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王司馬倫和心腹孫秀正在內(nèi)堂密談,司馬倫一心想除掉賈后,總攬大權(quán),他只想當一名權(quán)臣,不想孫秀卻說道,有個機會,可讓司馬倫榮登大寶,這讓司馬倫著實是吃了一驚,皇帝之位,司馬倫可是想都沒敢想過!
司馬倫的嘴有些顫抖,看著孫秀許久,說道,
“何為?但說無妨?!?p> 孫秀道,
“如今的皇帝司馬衷,是個癡呆,沒有賈后,他守不住江山的,需要大王這樣有才德的人來繼承大統(tǒng),天下方平,百業(yè)方興。”
司馬倫舔了舔嘴唇,他內(nèi)心對于權(quán)利的欲望,讓孫秀全部給勾引了出來,司馬倫說道,
“你繼續(xù)說?!?p> 孫秀兩只眼睛僅僅地盯著司馬倫,說道,
“大王棲身于毒后,實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挑唆太子和毒后的矛盾實乃反間計,小人這里還有一招計中計,驅(qū)狼吞虎之計!”
司馬倫急道,
“你且與我細說!細說!”
孫秀道,
“上天有道,蒼天有眼,這癡呆皇帝生了五個女兒,卻只有司馬遹這么一個兒子,這豈不是上天要把這大好江山送于大王嗎!我們并不要急于扶太子上位,而是先慫恿毒后殺了太子,最好連太子的三個兒子全都誅殺,徹底斷了皇帝這一脈,然后再以毒后枉殺太子之名,誅殺毒后,再最后……”
“最后怎樣!怎樣!”司馬倫急不可耐,想要把孫秀最后一句話說出來,其實這句話要說什么,司馬倫心中早已明了,只是別人替自己說出來,要比自己想象中說出來,更讓人興奮得多!
“最后,逼皇帝禪讓,大王您登上九五!”
司馬倫聽到最后一句話,癱坐在椅子上,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茫然地看著窗外的翠柳,心里是又驚,又喜,又怕……
中宮。
“娘娘,這是西域進貢的葡萄,請娘娘品嘗?!?p> 偌大的鳳榻之上,賈后玉體橫陳,身子上只蓋了件薄紗,小宮女恭敬地端上玉盤,里面靜心擺置著已經(jīng)洗凈的大粒的黑色葡萄,此時賈后剛剛起榻,隨手拿了一顆,放進了嘴里,不料,這葡萄竟然有核,這一口下去,崩得賈后牙口生疼,賈后大怒,道,
“你這個賤下人,葡萄竟然不去核,拖下去,打死喂狗!”
小宮女一聽,慌忙打翻了玉盤,跪拜在地上,哭訴道,
“娘娘,饒了小人吧,娘娘……”
最終,賈后還是沒有放過這個小宮女,可憐的小宮女,就這樣以這種極端無道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如花一般的生命——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自從賈后誅殺了四位輔政大臣之后,性格愈加乖張暴戾,不能自控,賈后正煩悶之間,忽然又一小宮女顫抖著身子,趨進宮來,道,
“娘娘,趙王在殿外候著,給娘娘請安?!?p> “司馬倫?他怎么又來了?天天來,天天來,煩不煩!”
賈后怒罵道,
“這司馬倫要是長得俊俏點也好,那一張老臉,看了隔夜飯都能吐出來,實在是煩人的很!你告訴他!就說本宮身體不適!今兒就不見了!”
“諾!”
片刻間,小宮女又回來了,道,
“皇后娘娘,趙王跪在中宮門口,說您不讓他給你道早禮,他就不起來!”
賈后還未說話,中涓董猛低頭走了進來,隔著紗簾,道,
“娘娘,小的方才怎看見趙王跪在門口……”
賈后忽而笑道,
“這個趙王,天天早上給本宮道早禮,你說本宮又不是他娘,又不是他長輩,何必天天來,今兒本宮不想見他了,他就一直跪在門口?!?p> 董猛低聲說道,
“娘娘不可啊,那可是一鎮(zhèn)藩王,怎能讓他長跪中宮的門口,這讓其他大臣看見了,必然生出閑話出來……”
賈后噗嗤一笑,道,
“說的也是,讓趙王進來吧?!?p> 小黃門一聲叫門,
“皇后娘娘召見趙王!”
片刻,司馬倫低著腦袋,弓著腰,疾步趨進了內(nèi)堂,一進來,倒頭,便拜,大聲道,
“小王給皇后娘娘請安,?;屎竽锬秫P體金安!”
