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打轉(zhuǎn),冷香撲鼻,珹玭呆愣愣的不知該做什么反應,她想,這是不合規(guī)矩的,可就是不想推開,她貪戀這一片溫暖。
“你真的是小太監(jiān)?”珹玭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印象里那個落魄的人怎么一下子變成了人人敬仰的明邗莊主?
頔澂松開珹玭,失笑道:“真的是我,而且我也從未說過我是宮里當值的?!?p> 珹玭狐疑看著,細細思索,可惜記憶久遠,她那時又太小了,已經(jīng)有些記不清了,“沒有說過嗎?”
頔澂搖頭,“沒有?!?p> 珹玭突然湊近,眼神在頔澂臉上打轉(zhuǎn),頔澂看著近在咫尺的珹玭,呼吸一滯,卻見珹玭突然伸手手戳了戳他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觸感比較好,她還拿手捏了捏,頔澂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雙眼映著燭火,溫柔的仿佛涓涓細流,一點一滴都讓人怦然心動。
珹玭怔怔的與他對視,手還扯著頔澂的臉,隨即她松開手突然大笑起來,笑顏如花,似煙火在夜空中綻放。
頔澂的臉被她捏的泛紅,但他自己卻絲毫不在意,反而也跟著珹玭笑了起來。
明明是兩個歷經(jīng)磨難成長的大人,此刻卻笑得和孩子一樣純粹,在屋中暖黃的燭火映襯下,無言的溫馨蔓延。
“所以你當時不是死了而是回明邗莊了?”
珹玭止住笑,將眼角笑出的眼淚拭去,欣喜的問。她從未想過幼時模糊記憶里的人,歷經(jīng)十五年時光后還能回到自己身邊。
頔澂動作輕柔的將她凌亂的頭發(fā)撫平,細細解釋當年為何不告而別,“祖父本就只和先帝商討讓我在宮中待兩個月,那時我任性,硬生生多留了兩月??墒且驗槊髭跚f無主,我必須回去學著管理明邗莊,便不能再留了,只是未曾想過管家來的如此匆忙,以至于我根本來不及與你告別?!?p> 他并非有意不告而別的,當時管家來接他時她便立馬跑去珹玭宮里想和她告別,可是當時珹玭并不在宮中,問了人才知道皇后剛巧帶著珹玭出宮了。后來他央求過管家等一日,可是管家不同意,這才不告而別了。
珹玭顯然還記得這些事,她笑著說:“我還記得當時我從寺里回來沒找到你,以為你被宮里的娘娘給殺了,當時傷心了好一陣,一直在父皇那鬧,可當時我也不知你是誰,又不知你長什么模樣,只哭著要找小太監(jiān),弄得父皇還以為我被魔怔了?!?p> 頓了一下,珹玭反應過來小時候頔澂似乎從沒有告訴過自己的名字,連問:“你為何從未與我說過你的姓名?”
頔澂笑容一頓,微垂著眼眸沒有說話,光線透過他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層陰影。
他也不是特別記得清當時為什么不愿告訴珹玭自己的名字,不過也隱約能猜到一些,大概是害怕吧,他的姓名上背負了太多罪孽,就算取得再好,也是臟的。
他的名字是祖父親自取得,祖父常與他說,“頔,美也,行至德也;澂,澈也,品至純也?!?p> 可惜他啊,一個字也沒做到,如今也只是拿著一副光鮮亮麗的外表來掩蓋內(nèi)里的腐朽!
見頔澂不說話,珹玭也察覺到自己這個問題可能觸到了頔澂的傷心事,雖有一些不解但還是立刻笑道:“你若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我也不是太在意。對了,你應允父皇來京城幫我也是因為此故?”
“算是吧。本來我應該早些年來的,不過被些私事耽擱了?!鳖E澂說。
珹玭臉上的笑亦如幼時般燦爛,恍惚間和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的小公主重合,“無論如何,謝謝你?!?p> 頔澂眼角微微彎著,眼中似有星河流淌,他起身逆著燭火,一貫清冷的聲音里藏著溫柔時光的暖意,“是我要謝謝陛下。”
曲闌深處重相見,君如故,卿依舊。
接下來的時日平淡的很,漻苓還是被送出宮去,莘子班與伭瀟霍那也沒傳來什么不稱心的消息,科考如期舉行,也未出差池,整個鴻鳶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平靜的時光。
許是因為那天晚上珹玭與頔澂將話說開了,兩個的關(guān)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融洽,不在像前一個月一般隔著東西,也不在百般試探。
兩個人經(jīng)常聚在一起說一路走來的經(jīng)歷的過趣事兒,即使他們所有的趣事兒少的可憐,但是沒一個人開口傾訴所遭受過的欺侮、算計。
于此同時,一直被擱置的慶宴也如期舉行,葡萄美酒夜光杯,皇家的慶宴無論怎樣素簡也都有一種奢華之感。
美人獻舞,伶人獻樂,美酒佳肴,迷醉人心。
珹玭高坐主位,頔澂的位置安排在她的左下方,在下方便是賀柏桉。
“久仰莊主大名,卻一直未有時間登門拜訪,還望莊主勿怪?!辟R柏桉手執(zhí)酒杯,像頔澂致意。
頔澂同樣端起酒杯回禮,謙虛道:“不敢當?!?p> 賀柏桉將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笑道:“莊主才謀出眾,高風亮節(jié)當屬我輩之楷模,如何當不起?”
