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靜從遠(yuǎn)方回來,就成了“藍(lán)野。”野的不僅僅是她的名字,連做人的路子也野了。
剛下高鐵,夏靜第一個電話打給蘇迅:“喂,小弟,你忙的嗎?”
“我忙,在備考呢!”蘇迅放下樂譜,對于夏靜的突然到來,既驚喜又意外。
“好好考試,爭取進(jìn)入中央音樂學(xué)院,這可是你說的。”
“肯定的,相信弟的實(shí)力。”
“相信你春游的實(shí)力。”夏靜咯咯笑起來。
“這你就不懂了,吹牛也是一種天賦?!?p> “天賦異稟,幼功深厚,說的就是你吧。”
“哈哈,你太了解我了?!?p> “你已經(jīng)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老油條不怕熱油炸’崇高境界。”
“別光說我,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出去這半年,有什么意外收獲?”蘇迅真想快點(diǎn)見到這位大姐。
“意外收獲倒沒有,收獲意外倒是有的?!毕撵o開起玩笑,絲毫不輸蘇迅。
蘇迅問:“十月懷胎嗎?”
夏靜說:“去你的,你才十月懷胎呢,我現(xiàn)在改變路線了,不再走淑女路線,變得比小S還狂野。”
“真假,這么嚴(yán)重?你該不會穿一身貂來看我吧?”
“庸俗,穿貂那是庸俗的表現(xiàn),我是穿皮衣皮褲的?!毕撵o不甘示弱,和蘇迅懟下去。
“好了好了,不和你磨嘰了,你在哪?我去接你?!碧K迅踱來踱去,就等夏靜報上地址。
“我在高鐵站呢,你不用來,我去‘雪湖’餐廳,你要去那里,正好我們一起吃個飯?!毕撵o帶上墨鏡,準(zhǔn)備前往。
蘇迅叫住她:“不要去了,‘雪湖’已經(jīng)轉(zhuǎn)讓出去了,現(xiàn)在是一家燒烤店?!?p> “怎么變成一家燒烤店了?不是干得挺好嗎?老板杰哥在忙什么?”
“他現(xiàn)在可厲害了,開了一個酒吧,還搞了個進(jìn)藏俱樂部,我給你念念他的進(jìn)藏宣言哈,‘一遇XZ,便是天堂,一遇XZ,便誤終身,很多人癡迷于XZ的絕世容顏,可一到冬季它卻總是被人遺忘,冬天的XZ,并不是特別冷,冬天的XZ有著比春夏秋都要更藍(lán)的天,陽光滿滿,白天平均溫度10度到18度
領(lǐng)隊電話……’”
“這哪是宣言啊,分明是給打廣告嘛!”夏靜拉著行李,走出高鐵站。
“這樣也挺好的,杰哥找到了一個平衡點(diǎn),既有眼前的茍且,又有詩意和遠(yuǎn)方?!?p> “我沒說她哪里不好。”夏靜本以為出門一趟能變得成熟,沒想到變得更加孤傲,她對那些用金錢綁架詩意的做法不屑一顧,全然沒有從前的心境了。
“對了,那個青檸結(jié)婚了,我還參加她的婚禮了,本以為能見到你,你沒來,聽說他們要移民了,去了新西蘭――”
“對我說這些干嘛?關(guān)我屁事?!毕撵o掛斷電話,心里有一種莫名焦躁。
那天下午,夏靜租了一間公寓,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一番裝修,器物小巧,玻璃、金屬器物點(diǎn)綴其中,卻擺放得毫無章法,窗臺有兩三盆多肉,總共花了十五塊錢,它們的外表并不光鮮,卻很飽滿,這一切,非常符合夏靜既時尚又懶散的生活態(tài)度。
那天晚上,有個電話打來,說是“花仙”酒吧,夏靜有點(diǎn)疑惑,那頭進(jìn)一步解釋:“是我啦,杰哥!”
“是你呀,你沒去XZ?。 毕撵o頗為驚喜。
“你了解我的,我是一個熱愛冒險的人,冬至以后去XZ才精彩呢!”
“那你現(xiàn)在就忙酒吧的生意?”
