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煜班師回京,行至臺州時得聞京府近來大事,心緒驟然難安,諸多事情連載一起,讓他不得不懷疑跟離劍在一起的那個蒙面女子。真是是阿沅嗎?會是嗎?
一旦心里有了那個偏肯定的答案,便片刻也不能再等。孝煜隨即動身,先行快馬加鞭趕回,但他并未會京府,而是先去了大庾嶺。
在大庾嶺他并未見到離劍,葉先生擋住了他。他將心中的疑惑盡皆拋出,葉先生也并未再隱瞞,這葉先生本來也不是個會替人保守秘密的人,若非阿貴那蠢女人一再嘮叨,他才不會把嘴封上呢。
孝煜得知了阿沅過去幾年的境遇,心疼的難以自抑。原來這幾年,你一直離我這么近……這么近……而我卻不知,一點都不知……
“我呢,當(dāng)做騙你的補償,最后嘮叨幾句,聽得進(jìn)你就聽,聽不進(jìn),權(quán)當(dāng)我放了個屁?!比~先生說著清了清喉嚨,“如今可比當(dāng)年的局面糟多了,上下左右橫豎,都是墻,沖不破的,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我認(rèn)識的閔孝煜,可不是個兒女情長至上之人?!?p> 孝煜的馬緩緩地行走在永清街上,離那扇朱門越來越近。
她在里面嗎?從大庾嶺回來這一路,他想了很多。這座復(fù)刻昔日的何府的宅院她喜歡嗎?會想見自己嗎?見了之后呢?他們又該怎么辦?……
那扇朱門前有個身影,女人的身影,孝煜不禁夾緊了馬身,步子快了些,待到了跟前,看清了那人,心中是失望,也好像帶著些許松了口氣的感覺。
“你怎么會在這里?”
“猜你回來第一個來的地方會是這里。”
孝煜看著安凝竹,未語,轉(zhuǎn)而向四處掃視著。
“她不在。”
孝煜聞言,垂眸。片刻后,從門右下方拿出鑰匙開門走了進(jìn)去。安凝竹幾度跟上去,最后還是沒讓一只腳邁過那門檻。
孝煜在宅子回走了兩遍,每個角落都沒放過。確實沒有阿沅的蹤跡。也許她在,只是她藏的太好,而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
“你在嗎?”
“你在嗎?”
“你在嗎?”
……
孝煜對著很多個某處問道。沒有一個回應(yīng)。
突然間,像得到了回應(yīng)一般,孝煜哽咽出聲,顫抖著手去拿瓶子里的畫軸。那畫軸的卷邊是阿沅習(xí)慣的卷法。她來過……她來過……她來過!思念從未像此刻這般濃烈,抓心撓肺。
自從朝云寺起火,先帝命喪火海后,阿沅便再未在“何府”過夜。顧銘屠的人日夜不休地監(jiān)視著這里,晟王府,翊王府,榮昌伯爵府,連蕪柳居都是。她近日都是以樹為巢。幸虧沒幾個人見過她現(xiàn)在的樣子,白日里倒是沒碰到什么麻煩。
她站在“何府”外的樹上,看著孝煜騎著馬走來,看著他同他的新王妃說話,看著他在府里轉(zhuǎn)圈圈地找自己,看著他坐在地上靠著椅子腿壓制著哭聲哭泣,雖然她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好幾次,好幾次,她想沖到樹下,跑進(jìn)屋里去抱著他,給他安慰,告訴他,她還活著,她就在這里,在他身邊……可每次都被心底那聲“還不夠痛嗎?”勸住腳步。
何家當(dāng)年滿門被屠,結(jié)案的陳詞是:何府與當(dāng)年逆賊夷國公有關(guān)聯(lián),是其黨羽,因背叛夷國公,遭其他黨羽滅門。這個陳詞嚴(yán)重與事實不符。她這次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洗刷他們何家的污名??杉Щ尬牡某霈F(xiàn),讓她不得不暫停追查的腳步,轉(zhuǎn)而急于弄清楚此人是誰,為何眉眼與曼兮如此相像?
阿沅本來是在注意孝翊的舉動,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姬晦文。
姬晦文以賣畫為生。她拿去畫舫的畫阿沅偷偷看過,看不出熟悉的痕跡;此后她趁姬晦文出門時也去她家翻過,家里的一些畫作倒是有些熟悉的痕跡,可那些技法早已成為書畫人之間的共識,也算不得父親的專學(xué)了。再說她的年歲,曼兮若還活著,差不多也該是姬晦文這個年歲了。很多巧合,令阿沅不由得不聯(lián)想很多??善珔s沒有找到一個可以確認(rèn)的信息。
直到一日夜里,她看到孝煜換裝悄悄來到姬晦文的家里。
“我不在這段時間,沒什么事吧?”
“嗯。沒什么事。你放心。”
“畫舫那邊呢?”
“也照常。就是之前拜托老板讓我見見那位大量買我的畫的人,想當(dāng)面感謝一番,老板說那人不愿見,只愿做個畫中知音。頗覺可惜?!?p> “真想見,我倒是可以幫忙。”
“算了。既然對方不愿意,就不必叨擾了。免得壞了生意?!?p> 孝煜難得地笑了。過了好一會兒,孝煜看姬晦文欲言又止,問道:“……有心事?”
“那個……近日傳聞,有人在鬼市探查《春山夜行客》的事兒。你怎么看?”
孝煜拳心緊了緊,道:“猜到了什么?”
“你呢?你沒猜到什么嗎?”
孝煜未語。
稍頓后,姬晦文道:“你從來都沒相信過長姐不在了吧?如果真的是長姐,你要怎么辦?”
屋外的阿沅聽到姬晦文口中的“長姐”,心口頓時又喜又酸,眼淚不爭氣地就竄進(jìn)了眼睛。原來曼兮還活著,真的還活著。是孝煜救了她嗎?這些年曼兮是怎么過的?有沒有吃過什么苦?被人欺負(fù)過?……阿沅的腦子里瞬間跑進(jìn)了無數(shù)個疑問。她好想馬上知道關(guān)于曼兮的一切。印象中曼兮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長成婀娜妙齡的女子了。好想進(jìn)去抱著曼兮,好想好想……
孝煜依舊未語,像是在沉思。“都在問我該怎么辦?……老實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見到阿沅的時候,自己會怎么做……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做?”
姬晦文眼中帶霧地看著孝煜,半晌無話,屋子里靜的出奇,靜的連在屋外的阿沅不敢喘氣,怕一喘氣屋里的人就會發(fā)覺一樣。自己的存在原來讓他們這么為難,這倒是她從未想過的。孝煜她有想過他會為難,孝翊也會,甚至姑姑,紹卿都會,但曼兮……曼兮為何也會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