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楊文乙對呂家兄弟、岳嫚,激戰(zhàn)猶酣。
岳震子眼底泛起一道凜冽之色,揮手祭出一柄蛇形飛劍,攜著一股滔滔黑氣,飛向那道布簾門。
琴音化形,一道刀光回旋飛出。
“當(dāng)!”
蛇形飛劍被打得一震,稍一遲滯。岳震子雙手掐訣,蛇形飛劍一往無前,勢如破竹。
簾門之內(nèi),玉指連勾,琴音激震,嗡嗡聲大作,一連十?dāng)?shù)道月刃刀光飛出,絡(luò)繹不絕。
“叮叮叮叮?! ?p> 金鐵之聲,火樹銀花,蛇形飛劍劍尖處不斷遭到攻擊。岳震子劍眉微蹙,如此下去,他這柄苦煉三十年的劍器非被打出豁口不可。法訣一引,飛劍顫影分形,化為十柄,箭射而出。
簾內(nèi)人雪袖揚(yáng)起,十縷白光透過布簾,化為十朵白梅花,瑩光溢澤,同時擋住十柄分形劍。
“錚錚!”、“錚錚!”……
白梅雖是輕柔之物,蛇形飛劍卻前進(jìn)不得,兀自顫鳴。
“琤——琤——!”
簾內(nèi)琴音再變,聞之凌厲如刀劍,那種鋒利之感,令人膽寒。下一時刻,琴音化為冰冷劍光,仿佛天女舞劍,或劈或刺,炫人眼目!
岳震子法訣回引,十柄分形劍電射而回,結(jié)成一道劍墻,黑光聯(lián)結(jié)成片。數(shù)十道劍光連綿不絕打在劍墻之上,發(fā)出陣陣清脆金聲。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劍光來勢兇猛,劍墻劇烈震動。
岳震子饒是三境高手,依然被逼得腳底浮動,倒退了一步,面上流露出一絲贊許之色:“閣下年紀(jì)輕輕,琴音劍卻造詣匪淺。如此天資,不留在三清山上好好潛修,追求地仙逍遙之道,卻一路孤身犯險尾隨我等。倘若今夜于此送命,豈不可惜?”
簾內(nèi)女子一心二用,方才一邊和他斗法,一邊雜以琴音維持光幕結(jié)界,抵御客棧外狂暴的吃人柳,這份修為令他不免心驚。
一來簾內(nèi)女子年紀(jì)輕輕,修行歲月僅是他的一半,卻能做到如此從容不迫,游刃有余,當(dāng)真是道門天資絕頂、驚才絕艷之輩!
這時,簾內(nèi)女音道:“這西香鎮(zhèn)又不是你岳震子的地盤,憑你來得,別人就來不得?”聲音清泓若泉,氣度如風(fēng)似雪。
“哼!”岳震子鼻頭一皺,“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沐姑娘既然決意要窺探我們的秘密,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言罷再次御劍飛出。
戰(zhàn)局另一角。
姜寧、楊文乙聯(lián)手對戰(zhàn)呂家兄弟、岳嫚,勉強(qiáng)打個平手。
姜寧開靈境初階,修為尚淺,卻有風(fēng)刀、霜劍的加持,實(shí)力也不弱于通幽境好手。
按照楊文乙的說法,儒宗弟子煉到三境(煉炁)以上,才能做到文氣泉涌,“吟詩為刀,誦詞為劍”。姜寧當(dāng)初也是誤打誤撞,吟出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文氣化形,得到天地饋贈,擁有不屬于他這個境界的神通。
楊文乙也是一個另類,當(dāng)年經(jīng)天陽縣的文宗夫子“開蒙解字”后,晉升“童生”之列,堪堪能以文字溝通天機(jī)。曾接連參加過三次童子試,盡皆落榜,連個“秀才”文位都考不上,便放棄了儒修正統(tǒng)的路子,轉(zhuǎn)而走起了“野修”的路子。
混來混去,最終竟也混到了修行路上的第二境界。
對面呂大、呂二、岳嫚俱是陰陽家中年輕一輩的俊杰,早早躋身二境大成境界,三柄飛劍電射虹舞,縱橫交織,劍氣如潮,波翻浪涌,攻勢之凌厲,令人喘不過氣。
楊文乙提判官筆揮毫墨意,時而書正楷,劍光鏗鏘進(jìn)攻,時而揮狂草,流墨纏絲回防,春秋筆法,墨色縱橫。
姜寧左手風(fēng)刀,右手霜劍,罡風(fēng)低徊漲怒濤,霜華四射亂人眼,或斬?fù)?,或劈刺,或格擋如千斤重盾,或猛攻似蒼龍出水。
“砰砰!”
