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罪己詔
邰憺昀兩眼放精光,“一定是這樣,百姓只要能吃飽喝足就不會關(guān)心當(dāng)今到底誰是天子,可她不僅殺了朝廷官員還在城墻上留下‘妖女禍?zhǔn)?,暴君?dāng)?shù)馈瘞鬃郑@無非就是在告訴黎民百姓當(dāng)朝帝王是暴君??!再與前些日子女帝處決定公侯一黨的暴行來看,可不是暴君嗎?這樣女帝可就沒有民心了!為帝者,民心所向,若無民心,亡也!”
頔澂點頭,“你與我所想相差無幾,你姑姑現(xiàn)在可是唱的一出好戲。”
“可是……”邰憺昀有些猶豫,“我都能看出來,那么女帝一定也會知道,她又要如何應(yīng)對?”
說起珹玭,頔澂輕笑一聲,“如今重中之重是安撫民心,我們就再等幾日看她要做什么,彼時再決定出不出手也不晚?!?p> 頔澂知道珹玭定會想法子安撫民心,但是沒想到珹玭竟然如此狠得下心,一封《罪己詔》如今已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頔澂也有幸目睹了一下《罪己詔》中珹玭對自己數(shù)罪自罰。
那封《罪己詔》的大意就是說,自己繼位以來,知曉自己才疏學(xué)淺,不比鴻鳶歷代先祖,皆有無上治世之謀,未建功業(yè),未行仁事,但自己的確心系百姓,繼位以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治國安邦,為民謀福。
怎料,她自己雖一直克己奉公,卻讓逆臣生了謀反之心,然自己罰之太過,無仁君之風(fēng),所以寫此詔以告世人,她已經(jīng)知道過錯。
同時,她又在下面提及了數(shù)名大臣被害之事,并且承諾定會抓出兇手。
黎民百姓其實本就不怎么關(guān)心天家事,只要能讓他們吃飽喝暖,你上頭一天換一個皇帝都行,如今這封《罪己詔》一出,也讓百姓放寬了心,反正死的是上面的高官,也到不了他們頭上,皇帝都已經(jīng)說了會解決,他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有什么可說的?
所以這安撫民心的作用一點兒也不少,大街小巷該做生意做生意,該吃喝玩樂就吃喝玩樂,一點兒也不耽擱。
頔澂放下手中被人臨摹出來的《罪己詔》,笑道:“倒是寫的言辭懇切,能讓她這性子一條一條數(shù)自己的罪,這些反黨也是厲害?!?p> 珹玭這人,傲氣的很,要她說自己的罪過還不如殺了她來的痛快,到底是做皇帝的人,知道要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弦清這小子聽到自家主子的話,毫不客氣譏諷道:“也就說說而已,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帝的性子,那就叫什么……積極認(rèn)錯,死不悔改!
頔澂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弦清砸過去,弦清立刻跳開避讓,可惜速度慢了會兒,還是被砸到了。
“你莫不是也想去和蘭元作伴?”頔澂瞥他一眼。
弦清立刻就慫了,“屬下說笑,主子你可千萬別當(dāng)真!”
蘭元那副慘狀他現(xiàn)在光是想想心里就發(fā)怵,那可是快要被打得半身不遂,蒼天爺爺在上,他可沒那么大膽子去給弦清作伴!
頔澂端起桌上的茶,茶是剛出爐的,燙得很,他輕輕吹散上面漂浮著的裊裊霧氣,聽到弦清的話后抬眸掃了他一眼,“拿當(dāng)今帝王說笑,給了你好大的面子?!?p> 弦清被頔澂這么輕飄飄的一眼看得背脊發(fā)涼,他向來就是個一根經(jīng),腦袋里不裝事,說得好聽那是有點憨,說得不好聽那就是啥的慌。不過再傻他也知道此時自己說錯話了,立刻單膝跪在地上,抱拳低頭道:“屬下知錯?!?p> “起來吧,也沒要把你怎么遭?!卑巡杷禌隽艘稽c,頔澂輕抿一口后便放下,“科舉事宜怎么樣了?”
弦清松了一口,懸著的心放下了,不過還是有點后怕,依舊恭恭敬敬的回答:“按主子的意思,在考場都有兄弟守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登記考生了,目前沒有什么事發(fā)生?!?p> “嗯?!鳖E澂點頭,“注意盯緊點,這段時間最容易出岔子,可千萬別讓反賊鉆了空子,還有朝中那幾位也要注意點,可別防了外人卻讓自己人在作亂!”