“忙什么忙呀,也就是喝喝酒,聽聽音樂,看看書。”
“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p> “很長時間不見你了,想你嘛!”杰哥甜膩地說。
“你能再口是心非一點(diǎn)嗎?”夏靜說,“有事情就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p> “聽說你在南方做了一段時間酒吧歌手,這不我們這邊正缺這方面的人才嘛,想讓你過來幫忙。”
“好吧,今晚我只唱了兩三首。”夏靜勉強(qiáng)答應(yīng)。
一路顛簸,本來很累了,卻無法拒絕,究其原因,還要從夏靜在那家音樂雜志做編輯說起,那時候,雜志社經(jīng)常舉辦線下活動,聯(lián)系場地的任務(wù)就落在了夏靜身上,夏靜跑遍了整座城市,沒人愿意提供場地給她,她對自己的業(yè)務(wù)能力產(chǎn)生了巨大的懷疑,就在這個時候,原來“雪湖”餐廳老板杰哥打電話給給她,告訴她愿意提供一小塊地方供他們舉辦活動,原來,杰哥是這家音樂雜志多年的粉絲,愿意提供場地,也是出于一種情懷,再加上他和青檸那層表兄妹關(guān)系,更早幫忙了。
從那以后,雜志社有多長活動在那里舉辦,并且產(chǎn)生了比較不錯的反響,念及舊情,夏靜不好推辭,只好簡單梳洗打扮一下,殺向“花仙”酒吧。
“啊呀,好久不見?。 苯芨鐝堥_雙臂,和夏靜來了個熊抱。
“沒幾天啊,你都謝頂了,怎么?想我想得?”夏靜看看酒吧的裝潢,說:“真不錯。”
“可不是咋的,你再不來呀,我就禿了!”杰哥摸摸自己的大腦門。
“呵呵,那可真就是“禿”發(fā)事故了!”
“哎喲,你這嘴真厲害,可不是當(dāng)初那個文靜的小編了,可來我今天請人請對了!”杰哥拍拍手,全場安靜下來,“今天,我給大家請來一位重量級歌手,名字叫――”
“藍(lán)野?!毕撵o小聲提示。
“――藍(lán)野,她呢,大家應(yīng)該都不陌生,最近也是風(fēng)靡網(wǎng)絡(luò),收割了一大批粉絲,她的歌聲空靈清澈,富有磁性,好了,我閑言碎語不再講,讓我們今天的主角稍作準(zhǔn)備,歡迎他閃亮登場!”杰哥坐到酒吧一個安靜的角落里,默默地看著半月形的舞臺。
夏靜彈起電吉他,淺吟輕唱,氣場強(qiáng)大。
“不錯吧?!苯芨绾攘艘豢谕考伞?p> ????“So?cool?!碧K迅隨著節(jié)奏伸縮下巴,青檸以固定的頻率往嘴里灌酒,臉上泛出醉意。
????也許是有一段時間不唱歌的原因,夏靜感覺還不盡興,又唱了幾首原創(chuàng),現(xiàn)場響起稀里嘩啦的掌聲,夏靜筆直站起來,向臺下做出“我愛你”的手勢,服務(wù)生恰到時機(jī)地送上一捧紅玫瑰,夏靜接過來,放在座椅上,她揮揮手,抱著吉他走下舞臺。
????“太棒了,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苯芨鐑裳鄯殴?。
????“真是驚艷到我啦!”蘇迅嘖嘖稱奇。
????“對,這就是我喜歡的調(diào)調(diào)。”杰哥興奮不已。
????“什么審美呀,不男不女的,女孩子嘛,就要恬靜,落落大方,懂得關(guān)心人――”青檸滿嘴酒氣,松軟地躺在沙發(fā)里,杰哥感覺她今晚很異樣,勸她不要喝了,她抄起酒杯又是一口。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愛情不能長長久久?為什么他還想著她?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青檸說著說著就哭了。
????這時,蘇迅的行為讓在場的所有人大跌眼鏡,他跑上舞臺,從樂隊成員手中奪過吉他,用棗市普通話說:“大家好,我叫蘇迅,請允許我要為今晚的女王藍(lán)野小姐獻(xiàn)唱一首歌,希望她能夠喜歡。歌的名字叫《Norwegian?wood》?!?p> ????樂隊成員面面相覷,貝斯手打了一個響指,鼓手和鍵盤手配合起來,蘇迅如行吟詩人般唱著:
????once?had?a?girl,
????Or?should?I?say
????She?once?had?me.
????She?showed?me?her?room,
????Isn‘t?it?good?
????Norwegian?wood……
????臺下跟著拍手,一片舞動的海洋,杰哥露出一絲微笑,青檸躺在他懷里睡著了。
????這時,一個紋身男走到夏靜面前,看一眼正在動情演唱的蘇迅,充滿敵意地問正在卸妝的夏靜:“你認(rèn)識他?”
