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又來,幾番輪回,卻是七年時光已逝。
在這里每天都要習(xí)武,鍛煉各種殺人本領(lǐng),小叫花從一開始的不適應(yīng),到漸漸麻痹,已成習(xí)慣。
唯一的區(qū)別便是,來時,他是孩童,如今已是一個少年。
而他,依然沒有名字,只是多了一個號碼牌,三百零七號。
“哐當(dāng)!”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突然響徹演武場中,整個巨大演武場被一道金剛鑄就的鐵籠罩住,內(nèi)里三百多名少年,停下手中動作,一臉驚恐神色看著鐵籠不明所以。
在高臺之上的黑暗最深處,一個如同鬼魅的身影,現(xiàn)出身來,一道冰冷甕聲甕氣的聲音亦隨之而來。
“是不是厭倦了暗無天日的日子?想要自由?我給你們!”
底下眾少年聞聽后皆欣喜若狂。
果老居高臨下望著下面眾少年,眼神始終沒有一絲波動,接著道:“但是,只有一百五十個名額,想要自由?就要憑自己的本事。”
他桀桀怪笑一聲,又道:“歸一閣,從不需要廢物!”
話音一落,只見暗處白光閃閃,隨后一陣“哐啷”之聲,不絕于耳。定睛一看,才知是從高處拋下的刀劍,撞擊地面發(fā)出的聲響。
“要自由還是做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你們自己決定!”
低下三百多名少年,面面相覷。
小時候他們不懂,只知道練好那些交給他們的本領(lǐng)就有飯吃,練不好,一頓毒打是小,嚴(yán)重的更是直接扔出去喂了山林之中的野獸。
到少年之時,他們也都知道自己所學(xué)本領(lǐng),皆是殺人的本事,而歸一閣是沒有人性的地方,你沒用,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人群之中的騷動停了下來,少年們互相提防著對方,誰都沒有動,他們都知道誰先動,就是揭開這場互相屠殺的序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名少年在強(qiáng)壓之下,滿頭細(xì)汗,狀若癲狂,嘴中疊聲不斷,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長刀。
“噗!”
剛撿起刀的少年,突覺胸口一涼,隨后鉆心劇痛襲來,他低頭一看,卻是被人從背后一劍穿心,胸前透出一截劍尖,寒光閃閃,鮮血殷紅如花。
他“哇”地一聲,口中鮮血不斷涌出,眼淚縱橫,栽倒于地,身軀不住顫抖,嘴里生出微弱聲息,“我……我真的……不想……死!”
背后出劍那名少年,眼神冷漠,面無表情上前從倒地少年身體里抽出長劍,漸漸的他身后眾人也都拾起了地上的兵器,三百多名少年逐漸分成兩撥靜靜對峙。
“殺!”
陡然震耳的嚎叫聲響起,充斥著整個演武場,霎那間刀光劍影驟起,伴著腥紅的鮮血,刺激著這些少年,個個殺紅了眼,最后已不分?jǐn)澄遥娙伺e刀就揮了下去。
而小叫花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眼神里除了畏懼,別無他物,腳邊的劍仍安靜的躺在地上,他很恐懼,恐懼令他退縮了,盡管他知道自己會被人殺死,成為別人獲得自由的籌碼,可他仍然沒有勇氣邁開那雙腳。
“去死!”
就在他分神之際,一道大吼聲傳進(jìn)他的耳里,他登時渾身一個激靈,抬眼看去只看到了一道白光閃過。
那道刀光呼嘯而來,帶著冷冷的殺意。
“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他在心里輕聲的問自己,慢慢閉上了眼睛。
可他沒有等來刀劍加身帶來的痛楚,只聽到身前一聲悶哼聲傳來,隨后便感到臉上突然一陣溫?zé)帷?p> 他緩緩睜開了雙眼,卻見眼前一片血紅之色,縷縷鮮血正順著他額間發(fā)絲緩緩滴落。
而那個殺紅眼的舉刀少年,胸膛卻不知何時被小叫花手中長劍刺穿,此時已是聲息全無。
我殺人了!
小叫花胸膛劇烈起伏著,不可置信看著左手中的長劍,倉皇失措中忙將手中長劍擲于地上,雙手抱著頭緩緩蹲了下去。
即便他知道這里本就是弱肉強(qiáng)食,當(dāng)他初次見一條鮮活生命死在他手中,內(nèi)心里無端充滿著恐懼。
“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這時突兀一道聲音響在耳旁。
他駭然抬首,驚見眼前一人竟與自己長的一摸一樣,那人彎腰拾起了他丟下的長劍,再次遞到他面前,一雙銳利雙眼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拿著劍,我陪你活下去!”
他看著眼前一幕不可置信,這個世界怎么會有另一個自己?
他緩緩起身,雙手顫抖著接過長劍,眼中只剩另一個自己滿臉的堅毅神色,最終他深呼一口氣做下了決定,與另一個自己雙雙沖入人群之中。
他不知自己到底爭斗了多久,只知道最后,他連拿劍的力氣都沒有,渾身上下被鮮血浸透,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轟隆!”