“屬下明白。”
“沒什么事了,你下去吧?!鳖E澂道。
弦清偷偷摸摸抬頭瞄一眼頔澂,見頔澂就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萬事不關(guān)心的模樣十分順從的告辭退下。
弦清離開后,頔澂就靜靜的坐在位置上,他什么也沒做,就這要靜靜的坐著,好似一副江南水墨畫,濃墨淡彩,出塵飄逸,卻美的驚心動魄。
過了好一會他才起身走到書桌旁,自己拿起墨條研磨,研好墨后,他攤開一張宣紙,用鎮(zhèn)紙壓好,而后拿筆蘸墨,在宣紙上細(xì)細(xì)勾勒,畫了好一會,一副孩童玩樂的景象便躍然于紙上。
他的畫技稱不上有多好,頂多算是不差,不過畫中這一男一女兩位孩童玩鬧的喜悅之情倒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停筆看著這幅畫,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粲然一笑,如有花雨傾瀉而下,浪漫經(jīng)年風(fēng)采。待畫上的墨干了后,他重新?lián)Q了只毛筆重新蘸墨,在旁邊題詞,寫下一句詩:“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不同于他的畫技,他的字寫得極好,宛若游龍,翩若驚鴻,清風(fēng)傲骨,瀟灑恣意。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彼p輕呢喃,帶溫柔笑意。
曾幾何時,他與珹玭亦是青梅竹馬,只可惜世事弄人,如今他做不了她的竹馬,她亦做不了他的青梅......
皇宮。
珹玭正在和漻苓對峙,原因很簡單,漻苓不愿出宮。
“朕已經(jīng)說了你必須出宮!”珹玭冷聲決絕道。
漻苓卻不是個膽子小的,反而質(zhì)問:“我出宮了,陛下當(dāng)如何?陛下莫不是想一個人扛下所有?”
珹玭冷厲道:“這么大一個宮殿,朕不差你一個婢女!”
“可陛下差我這么一個姐姐!”漻苓拔高聲調(diào),她素來不是個脾氣軟的人,更別提現(xiàn)在被怒火燒了頭。
“你便這么想死在宮里嗎?”珹玭怒不可遏,大吼道,“若是想,朕即刻便下一道旨意,讓你在這永世長眠!”
“若陛下敢,有何不可?”漻苓耿著脖子,“陛下下旨便是,我又不怕。”
“辛婳祎,你不要逼朕行不行?”珹玭仰頭看著房梁,一種無力之感油然而生,“朕只剩你這么一個親近之人了,朕不想害你死在這里頭!你知道現(xiàn)在宮里有多危險嗎?就這么幾日,死在外頭的死侍就有十多個!而死侍抓的刺客都有三十幾個!辛婳祎,今日朕還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和你說話,但明日說不定這江山就易主了。算朕求你了,行嗎?你走吧?!?p> 珹玭突然雙膝一屈,竟“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眼中淚水無聲滑落:“算朕求你了!行嗎!朕求你離開!我賭不起你的命,辛婳祎,我賭不起你的命??!你離開不行嗎?好歹……好歹哪天我死了還會有個人記著我,記著鴻鳶曾有個帝王,她短命至極,一生無功績,不曾愛黎民。但鴻鳶就是有這么一位帝王叫郄珹玭!算我求你了!”
她這個人,從來不算好人,空有其表,內(nèi)里腐朽至極,是個壞到骨子里的人!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愿那身邊人的命去賭,也想要個人好好記著她?。?p> 漻苓立馬潰不成軍,癱坐在地上,淚水怎么也止不住,“陛下,你何苦?”
何苦一個人承擔(dān)所有?何苦不自私一次?她如何不知道現(xiàn)在宮里頭有多危險,可是她不想讓珹玭獨自一人面對這份危險??!好歹……被人捅刀子的時候還能讓她在前面擋擋,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這危機(jī)四伏的皇宮!
珹玭深吸一口氣,抬手拿著袖子就擦干臉上的淚水,一雙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漻苓,壓著嗓子問:“我最后問你一句,走……還是不走?”
漻苓已經(jīng)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搖頭。
但珹玭就像沒有看見一般,自己自言自語,“罷了,問這些也沒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不走也得走。在宮外好好活著吧,替朕好好看看宮外的每個晝夜是否和宮內(nèi)一樣。別哭了,弄得和送葬似的,朕現(xiàn)在還沒死呢,若是與反賊這一戰(zhàn),朕死了,那時你再哭朕定不攔你?!?p> 她狀似輕松笑道,可笑容身后藏著的無線寂寥卻怎么也無法掩藏,起身環(huán)視這偌大宮殿,一種疲憊感由心而生,突然珹玭便覺得眼神一黑,身體一軟,只聽到了漻苓驚呼的一聲“陛下”,而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漻苓連忙沖到珹玭身邊,扶起珹玭,看著臉色蒼白的珹玭,急忙高呼:“宣太醫(yī)!宣太醫(yī)!”
守在門外的劉佑聽到聲音立刻推門而進(jìn),一看這場面也是急得不得了,忙招呼小太監(jiān)去宣太醫(yī),而后叫了宮女來把珹玭抬到寢殿,置放到床上去。
沒一會兒,養(yǎng)心殿內(nèi)太醫(yī)云集,一個個的輪流替珹玭把脈。
而在府中正手上捏著棋子思考該下在哪的頔澂被突然推門而進(jìn)的弦清打斷了思緒。
子曰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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