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魚出了太子的軍帳后正準(zhǔn)備回營帳先沐浴更衣,祁戰(zhàn)拉過她的手,塞進(jìn)一樣?xùn)|西:“地藏云山的金瘡藥,一會記得涂上,不要留疤?!?p> 林小魚握著那熟悉的黑色瓷瓶道:“謝了?!鞭D(zhuǎn)身便回了自己的營帳。
沐浴之時她檢視了下自己的傷口,手臂上大概掛了十幾道彩,背部更是多了三道刀口。腿上亦有兩處刀傷。背部她夠不著,就請侍女幫忙涂藥,心情復(fù)雜,那個白奇武藝竟然如此之高,她只覺得那彎刀的勁力清奇,不似其他的契丹武士那般空有蠻力。
只是他如此高強的功夫,為什么要投靠契丹,去做漢奸呢?
浴桶內(nèi)煙霧繚繞,侍女又在幫她按摩頭頸,連日來救太子,守邊城的疲累漸漸爬上了她的神經(jīng),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竟然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再醒來時,她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不過床頭坐了一個人,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竟然是太子郭元懿。
她微微一笑,正想坐起來。郭元懿道:“魚兒,你先休息吧?!?p> 林小魚勉強爬起來,只見身上著了一件粉色的褥衣,忽然想起了那人參烏雞湯,便道:“對不起啊,太子殿下,我睡著了,忘了去給您做人參烏雞湯了。我現(xiàn)在去做一鍋?!?p> 郭元懿扶了她的手臂坐下,道:“魚兒,人參烏雞湯我已經(jīng)差人做好了。”
說罷,轉(zhuǎn)過身端來一個湯碗道:“你喝點吧,你為了救我,從南陽跑到幽州,又陪我拼死守住這瀛洲城。一定累壞了?!?p> 林小魚接過那湯碗喝了一口道:“哎,這湯不錯啊。”
郭元懿滿眼溫柔地盯著她道:“好喝就多喝點。我感覺這些日子你瘦來了很多。”
林小魚看看自己的手臂,道:“還好吧,我一直都是這樣啊?!笨匆娔侨煲?,她若有所思道:“剛才誰幫我換的衣服?”
郭元懿笑道:“是侍女,你放心,我只是把你抱出來。所以覺得你比在七星閣時瘦了很多。”
林小魚繼續(xù)喝湯道:“喔!我很容易就胖回來的,太子殿下莫要擔(dān)心。這次我們都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算萬幸?!?p> 郭元懿幽幽道:“魚兒,剛才侍女告訴我你身上受了很多處傷,你為了救我才會如此,我.....我不知道要如何感想你。”
林小魚把手里的雞湯喝完,道:“太子殿下,你以前不是這樣啊,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剛好偷聽到那個消息,就想跑來告訴你,還好我趕上了,你不必往心里去。再說了,在七星閣你也救過我。自己人,何必謝來謝去。再說了,你是大周的太子,未來的天子,我也是大周的子民,抵御外辱,匹夫有責(zé)啊?!?p> 郭元懿接過她那個空碗,又盛了一碗雞肉和湯過來。林小魚接了繼續(xù)吃道:“不過太子殿下,這次守瀛洲城,我覺得你特別有擔(dān)當(dāng)和王者的膽量和氣魄。希望以后你做了大周的皇帝,也可以多為老百姓做點好事?!?p> 郭元懿的眼睛閃著驚喜的光,緩緩道:“魚兒,你真的這么認(rèn)為?”
林小魚又喝了一口那雞湯道:“是啊。我不懂什么天下大事啦,我只不過是江湖上一條小魚罷了。隨心而為,隨遇而安。但是我相信太子殿下未來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
郭元懿笑了:“魚兒,你知道什么是好皇帝嗎?”
林小魚一邊咬了一只雞腿,一邊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吧,比如愛民如子,一身正氣。我覺得你就是啊?!?p> 郭元懿的眼神又變得堅毅起來:“魚兒,謝謝你。我會朝著這個方向努力?!?p>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林小魚見郭元懿的臉色也不太好,便要他回軍帳去休息。不過她覺得這個太子殿下今日好像想說什么,又總是岔開話題,整個人都怪怪的。
第二日,林小魚還是閑不住起來做了些棗泥山藥糕給郭元懿和祁戰(zhàn)補下身子。她在廚房里和面,祁戰(zhàn)不知道什么時候進(jìn)來了,抱著那蛟龍劍倚在門口,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透著溫暖的光。
林小魚道:“你來了,對了,你這些日子去哪里了?為什么到處找不到你?”
祁戰(zhàn)道:“你手臂受傷了,要不我來和面吧。我給你打下手?!?p> 林小魚把那面盆交給他:“哎,面要和均勻,做包子才好吃。”
祁戰(zhàn)一邊和面,一邊道:“好,我做事你放心。其實不是我不來找你,是來不了?!?p> 林小魚道:“來不了?”