頔澂并沒有和他一樣將酒杯中的酒全喝光,只是淺淺抿了一口便放下酒杯,他清冷的眼神直直落在賀柏桉身上,只那一瞬間,賀柏桉便生出一種心驚感,仿佛自己什么都被看穿了一般。
“賀大人過譽?!鳖E澂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大殿中央,觀賞美人舞姿。
賀柏桉見頔澂根本不想和自己搭話的模樣干笑了一聲,自己自飲自酌了一會兒后,還是忍不住又開始搭話,“莊主覺著場中哪位美人舞的最好?”
頔澂手指微動,把握在手中的酒杯轉(zhuǎn)了半圈,隨后放在桌上,手指理了理袖袍,別有深意的笑道:“賀大人覺著呢?”
賀柏桉聞言眸中精光一輪,手指敲了一下酒杯,意味深長道:“美人美則美矣,怎奈紅顏枯骨,做不得數(shù)。不比我天朝太平盛世,河清海晏的大好風光?!?p> 頔澂半斂著眼眸,日光下卻看不清他表情中的意味,“賀大人好見識,本莊主自嘆不如。不過……”
他頓了一下,偏頭朝高坐上的珹玭望去,今日的珹玭亦是盛裝打扮,紫色朝服,上有山河繡紋,頭飾華麗,面貌精致,妝容雍容華貴,一舉一動端的是皇家的高貴。
頔澂只僅僅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嘴邊淺笑淡然,顯得高深莫測,“江山若不美,如何讓英雄折腰?可是江山再美也終究是死物,哪有活物來的討人歡心?”
賀柏桉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后越放越大,“莊主不愧為吾輩之楷模,雅而不俗風流恣意,看得倒要比下官明白許多。”
頔澂端起酒杯飲一口,晦澀道:“賀大人此言差矣,本莊主不過一凡世俗物,何來不俗之說?倒是賀大人穎悟絕倫,實乃鴻鳶棟梁之才,不過望賀大人聽本莊主一句俗言,初心不忘,方得始終?!?p> 賀柏桉眸光一閃,手中的酒杯陡然傾斜,一滴酒灑在桌上,但他又立刻若無其事的把酒杯拿正送到嘴邊,另一只手抬起寬大的袖袍遮住了他有些失措的神情,一杯酒飲盡有重新恢復那副笑面書生的模樣。
“莊主微言大義,下官受教了?!?p> 他又拿起酒壺倒?jié)M一杯酒,端起像頔澂致意,這一次頔澂卻沒有回他的禮,而是低著頭擺弄桌上供人玩樂九連環(huán)。
賀柏桉悻悻收回手,看著認真玩著九連環(huán)的頔澂,白衣蹁躚,神情專注,與這片聲樂盛極,奢華靡貴的盛宴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事外的神一般。
對頔澂好奇的人遠不止賀柏桉一人,大家無時無刻不在關(guān)注頔澂這邊的動靜,看著賀柏桉帶了頭搭話一時心思都活絡(luò)起來,但現(xiàn)在見到賀柏桉碰了一頭灰活絡(luò)的心思立馬就歇了,本來蠢蠢欲動的人都安分守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同身旁的同僚細聲交談。
同樣注意頔澂這邊的還有身處高位的珹玭,從慶宴開始時她就一直默默關(guān)注著頔澂這邊,賀柏桉搭話碰了一頭灰的事自然也落入她的眼中。
這讓她不由覺得好笑,頔澂此人看起來太具有欺騙性,人人都當他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一般如同神靈的存在,但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珹玭發(fā)現(xiàn)頔澂此人根本就是個心偏到?jīng)]邊兒的人,而且市儈的很。
什么高風亮節(jié),不染世俗放在頔澂身上根本不適合,也就這副好模樣容易哄到人。虧了賀柏桉這么一個能言會道的人和這么個“騙子”說話,想必現(xiàn)在心里一定是一言難盡。
珹玭想的沒錯,賀柏桉此時心里的確一言難盡,但此一言難盡非彼一言難盡,賀柏桉手捏著酒杯隱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與郤頔澂說話給他的感覺仿佛就是在做著揮刀見血的事情,明明郤頔澂說的平靜極了,卻總給他一種刀劍架在他脖子上的感覺,這……讓人很不安??!
子曰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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