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原村人
說著，幾人便閃身進了廟中。誰知還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就被廟中的幾名黑衣人給拿下來，李懷勇哪見過這陣仗，瞬間跪倒在地，直喊饒命，心中十分懊悔，本以為只有兩個半大的孩子，沒想到廟中還有其他人。其余村民更是嚇得夠嗆，扔掉了手中的農(nóng)具，不住跪地磕頭。
這些怕是就是那村子里的村民了，秦邑抬手，命人放開。
堇年被哭泣聲驚醒，立馬坐起了身，看著廟宇大門敞開，風雪涌入，不禁哆嗦了一下，然后便聽到幾個人哭聲求饒。
這些人大概是想搶了他們的財物吧，不料被對面大哥哥的人給捉住了，真是愚蠢，也不查清楚，就貿(mào)然闖進來。
無沅起身，走到李懷勇面前。
“你便是下原村村長，李懷勇吧。”
李懷勇停止求饒?zhí)ь^往上瞧，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愣了愣點點頭，他知道自己？
“這位公子，認得小老兒？”
無沅應(yīng)聲，三年前她曾來過一次下原村，同師父一道為一個難產(chǎn)的婦人助產(chǎn)。那時與村長確有一面之緣。
當?shù)弥媲爸耸菬o沅時，李懷勇往前移了兩步，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無沅長袍下擺，眼中滿是悔意和無奈，“衛(wèi)公子，小老兒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不然我下原村剩下的這些人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無沅和秦邑面面相覷，之后將地上年過半百的老人扶了起來，為他拂去身上尚未消融的雪花。
“村長，如今下原村就只?，F(xiàn)在在這兒的這些人了嗎？”無沅不敢去想，那些孩童婦孺都葬身于此了嗎？
李懷勇連忙擺手，還有二三十人都被他們轉(zhuǎn)移到了后山。說來也怪，山上的氣溫竟比山下要暖和。
秦邑吩咐下屬幾人重新點燃木火，讓李懷勇和那些村民取暖。
再次朝著眾人屈身言謝，隨后身后的村民便魚貫而入，齊齊涌進破廟。頓時，整個廟內(nèi)頓時小了許多，無沅一時不察，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差點踉蹌倒地，幸得秦邑一把扶住。
扶住后才發(fā)覺，這人腰身軟的不像話，這么軟的腰怕是他稍一用力就會折吧。
無沅站住腳后，這人的手還一直放著，沒有拿開的意思，一拂袖直接推開，理了理褶皺的衣袍，道了句多謝，臉色有些發(fā)黑。
這人應(yīng)該沒有發(fā)覺吧。
李懷勇等人湊著火堆身上緩過勁之后，也不等他們要說什么，開口將下原村的現(xiàn)狀事先告知，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無沅他們先不說，那身穿鎧甲的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莫不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戰(zhàn)士，看著他身后那些身穿勁服沉默不言的黑衣人，品階一定不低，那將實情告訴他們，或許能幫幫他們也說不定。
眾人聽著李懷勇一一道來。
冰雪覆蓋的村落名為下原村，村中人代代以農(nóng)耕為主，日子清貧了些，但是也算安穩(wěn)。與下原村隔了一條河川的村落便是上原村，原本兩個村子之間除了那條公用的河水之外，也沒有多大的聯(lián)系，上原村的人與他們不同，以靠打獵為生。本來兩村之間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這一切從雪災(zāi)發(fā)生后就開始變了。
要說上原村如今的現(xiàn)狀，在場無人比無沅和堇年更清楚了，只是無沅有些疑惑，這一切跟下原村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那些人將主意打到下原村來了？
未等無沅將疑惑說出口，李懷勇搓搓僵硬的手，繼續(xù)說道：“雪災(zāi)發(fā)生后，聽說上原村的人就不再出去打獵了，本來若是尋常雪災(zāi)的話，按照我們農(nóng)家人的存糧挨一挨也能撐過去。可是，河上游的上原村處境就不怎么好了，之前已經(jīng)聽說那里的人餓的已經(jīng)開始吃人肉了，而且他們將那些凍死的餓死的人的尸體隨意的就丟棄在河邊，長此以往等尸體腐爛之后，腐尸蛆蟲充斥著整條河流，我們下原村代代都是靠著那條河每天生活做飯，如此......如此......”
