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往事不堪回首
珹玭愣在了原地,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還什么債?又何時欠過我的命?”
頔澂柔聲問:“你還記得明月橋嗎?”
珹玭不知所以,“我記得,不過已經(jīng)被拆了。”
明月橋是宮內(nèi)跨荷花池的一道橋,據(jù)說她的曾祖母年輕時極其喜愛在那橋上面吹簫,后來曾祖母過世,曾祖父思念萬千,便給這普通的橋賜了“明月”二字,取自“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句詩中。不過到了她父皇這一代時,因為皇宮修葺,這荷花池被改了地方,明月橋也就跟著荷花池拆了。
可是他們說的事情和明月橋有什么關(guān)系?
“嘉安五年,我祖父過世,先帝受祖父之托,把我接到皇宮。彼時我不過是被人欺侮一心求死的孩童,就在我準(zhǔn)備跳河自盡的時候,是你救了我。”
頔澂眉目含笑,他的記憶又重新回到了嘉安五年的那個冬日。
彼時大雪滿天,地上的積雪厚的可以淹沒一個孩子的腳踝,可在宮內(nèi),地上連一朵雪花也看不見,唯有雪被掃除后留在地上刺骨的寒意十分清晰。
頔澂一個人走在宮道上,他穿的十分單薄,臉色蒼白,嘴唇青紫,沒有一點(diǎn)孩子的靈動,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死氣。
他漫無目的地走,看著皇宮高墻內(nèi)的瓊枝玉樹,神情淡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人間。
就這樣走著走著,他走到了一座橋上,橋下的水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冰,他站在橋邊垂頭看著水面,眼神死寂空洞。
“祖父,我為何還要活著?”突然,他在橋沿坐了下來,雙腿懸垂,雙手撐著橋面,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眼中亦是灰蒙蒙一片。
“您看吶,我這人骨子里流的血都是臟的,您為何還要費(fèi)勁心思保我?”
他的聲音很稚嫩,卻藏著不符年紀(jì)的滄桑。眼睛死死盯著灰蒙蒙的天,仿佛想讓那個已在黃土之下的老人來告訴他答案。
“祖父,澂兒不要活著了?!?p> 終于,他垂下來頭,靜靜地看著湖面,聲音仿佛嘆息一般在風(fēng)中零碎不堪。
湖面上,他仿佛又看見母親的輕聲笑語化成了垂死哭嚎,父親卻只知在一旁拍手癡笑,而他只是看著,只是看著……
母親的血濺到他臉上,溫?zé)岬挠|感在他冰涼的臉上仿佛火焰一樣灼熱,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你的母親是個娼妓,即使嫁人了也不老實,還想勾引我,呵!她這么臟東西可不配,不過你倒是可以替你母親來,伺候好了我,說不定我還能放了你母親?!?p> 這聲音陰佞邪淫,仿佛黏膩的毒蛇在人身上爬行,惡心至極!
頔澂漠然的抬頭看著說話的男子,與他父親的面貌有八分相似,卻不同于他父親的癡傻,這是他的嫡親叔叔郤意斐。
“怎么,這么看著我,是同意了?”郤意斐拿手指捏著他的下巴,俯身獰笑道。
頔澂卻根本不在乎他的侮辱,將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后,垂下頭,冷寂的眼神看著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母親,神色平靜的根本不像是個孩子。
“殺了吧。不是要?dú)⑺龁??那就殺了啊,來嚇我有什么意思?!?p> 他的聲音極輕,冷漠的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郤意斐聞言笑了,笑得猖狂肆意,“娼妓和傻子的孩子還真是個怪物啊,我殺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去,你看看啊,她多疼,為人子女總得要有點(diǎn)孝心,幫她解脫吧?!?p> 郤意斐從下人手里拿過一把輕劍遞到頔澂手上,如同惡鬼一般在他耳邊低喃,“想要她解脫,你就自己去呀。”
頔澂手中握著劍,沒有理他,眼神落在奄奄一息的母親和拍手傻笑的父親身上。
“去呀!”郤意斐笑著用手推了一下頔澂,頔澂一個踉蹌?chuàng)涞剿赣H身邊,差一點(diǎn)就直接撞在劍上。
“母親?!编S頔澂穩(wěn)住身形蹲了下來,稚嫩的手將被汗水打濕黏在他母親臉上的頭發(fā)剝開,露出他母親美若天仙卻已毫無血色的臉。
“母親。”頔澂又喚了一聲,他的聲音顫抖,遠(yuǎn)沒有他面上來的平靜冷漠。
他母親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睛,眼神無光,卻還是扯著嘴角露出一個虛弱難看的笑容,“澂兒,不怕?!?p> 頔澂摸著他母親臉的手止不住顫抖,死死咬著牙,露出一副冷漠的模樣。
“澂兒,幫母親好嗎?”
淳瑚氣若游絲,卻還是努力顯出一副祥和安然的樣子,但她不知自己這副模樣映在頔澂眼中是多么“難看”!