“起來吧?!?p> 司馬倫站起來,向下人使了個顏色,下人便端過來一個玉盤,房間里頓時充滿了瓜果那彌散的香氣,司馬倫道,
“娘娘,小王剛剛下了朝堂,便來給皇后娘娘請安,這是小王托人,從西域給娘娘帶過來的具有奇異之香的瓜果,叫甘瓜,此果氣味清新,引人入頤,常年食之,可滋補宮血,延年益壽?!?p> 賈后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薄紗,道,
“哦?天下之中竟然還有如此奇異的東西?且呈上來與本宮一賞?!?p> 小宮女接過果盤,轉(zhuǎn)過紗簾,跪在賈后面前,把果盤高高舉起,賈后看此果已經(jīng)被切得整整齊齊,外表通體草綠色,內(nèi)白色,瓜瓤夾雜著黃白色的籽核,從瓜瓤處往外不斷淌著甜水,散發(fā)著濃郁的,沁人心脾的香味,賈后拿了一塊,正要入口,卻見旁邊的董猛輕輕搖了搖頭,賈后頓了頓,然后把甘瓜放回到玉盤,道,
“如此佳果,需待本宮沐浴之后再細細品嘗?!?p> 司馬倫恭敬答道,
“一切尊皇后娘娘的安排?!?p> 二人還未搭話,侍中賈謐來不及等待通報,便急急火火地沖了進來,大聲道,
“娘娘!娘娘!太子他……”
賈謐忽然看見司馬倫也站在旁邊,即將要出口的話,也硬生生地吞進了肚子里,司馬倫對著賈后拱手作揖道,
“娘娘要談國事,小王不便打擾,小王退下了?!?p> 司馬倫轉(zhuǎn)身欲走,走到門口處,忽而聽見賈后輕聲言道,
“賈謐,趙王他不是外人,有什么話就說了好了?!?p> 賈謐頓了頓,然后才說道,
“皇后,方才在朝堂之上,太子上奏,說要掌管刑律,要查郊外男子無故失蹤一事!此時恐涉及……”
賈謐說道此處,董猛猛地咳嗽了兩聲,賈謐又不說話了,賈后頓了頓,說道,
“太子如今已經(jīng)成年,想要為國家分憂,乃是朝廷社稷之福,百姓江山之幸,這是好事,怎道不好?”
賈謐一時語塞,不知怎地才好,氣氛驟然十分冷峻,不料,司馬倫兩只賊眼睛一轉(zhuǎn),計上心頭,疾步到堂下,二話不說,跪在地上,拜服道,
“皇后娘娘,小王有事要奏!”
賈后道,
“趙王起身再奏,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p> 司馬倫依舊不起,道,
“請讓小王把話說完,小王再起!”
賈后無奈道,
“那趙王你先說吧。”
司馬倫道,
“娘娘,自小王入京以來,皇帝便是大病不起,說句大不敬的話,娘娘可能想過,萬一皇帝突然仙去,娘娘該當如何?”
賈后佯怒道,
“趙王,你此話何意!惠帝正值壯年,怎會突然仙去!”
司馬倫依舊是跪拜在賈后堂下,道,
“萬一皇帝仙去,那么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太子司馬遹從小聰慧異于常人,成人之后又是添了三分狡黠,若是太子繼位,恐對皇后娘娘不利??!他,可不是司馬衷啊!”
眾人大驚,賈后,賈謐,董猛皆是默然不語,此事雖各人心知肚明,但是這話,讓司馬倫說的如此直接,如此通透,還是讓其他三人心里一驚。
沉默許久,賈后說道,
“算起來,趙王是當今太子的曾祖叔,本宮卻是外人,趙王怎會幫著本宮說話?”
司馬倫聽聞此言,忽然站了起來,一臉的大義凜然道,
“想那楊駿亂政之時,我司馬家的江山有倒懸之難,累卵之危,正是皇后力挽狂瀾,誅殺了楊駿,后來那司馬亮也想走楊駿的老路,司馬瑋更是妄想謀朝篡逆,也是多虧我大晉王朝的賈皇后,再度出手,誅殺了亂臣賊子司馬亮和司馬瑋,以保世道太平,以安天下民心,如今這天下,可以沒有我司馬倫,可以沒有太子,甚至可以沒有皇帝,但是萬萬不能沒有皇后??!”
賈皇后噗嗤一聲,笑出生來,心中暗道,
“這個司馬倫,真是比賈謐董猛還能灌迷魂湯?!?p> 心里這么想的,但是臉上的表情卻甚是歡喜,道,
“趙王且先退下,此時容以后再議。”
司馬倫卻是不走,又跪拜在地上,道,
“皇后,小王還有一事,萬求皇后答應。”
賈后道,
“何事?”
司馬倫道,
“自小王入京以來,一直是閑賦在家,無事可做,心神俱疲,想來,小王也是受朝廷所分封的趙王,如此白吃國家空祿,小王實在是于心不安,朝野內(nèi)外也是對小王議論紛紛,小王實在是遭受不住,萬請賈后給小王安排個閑差,有些事做,也好打發(fā)些無聊時間?!?p> 賈后沉默一陣,然后嬌滴滴說道,
“這好辦,聽說趙王通曉百家,博知古今,如果趙王實在是在家坐不住,倒不如去番書院,主持修晉書吧?!?p> 司馬倫心中暗道,
“這個毒婦,竟然給了老夫修書的閑差!老夫哪有的閑功夫去給你修書!待到老夫誅你之后,定將你寫的如豬狗一般不堪,受萬世后人唾罵!”