????“不認(rèn)識,歌迷吧?!毕撵o對著鏡子說,她注意到那個紋身男臉上有一道刀疤……
???此后的日子里,夏靜從酒吧里出來,都會習(xí)慣性地走上天橋,仰望城市華美而枯澀的夜空。
春天的夜,乍暖乍寒,她不時將手圈外嘴邊,哈著白氣。杰哥靠近她,將從夜市買來的荷葉粥遞到她手中,她慢條斯理地喝著。放在以前,她連吸管都懶得用,必是狼吞虎咽一番。不知怎的,她和杰哥之間的話少了,彼此都把夜空當(dāng)成對方,星星就是他,她就是藍(lán)的底色。
????“你會一直這樣唱下去嗎?”杰哥問。
????“我也說不清楚?!毕撵o說。
????“青檸,我的表妹,她離婚了。”杰哥點(diǎn)燃一支煙。
“對我說這些干嘛?”夏靜伸出手,杰哥遞給她一支煙,為她點(diǎn)燃,她深吸一口,吐出模糊的一團(tuán)。
“相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苯芨鐚⑹执钤谙撵o肩上。
“我只想要單純的愛。”夏靜凝視著杰哥……
久而久之,他們都把彼此當(dāng)成了依賴。對她來說,無需朝夕相處,無需蜜語甜言,一杯荷葉粥,一首歌就足夠了。他們的靈魂是融化在一起的,但他們身體并沒有碰撞出愛的聲響,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愛是需要做的,這是通過無數(shù)求證得出的真理。他能感覺的到,她在逃避,她沒有逃脫過往的傷痛,卻在逃避即將到來的歡愉。
“能幫我個忙嗎?”夏靜依偎著杰哥,溫柔地說。
“說吧,你讓我做什么事都行。”杰哥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幫幫我那個弟弟,給他爭取一些舞臺表演的機(jī)會?!?p> “你是說蘇迅?”
“對,就是他?!?p> ……
又是一個夏天,夏靜心血來潮,做了一段時間大排檔歌手,她望著蘇迅和畢曉文喝酒,感覺他們好可愛,說實(shí)話,她還是把蘇迅當(dāng)做一個小孩子,畢竟她要比蘇迅大整整七歲,想想當(dāng)初青檸搞惡作劇,把他們騙到河邊,真是又可氣又可笑,她是關(guān)心蘇迅的,害怕他喝多,所以就一直等他喝完所有的啤酒。
“蘇迅!”夏靜招招手。
“姐,你也在這里,要知道,讓你一起喝一點(diǎn)?!碧K迅說。
“喝喝喝,就知道喝?!?p>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知錯就改,改了還錯?!碧K迅咧嘴大笑。
“傻樣,我最近又給你爭取了幾個演出,有時間嗎?”夏靜說。
“有時間啊,太有時間了?!碧K迅扭動腰肢,像一只咖啡豆吃過量了的羊。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古城廣場要舉辦搖滾音樂節(jié),我為你爭取了一個名額,希望你不要給姐丟臉。”
“當(dāng)然不會,畢竟我也是音樂學(xué)院出來的嘛?!?p> “看好你,加油。”夏靜拍拍蘇迅的肩膀。
“其實(shí)我有一件事情一直很苦惱?!碧K迅面紅耳赤,不知從何說起。
“對姐還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呢。”
“我愛上了一個姑娘,她是臺灣人?!碧K迅鼓足勇氣,終于說出口,心撲通撲通亂跳。
“好事啊,什么時候的事?”夏靜翹起嘴角,看看蘇迅。
“就是兩年前,她到大陸交流學(xué)習(xí),因?yàn)檎也坏綄W(xué)校,我就替他帶路,然后我們就認(rèn)識了?!?p> “藏得這么久,這么深,我真是小看你了?!?p> “我們還一起看過你的演出,哦,對了,那天晚上我也登臺了,不過太失敗了。”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天晚上呀?!毕撵o說。
“姐,你了解我,我平時有點(diǎn)內(nèi)向,那天遇見她,也說不上為什么,我就很主動,很主動跟她說話,并且要到了聯(lián)系方式?!?p> “后來你們就暗送秋波、眉目傳情、鴻雁飛書?”
“沒有那么夸張,這兩年里,我挺被動的,當(dāng)我真正去面對這場戀愛的時候,我卻變得不自信?!碧K迅低下頭,踢著腳尖,不敢直視夏靜。
“那那個女孩怎么想的?她會來大陸嗎?”夏靜問。
“她現(xiàn)在在臺政大讀書,以目前的跡象來看,她打算在臺灣工作。”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了,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杰哥嗎?雖然他是臺灣籍,但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來大陸工作生活了,已經(jīng)完完全全融入到這里,杰哥雖然愛遠(yuǎn)行,但他最牽掛的還是這里,這讓我有種安全感?!毕撵o說到這里,就打心里暖暖的。
“到時候有一個女孩喜歡著我,向我表白了?!碧K迅說,“他是我們學(xué)院的同學(xué),學(xué)MIDI制作的?!?p> 夏靜倒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意外,“這你要自己做決定,姐的話只供參考,戀愛這東西,一方面憑感覺,一方面也要理性?!?p> “明白了,姐。”蘇迅仿佛看到了光亮,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