一聲巨響過后,鐵籠緩緩升空,他費(fèi)力抬起眼皮看著這一幕,知曉此戰(zhàn)已結(jié)束,心里一松,栽倒于地昏死過去。
在這之后,他的腰牌被換成了九十七號,三百多名少年此時只剩一白四十三名。
又三年之后,最后一次爭斗,唯剩下二十八人。
他記得當(dāng)時的演武場滿地鮮血,一步一個血印,而那場爭斗他直接升至十一位,也令他自此惡夢纏身。
多少次夜晚驚醒之時,在黑暗里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朝他吶喊索命。
如今,他有了名字,十一!
這個名字是歸一閣給他的,他的一聲也將和歸一閣捆綁在一起。沒有人敢背叛歸一閣,即便是死,歸一閣也會將你找出來碎尸萬段,慢慢的喂狗。
自第一次爭斗之后,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另一個自己,也許那只是當(dāng)時因為恐懼產(chǎn)生的幻象,他這樣對自己說道。
擁有十一這個名字之后,歸一閣便將他派了出去。
不久之后,江湖之上接二連三出了一件件轟動大案。
武林盟主白閑云,青玉幫幫主穆德義,京城太尉李廣益,太御張啟中皆遭慘死,一時之間廟堂江湖之上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唯恐哪天橫禍臨頭。
此時荒涼沙漠之中,一匹馬兒不疾不徐的走著,馬背上一人身著黑衣,頭戴斗笠黑巾蒙面,身后背負(fù)一柄古劍,風(fēng)塵仆仆而來。
此人便是十一。
半月前他只身前往荒漠邊軍之地,刺殺邊軍將領(lǐng)徐廣,奈何徐廣身處大營之中,足足耗費(fèi)他好幾日時間,方才尋到良機(jī)將其誅殺。
此時,十一正欲回歸一閣復(fù)命。
“一天的路程下來,出了大漠,往南行半日,踏上官道,不出三日便能回到歸一閣了?!笔话碘?。
翌日晌午過后,十一踏上官道,依舊不疾不徐的趕路,安靜的官道往來的人并不多,只因此地偏僻,經(jīng)常出沒一些打家劫舍的強(qiáng)盜,官府也曾派人剿殺幾次,但都未果,反而有些損失,久而久之便不再理會,這里的強(qiáng)盜沒了約束也就越發(fā)的猖狂。
正當(dāng)十一慢慢趕路的時候,兩旁的山林之中忽然發(fā)出幾聲“嗖嗖”聲響,驟然幾道人影竄了出來,將他前面的一輛馬車攔下。
十一眉頭一擰,輕提韁繩,將馬立住,望著離他數(shù)十丈開外的馬車。
“一輛這般豪華的馬車,想必是大戶人家,也難怪這些強(qiáng)盜將其攔住?!?p> 在他暗暗思量間,幾聲慘叫突起,卻是強(qiáng)盜已經(jīng)連殺好幾人,馬夫,丫環(huán),以及兩個護(hù)衛(wèi),都慘死于強(qiáng)盜刀下。
十一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知道弱肉強(qiáng)食的道理,自不會做什么別人認(rèn)為的俠義之事,他,只為歸一閣做事。
十一驅(qū)馬行了過去,眼前只有這一條道路,他沒有別的選擇,況且,他也不懼區(qū)區(qū)幾個強(qiáng)盜。
十一不懼強(qiáng)盜,卻有不開眼的迎了上來。
“下馬,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币粋€強(qiáng)盜囂張叫道。
強(qiáng)盜回頭望了自己的同伴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殺人取樂是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
只是忽然間,那個強(qiáng)盜在同伴的眼里,看到了驚恐,他心里疑惑著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聽得“鏗鏘”一聲脆響,好似寶劍歸鞘之聲,之后便感到手臂一涼,順勢低頭看了下去。
一看之下,那強(qiáng)盜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左手臂膀處鮮血噴涌而出,整條手臂已被整齊斬下,可他卻不曾感到絲毫疼痛,可見斬下他手臂之人速度之快。
那強(qiáng)盜反應(yīng)倒快,哭嚎著撿回手臂,飛也似的逃回強(qiáng)盜人群中去。
眼見此景,強(qiáng)盜眾人中走出一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臉兇相,朝著十一抱拳道:“好漢,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且海涵?!?p> 十一原本就存著殺雞儆猴的心思,此時對方示弱,也就一語不發(fā)催馬行了過去。
馬車旁唯一的丫環(huán)眼見有人可抵擋這些強(qiáng)盜,急聲呼救道:“請救救我家小姐!”
那丫環(huán)本想性命得救,卻不料十一未曾聽到般,徑直行了過去,而她一顆心頓時又沉回谷底。
許是強(qiáng)盜在十一手里吃了一虧,強(qiáng)盜們便把氣撒在了那丫環(huán)身上,刀光閃起,一聲慘叫之后,丫環(huán)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時馬車?yán)镆恢粙赡塾袷诸澏吨崎_車簾一角,只見車外入眼處尸體遍布,猩紅鮮血滿地,頓時一陣啼哭之聲傳了出來。
而此時,那些強(qiáng)盜已伸手將馬車?yán)锏呐死冻鰜?,惹得陣陣哭聲更甚?p> 十一催馬前行中,聞聽哭聲,鬼使神猜回首望了一眼,這一望,便如遭雷擊般怔住了。
只不過初見,卻不知心中竟生出早已熟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