頔澂俯身,捧著自己母親的臉,額頭抵著自己母親的額頭,顫聲低語:“好,孩兒幫母親,孩兒幫母親?!?p> 淳瑚閉下眼睛,嘴角揚(yáng)起一抹如釋重負(fù)的笑,死亡于她,早已不是什么懲罰,而是解脫。
頔澂放開手,踉蹌起身,撿起被丟棄在地上的劍,眼睛掃過他那待在一旁什么也不知的父親,還有笑得陰佞的郤意斐,最后還是落回他母親身上。
他舉起劍,一個七歲大的孩子,比劍高不了多少。
寒光刺眼,血色飛揚(yáng),頔澂咬著牙,眼中血絲攀騰,手腳發(fā)軟,彎腰干嘔,可他癡傻的父親卻笑得愈發(fā)歡快,嘴里甚至還含糊不清念叨著:“好看!好看!還要看!”
郤意斐笑得更猖狂了,“好膽量!好膽量!手刃親母,好兒子喲,這傻子可生了個好兒子!”
頔澂眼中恨意滔天,盯著郤意斐的眼神恨不得將他寸寸凌遲!
終究還是個孩子,就算再想裝的若無其事也掩飾不了透骨的恨!
“嘖嘖嘖,還瞪我呢?!编S意斐上前,挑著頔澂的下巴,突然臉色一變,一巴掌便打下去,清脆的聲音響起,郤意斐臉色陰沉,不屑道,“就你個雜種還敢瞪我!”
頔澂被他這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口腔嫩肉磕到牙齒直接被磕破了,唇邊一縷鮮紅蜿蜒。
“雜種,那邊還有個人,殺了他我就放了你怎么樣?”
郤意斐腳踩在頔澂瘦弱的背脊上,指著頔澂父親獰笑道。
頔澂趴在地上,眼中毫無光彩,細(xì)嫩的手指緊緊摳著地面,指甲翻裂,血肉模糊,可他卻仿佛成了一個毫無知覺的木偶人丟了牽著他的線,一動也不動。
郤意斐見著他這副模樣就來氣,就是因為這個他,明明手到擒來的莊主之位竟然飛了!
他看著那個和侍衛(wèi)玩鬧,只知道傻笑的傻子,眼中妒意翻涌,明明愚不可及,怎么能生出這么早慧的兒子,還得了老爺子歡喜!
“不愿意動手是吧?行,把他帶過來!”
郤意斐陰狠道,本和頔澂父親玩耍的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他梱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頔澂父親什么也不知,還以為侍衛(wèi)是在和他玩鬧,連連笑著道:“好玩好玩!”
郤意斐看著他癡傻的模樣,臉上嫌棄的的神色都要溢出來了。
卻笑著把腳從頔澂背上拿開,走到郤意然面前,佯作溫柔道:“哥哥,剛剛好不好玩?”
郤意然立刻點(diǎn)頭,歡聲道:“好玩好玩!”
“那哥哥還想不想玩?”
郤意斐撿起被丟落在的劍,用手顛了顛,臉上掛著故作和善的笑,就如同一只帶著畫皮的惡鬼,怎么看都令人生怖。
郤意然自然是點(diǎn)頭,郤意斐立刻應(yīng)到:“那好,我陪哥哥玩。來,哥哥躺下?!?p> 郤意然十分乖巧的撲倒在地,動也不動,郤意斐揪著頔澂的衣領(lǐng)把頔澂從地上提起來,把劍塞進(jìn)頔澂手中。
“雜種,生身母親都?xì)⒘耍€裝什么裝?去,把他殺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郤意斐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仿佛毒蛇發(fā)出的嘶嘶聲,讓人毛骨悚然。
頔澂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被血絲爬滿的的雙眼直勾勾盯著自己這個只知道傻笑的父親,他恨,恨這個無一是處從未庇佑過他與母親一天的傻子!恨這個在母親死去還拍手叫好的傻子!
“雜種,我說到做到,只要你殺了他,我一定會放過你的。你看看他那副蠢樣子,惹不惹人厭吶?乖,殺了他就結(jié)束了,去呀……”
郤意斐依舊在他耳邊喋喋不休,頔澂手緊緊攥著劍,肩膀止不住的顫抖,他怕了!
說到底,他只是個孩子而已,可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淳瑚,沒人把他當(dāng)孩子。
他的父親是個愚昧不堪的癡兒,他的母親是人盡可夫的娼妓,而他不過是個誰也可以欺侮的雜種!
“哈哈哈……”郤意斐見他如此倒像是看著什么笑話一般笑得無比開朗,可是下一瞬間他便握住頔澂執(zhí)劍的手,向前一推。
白進(jìn)紅出,溫?zé)岬囊后w淌了頔澂一臉,將他所有神思都燒灼的一干二凈。
“怎么樣?痛快嗎?”郤意斐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一點(diǎn)一點(diǎn)啃噬頔澂唯剩不多的理智。
“弒父殺母,不忠不孝,雜種就是雜種,惡心至極!”
郤意斐暢快大笑,他許久都沒這么舒心過了。
看著蔚藍(lán)的天空,他想,今天還真是個好天氣。
子曰妃子
謝謝執(zhí)夙夙夙的推薦票,謝謝元小酥的推薦票,謝謝寧靜與淡泊的推薦票,謝謝書友20200305203445845(???????)?*。昨天發(fā)現(xiàn)收藏竟然多了兩個,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