祁戰(zhàn)道:“是啊,那日在武林大會被鐵幕華暗算用火雷炸了懸崖后,我就被師傅背回了地藏云山。背上的皮都焦了,只能重新?lián)Q一張,所以直到現(xiàn)在才來找你?!?p> 林小魚突然想起,那火雷炸開懸崖頂?shù)臅r候,祁戰(zhàn)牽了她的手,不過后來她就不知道了,沒想到這小子不僅牽了她的手,還擋在她身上。
看來她又欠這混小子一條命,她嘆了口氣道:“祁戰(zhàn),謝謝你喔,對了,你那背上的傷如何了,要不要我做點什么藥膳給你吃?!?p> 祁戰(zhàn)道:“好啊,豬蹄、花膠,什么生肌的都行。”
林小魚道:“不是吧,還沒好?我看看?!?p> 祁戰(zhàn)道:“早沒事了,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大姑娘,傷在背上沒事?!?p> 林小魚坐在炤臺旁的凳子上,突然想起紫音的事:“紫音姑娘我在十二夢看見她受制于鐵幕華,于是就把她救走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幽冥鬼府?!?p> 祁戰(zhàn)道:“紫音武藝高強,不知怎么會落入鐵幕華之手?!?p> 林小魚見那面已經(jīng)和得差不多了,便道:“面可以了,放一邊,把那白布蓋上,醒一下。”
祁戰(zhàn)照著做了,又開始幫忙剁肉餡。
林小魚道:“對了,胡麗嬌被三皇子郭元啟抓了去。”
祁戰(zhàn)道:“肯定是你救了她?!?p> 林小魚道:“你怎么知道?”
祁戰(zhàn)道:“我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樣的閑事你一定會管?!?p> 祁戰(zhàn)突然放下手里的菜刀:“魚兒,你心里永遠(yuǎn)只裝著別人,你自己呢?你師傅把你逐出師門,你應(yīng)該很難過吧?”
林小魚的頭低了下去:“難過也沒辦法,師傅說了棄車保帥?!?p> 祁戰(zhàn)走了過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魚兒,你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心里會好過點?!?p> 林小魚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那般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這些日子刀光劍影太多,使她暫時忘了書香劍府的事,不過這會閑下來,祁戰(zhàn)這么一提,她再也忍不住了。
突然一個聲音道:“祁戰(zhàn),你干什么!”
兩人同時回頭,竟然是太子郭元懿,他怎么來后廚了?郭元懿一把抓住祁戰(zhàn)的衣領(lǐng):“祁戰(zhàn),你對魚兒做了什么?”
林小魚揉了揉眼睛,站起來抓住郭元懿的手臂:“太子殿下,你別沖動,祁戰(zhàn)他什么都沒做。是我想起被逐出師門的事傷心難過罷了?!?p> 郭元懿松開了手:“我以為他欺負(fù)你。對不起啊。我從來沒見過你掉眼淚?!惫舱f的倒是實話。林小魚從小就是書香劍府的首座弟子,是大家的大師姐,凡事都有她罩著一眾師弟師妹,這做老大的有淚怎么能輕彈。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不會輕易掉眼淚。
祁戰(zhàn)整了整衣領(lǐng),道:“太子殿下,你太不了解魚兒了。她只是故作堅強?!?p> 郭元懿的眼睛瞟了祁戰(zhàn)一眼道:“說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樣。”
祁戰(zhàn)道:“確實比你了解,魚兒從小在書香劍府長大,雖然她是個孤兒,但是她師傅師娘帶她極好,那個敏兒師妹更是黏她。一眾書香劍府的弟子都是她這個大師姐罩著。書香劍府就是她的家。現(xiàn)在林大掌門把她逐出師門,她就沒有家了。這種世界再大也沒有容身之處的感覺,她怎么可能不難過。”
郭元懿道:“對不起,魚兒,我可能對你了解的還不夠多。”
林小魚擦了下眼睛道:“沒事,我只是很久沒哭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我給你們做棗泥山藥糕和核桃流沙包吃。”
祁戰(zhàn)笑了下,繼續(xù)剁肉。林小魚正想去剝那核桃,郭元懿卻搶過來道:“魚兒,我里來吧,你手傷還沒好呢?!?p> 這時穆成綱也來到后廚,拱手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事啟奏?!?p> 郭元懿繼續(xù)剝那核桃道:“就在這說吧。”
穆成綱見這堂堂大周太子竟然在此幫一個姑娘剝核桃,另一個不是契丹十萬大軍里火燒糧草的林少俠嗎?怎么是個姑娘,而且這個姑娘還在那里搟著面皮要包包子。還有一個男人據(jù)說也是從契丹十萬大軍里活著回來還救了太子的祁少俠。不過少俠這會怎么在剁肉?兩個大男人還搶著幫這個姑娘做早膳打下手。
穆成綱覺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又看了幾遍,還是這種畫風(fēng)。于是不再糾結(jié):“微臣想問太子殿下準(zhǔn)備幾日回朝?皇帝陛下已經(jīng)飛鴿傳書了,想必是擔(dān)憂太子殿下的安危?!?p> 郭元懿把那核桃都播完后,放到林小魚面前道:“魚兒,這謝核桃要碾碎嗎?”