“如此，那些腐爛的尸體將整條河源都污染了，是嗎”無沅接著李懷勇的話分析了一下，而一旁的堇年在聽到上原村吃人肉的時候，胃里就一陣翻涌，雙手緊緊的捂住了嘴，又想起了差點被當成食物的那天，察覺到堇年異樣的情緒之后，無沅伸手輕撫住他的背，緩緩的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堇年？”
“沒關(guān)系，村長繼續(xù)說吧”。被無沅拍了拍背，緩解了一下，又示意村長不用在意自己繼續(xù)說下去。
秦邑等人亦是唏噓不已，雪災(zāi)的情況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想起那幫人，心中更是痛罵了萬遍，說到底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只能說是官府無能，到如今都沒拿出個決斷出來。
天災(zāi)當前，官府的不作為，已經(jīng)讓百姓絕望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能來幫他們了。
上原村的人狠嗎？狠，可是他們也沒有辦法，誰也不想就這么死了，活著的希望大過了一切，他們也只是將人心的陰暗面表現(xiàn)出來了而已。
秦邑聽著老者的話，慢慢攥緊了拳頭，若是早點發(fā)覺的話，若是……突然一只白嫩纖長的手出現(xiàn)于眼簾，順著手看過去，是無沅！
無沅對他輕輕搖頭，這不是一個人就能改變的現(xiàn)狀。
一旁的李懷勇等人并沒有注意到二人的互動，繼續(xù)說著?？峙陆酉聛砭褪谴彘L將村里的人轉(zhuǎn)移到山上的原因了。
自下原村唯一的水源被污染后，村里的人一開始還未曾察覺，直到后來，一個兩個開始突發(fā)高熱，腹痛難忍，約兩周之后，發(fā)熱的人腹部已經(jīng)隆的老高了像極八九個月的臨盆產(chǎn)婦，時不時還有什么東西在肚皮之下動來動去，在這之后一至兩天內(nèi)，人就會被這么被活活痛死。
后知后覺的知道是河水的問題后，大家都害怕了，后來是村長帶著幾個壯年去河流查看才知道了上原村的事，眾人看著遍布河流的尸體和血水，蛆蠅漫天，當場吐得昏天黑地。
李懷勇當即回到村中，搬了些急需物品，帶著剩下來的人一起躲到了附近的山林中，山中有渾然天成的泉水可以供他們繼續(xù)維持，可是再怎么呆在山上，也無濟于事，剩下來的人當中又陸陸續(xù)續(xù)死了幾個，這樣的情形讓他們有些絕望了。
現(xiàn)在山洞中的大都是老弱病殘，唯一受得住這風雪也只剩下在無沅面前的幾人了，等山中的物資快用完的時候，李懷勇就會和這些人冒著風雪回村里一趟。
這次已經(jīng)是第三回了，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撐到幾時?；蛟S過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像上原村的人一樣吧。
李懷勇說到此處，哽咽了一番，當下跪了下來，朝著無沅秦邑等人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只為求這些人能救救他們，救救剩下來的那些人。
未等無沅有何動作，秦邑上前扶起了老者，“如今在這里也于事無補，這便帶我們上山吧，等看過了村民的病情，我等定會將各位送到安全的地方”。李懷勇聽到這番保證熱淚盈眶，雖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可至少現(xiàn)在他沒有拋棄他們。
“主子？”晉綏覺得有些不妥，覺得將這里的情況向上稟明，就算坐在上面的帝君如何昏庸，也會管的，再者主子的傷還未痊愈。
秦邑回看了一眼晉綏，他便知道主子是打算管到底了，心中嘆了口氣，退下不語。
此時，無沅也撣了撣衣擺上的灰燼，表示要一同前往。秦邑聽到后眸中一亮，心情暢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