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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行客

第七十三章 被困

春山夜行客 淺尾子 3291 2020-01-17 22:27:28

  自打何府血案的消息傳進(jìn)永平府,晟王府就被禁軍重重圍住。理由是:為了晟王妃和未出世的世子的安危,圍困期間,一切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

  究竟是真的為了保護(hù)自己還有未出世的孩子,還是自己作為嫌疑人之一被監(jiān)禁,阿沅自己也分不清楚。不管是因哪個,她現(xiàn)在都異常分裂,異常痛苦。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自己愛的人的父親殺了她全家!

  為什么?為什么?

  ……

  身體里的血仿佛都在聽到家里被血洗那一刻跟著流盡了。

  父親突然亡故時,她曾懷疑過,甚至大鬧過顧銘屠的府邸,終因沒有證據(jù)而作罷。在自己幾乎已經(jīng)相信那就是個意外后,一家人又突遭血洗……這能說都是偶然嗎?意外嗎?不能!絕不是意外!絕不是!

  “小姐。喝碗粥吧。您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想想肚子里的小世子,他肯定也餓了?!贝褐裥⌒牡貏竦?。

  這些日子,加上害喜,加上失去親人的悲痛,阿沅神思消靡,整個人像失了魂,春竹每每看著就眼眶發(fā)熱。靈竹現(xiàn)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她也不清楚,好怕她再發(fā)生什么意外。

  阿沅看了眼,紅棗蓮子粥,突然胃里不適,一股惡心涌上來,直奔痰盂。又吐了,除了黃水,什么也沒吐出來。沒怎么吃東西,自然是吐不出什么來的。吐完后,阿沅無力地由春竹扶著又坐下,漱過口后,這才拿起粥里的小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嘴邊。可剛到嘴邊,那股惡心又上來,又干嘔了幾下,這次之后,阿沅已經(jīng)完全沒了食欲,身子實(shí)在虛乏的厲害,只得由春竹扶著躺下。

  這樣下去不行。春竹想來想去,最后去找禁衛(wèi),要禁衛(wèi)去請?zhí)t(yī)。禁衛(wèi)也不敢耽誤,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位太醫(yī)來為阿沅診脈。

  太醫(yī)的神色陰晴不變,瞧得春竹心里七上八下的。待太醫(yī)剛診完,春竹便迫不及待問道:“太醫(yī),我家王妃怎么樣?”

  “我開副藥,一日三次,按時讓王妃服下,可緩解害喜癥狀。”

  “嗯嗯,麻煩太醫(yī)了?!?p>  春竹將太醫(yī)送到屋外,太醫(yī)臨行前特意囑咐道:“還是要讓王妃心情好起來,心氣郁結(jié),是最傷身的?!?p>  春竹應(yīng)諾。回屋時,阿沅已睡著。能睡也好,能睡也好,春竹這樣安慰自己。怎么才能讓小姐心情好一些呢?恩……去挑些彩紙來……

  困在府中這些日子,蘭姨一直未敢上前院來。這感覺像極了曾經(jīng)的安西王府。她依然是那個守在南院里的守門人。

  孝煜不在,阿沅懷著孕,如今又逢故家遭難,想想也知道,日子難過。阿沅不能出事,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孝煜回來可要怎么辦?孝煜臨走前雖并未囑托自己照顧阿沅,只讓自己看顧好櫻子和孩子,可她心里就是惦記,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上前院來看看,寬慰寬慰阿沅。

  蘭姨看到阿沅在書案前揮墨時,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韓夫人。待回神,才發(fā)覺自己有多離譜,趕緊收神斂神眉,提著自己準(zhǔn)備的海參湯上前來。

  “寫字呢?!?p>  聽到響動音,阿沅抬頭,見是蘭姨,勉力扯出一抹笑回道:“您怎么來了?”

  “有些日子沒過來,過來看看?!?p>  “謝謝您?!?p>  “謝什么。應(yīng)該的。這是海參湯,最補(bǔ)身子了。”蘭姨說著從籃子里拿出湯罐和碗勺,為阿沅斟了一碗?!皝?,趁熱喝?!?p>  阿沅一聞海參湯的味道,胃里又涌上來一股不適,她以為又要吐了,趕緊放下筆,準(zhǔn)備去找痰盂,誰知剛放下筆,那股不適又慢慢退了下去。

  蘭姨瞧著,知她是害喜了,還不輕呢?!斑@女人懷孩子都這樣。等害喜期過了就好。吃不下東西的時候逼著自己多少吃點(diǎn),慢慢的就過去了??罩亲?,可不行?!?p>  湯已經(jīng)遞到跟前,阿沅不好拒絕,便接過,一勺一勺地喝起來。第一口下肚時差點(diǎn)因反胃給吐出來,蘭姨在她背上輕撫了幾下,口中不斷念叨著“沒事,沒事,多喝幾口就沒事了”,結(jié)果,還真就沒再反胃,大概是那些湯把那股反胃勁兒給壓下去了吧。

  春竹回屋時,瞧見桌上湯罐和碗,疑道:“怎么有湯?”

  “蘭姨剛才來過?!?p>  春竹立馬警覺,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聲音有點(diǎn)尖地念道:“您怎么能喝那邊送來的東西,萬一里面有東西怎么辦?”

  春竹這警惕心也太強(qiáng)了!

  “你想太多了!”

  “小姐啊,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小心點(diǎn)總沒錯?。 ?p>  是啊?,F(xiàn)在這個時候,小心點(diǎn)總沒錯!即便是熟悉的人,親近的人,也不得不防著。為什么變成這樣?如果連最親的人,熟悉的人都不能信任,那還能信什么?

  這兩日她想了很多,得想辦法出去,必須得出去!

