，增加了他的升遷資本也無可厚非，趙電生不想與他撕破臉皮，畢竟現(xiàn)在這種局面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是一個圓滿的收場。
趙電生能知道這事，還得多虧一個人，那就龍一飛，今天早上的時候，趙電生在閑聊中無意地向龍一飛打聽了一下，最近三江市有那些單位向輕工廳詢問過電視機的生產(chǎn)事宜沒，結(jié)果中午的時候龍一飛就傳回了消息，最先打聽消息的是電工所，一周后三江市也開始打聽這事。聽到這消息趙電生就明白，這次搞滿城風雨的源頭在電工所，放出這個消息的肯定就是王大治想為爭取到這個項目提前造勢了。
龍一飛在這事上秀了一下自己的實力，趙電生也沒含糊，直接就給他支了一招嫌錢的路子，就是上次他們喝的苦味啤酒生產(chǎn)所用的啤酒花。
真的在商言商后，趙電生還是有點傷感，畢竟李向明是他的第一搭伙干事的人，當年趙電生能起步，這個玻璃車間起了不小的作用。趙電生并沒有閑下來，他還要去見一下他的小學老師。
一般的學生提到老師避都來不及，那會主動去跟老師接觸，況且這個簡凡老師還從部里下來代職的副校長，在學校的時候?qū)ｉT管紀律的，手段在當時來說挺有新意，跑步，站馬步什么的都有，全校的學生一提她的名字都會嚇得發(fā)抖。
“簡姐，你可以讓我好找??？”趙電生假裝報怨道。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等見你一面，我已經(jīng)回京城了?！焙喎餐Ｏ率稚系墓P。
馬東不在，今天趙電生只有自己開車了，開車兜了好幾圈，才在東望縣城外的沿江大堤上找了正在在寫生的簡凡，簡凡今年三十出頭，留著短發(fā)，一看就是后世職場女強人的形像，只是東望縣一小的全體老師和同學都不敢相信，平時嚴肅得讓人害怕的簡校長會跟一個小學生嬉皮笑臉地聊天。
“簡姐，你真的要離開東望縣了嗎？”趙電生問。
“怎么，舍不得了，記得當年，你還捉弄過我呢?！焙喎残Φ馈?p> 時間真的過的好快啊，她來東望縣代職已經(jīng)快三年了，記得才到東望縣一小的時候，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逮著了上班遲到的趙電生，那是他還是一個年級的學生，當時逮住他的時候，看面相應該在高年級學生了，知道了實際情況的簡凡還嚇了一跳。
當時趙電生的表現(xiàn)就超出一般人對小學生認知，居然一點不怕，跟主管紀律的校長聊了起來，而且話題還讓校長感興趣。
“當年我問你去過米國家嗎？”趙電生道。
“我當時就納悶了，你為什么問我這個？后來才知道你是看我的衣服知道的?！焙喎舱f著又想起了什么，“后來，因為這次我處罰你，你懷恨在心，在我那次去三合鎮(zhèn)采風的時候，居然指使班車改道，讓我在那里等了好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當時還真有點厲害，一個幾歲的小孩居然能辦到這樣一件事?！?p> “簡姐，你這可是誣陷我，我不是用專車把你接到三合鎮(zhèn)，還請喝了南架山的甜碑和吃了牛排。”趙電生道。
“還好意思說是專車，一輛在路上壞了兩次的大卡車，不過你種的那些啤酒花真好看?！焙喴仔Φ?。
當時她來到東望縣代職是因為她離婚后，就回國專心工作，她來東望縣時情緒很低沉沒想到遇到趙電生這個開心果，他有很多讓人高興的把戲，雖然他從沒離開臨江省，但是他對外面的世界，甚至是米國家，有些方面比她這個在那里待過的人都知道的多，她也一直好奇這個小男孩為什么會知道的這么多，問過趙電生很多次，他都是開玩算的說曾經(jīng)去過這些地方，不過是在夢里。
“現(xiàn)在一切都在朝前，朝著好的方面發(fā)展，你說那輛專車已經(jīng)成了歷史了，三合鎮(zhèn)陶瓷廠換了一輛新的，我還加配了許多配件呢，后車箱多了個雨棚?！壁w電生道。
“我就說嗎，前面的橋邊怎么來了一新車，敢情是你的開來顯擺?！焙喎灿滞送禽v車。
她又說，“那你開車帶姐姐逛逛?！?p> “好呢，正好讓你看看我的技術。”
大卡車緩緩駛出了小路，準備加油門上大路時，簡凡又把舊事出提了一次。
“真不考慮去京城讀書，你是一個天才兒童，只要你愿意，華大附中，或者直接大學少年班都可以，姐都可以給你想辦法，要是一直待在東望縣這個小地方，你的天賦就這樣埋沒了，多可惜啊……”
“簡姐，我的答案還是像以往一樣，你不用在勸我了。不過正如你所說，東望縣太小，等過幾年三合鎮(zhèn)陶瓷廠壯大了，它也不會只限于臨江省發(fā)，到時候一定把生意做到了京城，到時候我來看你?！壁w電生道。
其實他還沒說一件事，過幾天趙電生就要去京城了。
“好啊！”看著趙電生胸有成竹的面孔，她心里想再勸趙電生的話說不出口了。
可簡凡又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從三合鎮(zhèn)到京城期間有多少道坎，她又何嘗不清楚，趙電生這個十歲的孩子真能辦到？
她看了看窗外，道路兩側(cè)飛速掠過的樹影，此時趙電生已經(jīng)將油門加到了最大，大卡車全速行駛在公路上，再回頭時當年趙電生接她上車的地方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