氣流爆鳴,雙方同時被震退兩步,打斗中止。
呂大道:“糾纏下去不是辦法。”
呂二道:“速戰(zhàn)速決,宰了他們!”
岳嫚道:“螻蟻之命,死不足惜!”
三人一拍即合,接著三角站位,同時左手掐訣,三道法訣打向中心,生出一個赤色光球,道紋凸顯,電弧流動。接著又同時祭出兩寸小劍,三柄小劍沒入赤色光球中,須臾間電芒大射,刺得人雙眼生痛。
姜寧奇道:“這是什么?”
楊文乙驚道:“這好像是陰陽家的‘三相劍陣’!想不到這三個娃子如此年輕了得!”左手一翻,掌心多出一只銅缽,丟至空中,化作一道金光護(hù)罩,將自身籠罩其中。
他揮手打開一道缺口,叫道:“賢弟,快進(jìn)來——”
姜寧不敢在外多待,一個箭步鉆進(jìn)缺口,藏在金光護(hù)罩之下。
岳嫚獰笑道:“以為躲在這個破缽子里面就沒事了?”
三人蓄氣完畢,法訣同時打向姜、楊二人。赤色光球中,三柄飛劍攜著赤電飛出,圍著金光護(hù)罩三角布陣。三柄飛劍懸立半空,電弧流轉(zhuǎn),光芒锃亮,殺氣凜然,給人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疾!”呂家兄弟、岳嫚口中低喝,法訣又齊齊一變。
下一瞬間,三柄飛劍閃電擊刺。
劍氣激蕩,似驚濤拍岸!
劍光亂影,若蒼龍舞爪!
“釘釘釘釘釘——!”“鐺鐺鐺鐺鐺——!”
金缽護(hù)罩被打得釘鐺作響,泛起道道火星劍痕,星羅棋布,密密麻麻,看起來十分恐怖。不過這金缽也十分堅韌,每道劍痕都在飛快愈合,斬出一道,就愈合一道。
姜寧有些忐忑道:“你這缽子到底靠不靠譜?”
“這是當(dāng)年縣文院張老夫子送我的寶物,由烏銅精華鑄成,被我一直當(dāng)做筆洗來用。區(qū)區(qū)一個三相劍陣,何足道哉?”
楊文乙哈哈大笑,大大方方伸腿平坐,瀟瀟灑灑解下腰間酒囊,拔開木塞就揚(yáng)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
“賢弟,你也來喝一口?”
姜寧無奈地指了指頭頂上方——金缽護(hù)罩上剛被斬出一道兩指寬、一尺長的劍痕,雖然金缽在嘗試愈合,但外面飛劍反復(fù)斬刺此處,愈合速度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破壞的速度。
劍痕越來越薄……
呂二冷笑道:“三相劍陣,何足道哉?”
呂家兄弟、岳嫚加快催動劍陣,三柄飛劍反復(fù)劈砍、擊刺金缽護(hù)罩上那道劍痕,“釘釘鐺鐺”聲不絕于耳。
金缽護(hù)罩劇烈搖顫,如將倒的危墻,似將塌的廣廈,嗡嗡振鳴,崩潰不過旋踵之際。
楊文乙一陣肉疼,哭嚎道:“我的寶貝……別!別毀了我的寶貝……別啊……別啊……”
岳嫚冷笑道:“不見棺材不落淚?晚了!”