林小魚道:“也不要很碎,我來吧,穆將軍似乎還有事要稟報您?!?p> 郭元懿道:“沒事,我聽著呢,還是我來吧?!闭f罷又轉(zhuǎn)頭對那穆成綱道:“本太子已無大礙,我已飛鴿傳書給父皇,擢升程守義為瀛洲城守。你護駕有功,待我回京后稟明父皇再論功行賞?!?p> 穆成綱當(dāng)即下跪,叩首道:“微臣多謝太子殿下隆恩。”
郭元懿道:“穆將軍免禮。三日后本太子便返回洛陽。你退下吧?!?p> 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個人就坐在那后廚的小圓桌子上用早膳,因為祁戰(zhàn)說聞到那核桃包的香味實在忍不住了。
林小魚突然想到月明金書,便道:“祁戰(zhàn),你去幽冥鬼府查探,是否得知那月明金書有何特別之處?”
祁戰(zhàn)道:“你為什么這么問?”
林小魚想了想,決定還是要說出來:“我那日去洛陽,碰到我?guī)煾邓麄?,我看到月明金書就在我?guī)煾的抢?。?p> 祁戰(zhàn)的眼神凝重,道:“魚兒,你還記不記得在南海樂府,樂通臨死前說他去禁地之時,月明金書已經(jīng)被盜走了?,F(xiàn)在看來盜走月明金書之人就是你師傅。你師傅和樂天樞是結(jié)義兄弟,對于禁地的音律,恐怕他早已從樂天樞那里習(xí)得?!?p> 林小魚道:“我從來沒想過會在我?guī)煾的抢??!?p> 祁戰(zhàn)道:“魚兒,你師傅素來以君子聞名于世,你不疑心他也情有可原。再說你們還有師徒之情?!?p> 林小魚道:“不過我?guī)煾邓氈?,乃以我?guī)煹馨采难獊頎恳?,那身形和劍法詭異之極。且我們北上泰山之時,他亦單獨要一個房間。白天好似在馬車?yán)锼X,晚上練功,我?guī)煾狄郧八貋碇v究養(yǎng)生,遵守天時之法,如今他練了這月明金書的功法,我覺得性情大變。就連我?guī)熌锒急凰渎淞?。我想不明的是,這月明金書不是正教的武功嗎?”
郭元懿咬了一口那核桃包道:“其實所謂君子,不過是滿足世人的一個好奇心罷了,是人總有不得已而為之,世人眼中的君子亦有小人的一面,而世人眼中的小人亦有君子的一面。這世上的人只有男女之分,并無好壞之別。”
祁戰(zhàn)道:“其實我去幽冥鬼府也查到一些月明金書的軼事,這月明金書是南海樂府的先掌門用黃金鍛造,可借月光彈奏音律,以助練功精進(jìn)。這些都只是欺騙世人的假象。其實那月明金書里有別的秘密,所以才引得各家武林門派爭搶。不過是什么秘密,我還沒有查到,只知道百年前南海樂府有一任掌門因為修煉了月明金書上的武功而功力大增,稱霸武林。但是為何后來這門武功沒有傳下來就不得而知了。”
林小魚道:“祁戰(zhàn),你為何總要回幽冥鬼府去打探消息?”
郭元懿道:“我聽說幽冥鬼府有一個記載武林奇聞軼事的文淵閣,是由掌門慕星云掌管的。”
祁戰(zhàn)道:“太子殿下果然是行家。確實如此,幽冥鬼府有條件,去文淵閣每次只能查一件事,還得用一件寶物來換。”
林小魚道:“原來幽冥鬼府這么會賺銀子???哎對了,祁戰(zhàn),你去幽冥鬼府有沒有見到樂之畫,他的情況如何了?還有你三哥青龍君呢?在地藏云山可能解那僵尸之毒?”
祁戰(zhàn)道:“魚兒,你一下子問這么多問題,我都不知道先答哪個?我還是先說我三哥吧。僵尸之毒無解,不過在地藏云山,我?guī)煾挡钏ゴ蚶砟切┧幉?,他每天就干些澆水施肥,再順便給我?guī)煾祵憥追鶎β?lián)。沒有更壞也沒有更好。樂之畫還是老樣子,每天只能被御魂喚醒一個時辰?!?p> 郭元懿聽他們倆絮絮叨叨地扯些故人舊友,卻也不著急走,只是坐著看林小魚做菜,偶爾幫切菜洗肉。
修養(yǎng)三日后,郭元懿啟程回洛陽。他怕林小魚騎馬太累,特意準(zhǔn)備了一輛馬車,那馬車雖然比不上太子的金鑾座駕那般華貴莊嚴(yán),但是里面亦鋪滿了純白貂毛作墊子,林小魚感覺這肯定是她坐過的最奢華的馬車。連祁戰(zhàn)都說如此奢靡,不似一條魚的座駕,倒有點像一只鳳凰的鑾駕。
她也只是笑笑也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