司馬倫心中暗罵,但是面上依舊大喜而退。
司馬倫走后,賈謐近言道,
“這個趙王,怎么……”
“無用之人,就去干些無用之事,”
賈后隨口搭著賈謐的話頭,眼睛卻瞥向旁邊的董猛,說道,
“這個趙王,平時都干些什么?”
董猛答道,
“也無什么要緊的事情,閑是真閑,偶爾也會去幾位大臣的府中走動走動?!?p> “哦?跟大臣還有接觸?都有誰?”
董猛繼續(xù)答道,
“前些日子大夫張華六十六歲大壽,全朝的官員只有裴頠和司馬倫去了,這個張華,對皇后口出不敬之言,那趙王當時就被嚇得跪在地上求張華不要再說了,皇后,這個張華也太放肆了!”
賈后卻是輕輕搖頭,讓宮女伺候好衣衫,說道,
“當年本宮請張華出仕的時候,與張華約法三章,只要不涉及到兵權(quán),中宮和皇家之事,他張華就不過問,雖然張華是放肆了一點,但是確實是治世之能臣,本宮還要用他穩(wěn)住朝政,只要張華他不大肆作惡本宮,私底下說什么,就讓他說吧。”
“諾,”
董猛繼續(xù)說道,
“還有尚書令王衍,這個王衍,在酒窖之中大罵皇后娘娘亂政,趙王嚴厲斥責了王衍。”
“哦?想不到王衍平日里對本宮恭恭敬敬的,私底下竟然如此不堪,董猛,你馬上派人給我誅了王衍三族!”
聽聞賈后言語,堂下的賈謐倒是急了,疾步走上前,道,
“皇后娘娘,萬萬不可!”
賈后輕笑著看著賈謐,但是這個笑,卻讓賈謐十分害怕,賈后說道,
“本宮倒是忘了,侍中還要娶王衍的女兒為妻?!?p> 賈謐說道,
“下官說不可,確不是為下官自己考慮,皇后娘娘您近些年誅殺大臣過盛,朝中流言四起,對娘娘極為不利,望請娘娘以將來為考慮,以寬容為懷,這樣朝廷方平,江山方穩(wěn)……”
“行了行了……”
賈后打斷了賈謐,道,
“別給我念叨你那些小心思了,本宮要是殺了你的小心肝,你還不恨死本宮了?今兒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動王衍,但是你也要去敲打敲打你老丈人,讓他別給本宮胡說八道,如若有下次,定誅不饒!”
賈謐歡喜道,
“謝娘娘圣恩!”
賈后扭頭看著董猛,收起了臉上的戲謔之情,道,
“最近,這趙王,與太子是否走往親密?”
董猛恭敬答道,
“在趙王入京的第一天,趙王就拜見了太子,二人于內(nèi)堂之中細言許久,細作就貼在窗外,不過聽細作來報,二人聊得,都是些書法家常,并無什么要緊的事情?!?p> 聽到此言,賈后輕輕點了點頭,道,
“太子最近與何人走動親密?”
董猛答道,
“最近太子并未跟誰太過親密,也從未去過朝廷大臣的府上?!?p> “這就奇怪了?”
賈后微微皺起了眉頭,道,
“這太子,怎會想起管這官吏之事?”
賈謐上前進言道,
“娘娘,據(jù)下官猜測,有可能……”
“說,赦你無罪。”
“謝娘娘!”
賈謐皺著眉頭,繼續(xù)說道,
“據(jù)下官的猜測,這太子,極有可能是是聽信了市井的流言蜚語,想要用這件事……”
說到要緊處,賈謐又不敢說話了,賈后催促道,
“說,繼續(xù)說!”
“是娘娘,這皇帝最近大病不愈,太子極有可能是想捅開這件事,逼娘娘遜位!”
出人意料的,賈后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憤怒的表情,不出所料的,賈謐也想到了,這等事情,連他都想得出來,詭計多端的賈后,又怎能想不出來,賈后站了起來,走到盆景處,思索良久,忽然伸出手把一花枝折斷,口中似是自言自語道,
“好啊,好啊,本宮還沒想著跟他下手,他卻已經(jīng)想著怎么對付本宮了!”
賈后的這股陰冷毒辣的氣息,讓賈謐和身邊的董猛不寒而栗……
卻說這趙王司馬倫,自中宮而出,坐上肩駕正準備回家,不想半路,卻看見一位朝中大臣,沒有做肩駕,正沿街緩緩步行,司馬倫把頭探了出去,定睛一看,原是積弩將軍孟觀,此時孟觀低著頭,面相郁郁寡歡,心里像是藏著十萬心事一般,司馬倫輕輕捋著花白的胡須,賊眼睛一轉(zhuǎn),計上心頭,連忙喊住了轎夫,下了肩駕,迎面撞上孟觀,司馬倫滿臉春風,笑道,
“哎呀,孟觀將軍怎會在此?”
究竟這司馬倫想出何種毒計,如何蠱惑孟觀,各位看官稍慢,且看老生下回分解——孟觀中計離京都趙王攬下禁衛(wèi)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