  府外禁軍圍得很嚴(yán)實(shí)……必須得在身子還方便的時候離開。

  之前孝翊、紹卿、翊王妃,甚至磊子均想進(jìn)府來,均被禁衛(wèi)攔截在了門外,每日除了進(jìn)府送菜的宮人,沒有外人能進(jìn)出王府。王府中每日所需的生鮮蔬菜均是專門由大內(nèi)御膳房直接分撥出來,由專門的宮人送到王府。這點(diǎn)上倒看的出來,是真的在保護(hù)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可孩子一旦出世,又會怎樣?她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安然無恙?

  人是進(jìn)不來了,消息自然也就進(jìn)不來。自從知道祖母他們遇害后,后面的事她至今一概不知,與世隔絕一般。這種被隔絕感同樣在折磨著她,加速她離開的步伐。

  十日,徘徊十日了,依舊沒有辦法出去??磥?,只能如此了。

  阿沅自己一個人出去并非全無可能,可要帶著春竹,風(fēng)險就陡然增大。況且也需要在外面做一些外逃的準(zhǔn)備,所以要先想辦法讓春竹出去??磥砜慈ィ荒軓哪俏凰筒说膶m人身上想辦法了。

  她和春竹連續(xù)觀察了那位宮人五日,宮人每日都是辰時前后來送菜,在府中耽擱大約兩刻鐘才起身離去。春竹原本想著自己藏在那送菜的車上,可那車上空間有限,無處藏匿,要是有個大箱子或者大缸子她倒是可以藏在里面被帶出去。實(shí)在著急,她們甚至想過把那宮人綁起來,然后讓春竹扮作那宮人模樣逃出去,但這是萬不得已之下才會用的下下策。

  興許是上天又垂憐她們,第七日便等到了機(jī)會。這日也不知道宮人送來了什么,竟然用黑黢黢的大缸子裝著。

  春竹瞧見立馬回屋回稟阿沅?!靶〗阈〗?,機(jī)會來了,今日有個大缸子。”

  阿沅聞言起身:能藏下你嗎?”

  “缸子挺大的,我這么嬌小,定然藏得下?!?p>  “那缸子里裝著什么,可知道?”

  “河豚魚。說是挺稀罕的一種魚,是坐著官船從吳州運(yùn)來的,說是對孕婦極好,才送來我們府中兩條。”

  阿沅了然,片刻后,又問道:“那缸子今日怕是不會被帶走了,之后也難說?!?p>  “我聽見那宮人說了。明日回去時是要帶走的。那缸子好像比較寶貝兒,說要帶回去存放其他河豚魚呢。

  “哦?那你今日且準(zhǔn)備好,早早藏進(jìn)那缸子,明日一早就隨著那宮人出府。出去后,一切照我們此前的計劃來安排?!?p>  “知道了。小姐保重,春竹先去了,一定準(zhǔn)備好一切等著小姐?!?p>  晚間晚膳結(jié)束后,廚娘和眾丫鬟婆子下堂歇息去了,春竹悄悄從暗處出來,走到角落那缸子跟前,掀開蓋子一看,里面已經(jīng)清空了,一直懸在心口的心這才平下來。她之前一直擔(dān)心那些婆子明兒早上才清理那缸子,擔(dān)心時間來不及,沒機(jī)會藏進(jìn)去。現(xiàn)在好了,可以放心了,遂一腳踩進(jìn)缸底,缸口有點(diǎn)小,她左右搖擺了好一陣,才把自己略顯肥胖的小身板擠進(jìn)缸子里,然后蓋上蓋子,好在那蓋子是由三片薄木板拼接而成,有縫兒留給她喘氣,否則她非在里面憋死不可。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腳步聲,也有亮光滲進(jìn)來,春竹頓醒,“天亮了?宮人來了?”

  “王媽媽,昨晚和的面發(fā)好了?!?p>  “嚯,我看看……嗯,賊好,弄出來,揉一下,開弄盒子。”

  “好哩?!?p>  接著腳步聲越來越多,鍋碗瓢盆相碰的聲音,鍋鏟鏟鍋的聲音,灑水的聲音,拉拉雜雜的人聲一一傳來,但大部分時候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不仔細(xì)聽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是什么,只覺得“吵”。春竹現(xiàn)在就覺得特別吵,特別悶,好想掀開蓋子,大吼一聲,“能不能安靜點(diǎn)!”擱以前,那是相當(dāng)?shù)目梢?,可眼下,不行……她現(xiàn)在只盼著那宮人趕緊來,趕緊把這缸子連著她一起帶出去!

  過了好久好久,那位宮人才來。春竹不禁繃緊身子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弄出一點(diǎn)響動前功盡棄。小姐的大計可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她可不能掉鏈子,死也要完成任務(wù)!嗯!春竹在心里發(fā)誓著。

  有人來搬缸子了。缸子猛一離地,春竹的身子向一側(cè)歪去,大概搬缸的雜役手不穩(wěn)吧。這時她聽到“搬吶!沒吃飯吶!”有聲音小聲嘀咕“怎么今日這缸子比起昨日的來更沉呢?不是空缸子嗎?”春竹一驚,肚子下意識地縮了起來。她現(xiàn)在好怕她們掀開蓋子,萬一……萬一被發(fā)現(xiàn),那就慘了!春竹心提到了嗓子眼!

  萬幸!萬幸!缸子被安然放在了拉菜的車上,安全出了府門。

  行至離晟王府遠(yuǎn)些時,宮人忽然內(nèi)急,四處找如廁之所,雜役也跟著四竄,全然顧不上車上,春竹便趁機(jī)鉆出了缸子,拔腿狂奔,直到跑出了兩條街才覺得安全,這才坐下來喘口氣,想想怎么照王妃的安排去做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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