等等……
姜寧遇此絕境,自然也是心驚肉跳,但就在剛剛,他腦袋中靈光一閃。
等等……好好想想……好像事情有轉(zhuǎn)機(jī)!
姜寧猛地站直身體,傲然而立,冷笑道:“呵呵!區(qū)區(qū)三相劍陣,何足道哉?”
“這小子已經(jīng)快死到臨頭了,還敢大言不慚,這是瘋了不成?”呂家兄弟、岳嫚三人眉頭微皺,心中不約而同迸出這個念頭。
岳嫚秀目一瞋,嬌叱道:“瘋小子,死到臨頭還嘴硬?”
呂二目射兇光,嗤笑道:“既然敢為那妮子助拳,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等等——”姜寧略一擺手,淡然道,“誰死路一條還不一定呢?!?p> “噢,是么??”呂大眉頭緊鎖,眼底盡是嘲諷之色,“愿聞其詳?”
姜寧負(fù)手而立,翩然道:“閣下三位,可有興趣聽我吟詩一首?”
岳嫚呵斥道:“拖延時間?沒用,還是死路一條!”
呂大、呂二呵呵大笑,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左搖右擺,身軀陣陣痙攣。
呂大笑得意猶未盡,咧著嘴巴笑道:“這小子以……以為自己是詩仙呢,瘋了,瘋了!”
呂二揉了揉笑得胃痙攣的腹部,指著姜寧道:“鸚鵡學(xué)舌誰不會?若是隨便背背前人名篇,就能引來天地異象,那這世上豈不是……豈不是詩仙多如狗了!”
姜寧劍眉一挑:“不信?”
岳嫚嬌叱:“別中了他拖延之計,殺??!”
呂家兄弟、岳嫚再不留情,法訣再打,三相劍陣光影重華,繚亂舞殺!
……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
詩聲朗朗,金聲玉振。
三相劍陣放緩下來,劍影由密變疏,劍光由盛轉(zhuǎn)衰!
呂家兄弟、岳嫚齊齊吃了一驚:“這……這……”
……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
一股靈光籠罩著少年,讓他如沐幽谷清風(fēng),如浴明月光華。
少年負(fù)手而立,笑傲紅塵,風(fēng)骨清雅!
仿佛光陰靜止,仿佛萬籟俱寂,劍影劍光皆消失,化為空中搖搖欲墜的三柄飛劍。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聆聽少年的詩聲,詞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
千古名詩,橫空出世,天降異象,傳為絕響!
……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
文氣磅礴匯成河,托起少年三尺高,墨發(fā)飛揚(yáng)衣袂飄。
少年若古之詩仙,以詩文溝通天地,逍遙為骨,一身浩然正氣!
楊文乙離少年最近,靈光斥眼,幾乎睜不開眼睛;
呂家兄弟、岳嫚三人捂著眼睛,無法直視那道璀璨身影;
躲藏在各處的劉掌柜、阿福阿遠(yuǎn)、眾閑漢無不心驚膽戰(zhàn),惶惶若驚弓之鳥!
……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dú)傾。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
文氣洶涌,靈光大盛!
在這晦暗的客棧大堂中,竟幻化出一條滔滔春江,兩岸繁花似錦,天上一輪秋月,月光一瀉千里!
三相劍陣徹底瓦解,三柄飛劍掉落在地,任憑呂家兄弟、岳嫚瘋狂掐訣,卻是紋絲不動。
遠(yuǎn)處岳震子吃了一驚,只覺靈力受到壓制,竟是再也難以驅(qū)動蛇形飛劍,驚駭之余連忙箭步上前,趁飛劍墜地前抓住劍柄。
“詩仙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