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冷翠的中午,一只翠綠色的鳥兒站在鹿坊巨大的木石牌坊上嘰嘰喳喳。
張西潮大步流星的走進鹿坊,他摸了一把頭上的汗。
他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年輕漢子,黑面短須,穿著一件皮毛外衣,背著一個布質包。他抬頭看了一眼鹿坊巨大的牌坊,自言自語道“才幾天功夫,就立好了”
他停頓了一下,收了收衣領,走向鹿坊正門。
他敲了敲側門,門開了,傳出一聲驚喜的聲音“西潮哥,你回來了!好了嗎”
張西潮笑道“好了,不讓我再住了,要不然我還想多住幾天”
給張西潮開門的是一個年青許多的衛(wèi)士,穿著三分舊的藍袍,面白無須,二十來歲的樣子,兩道眉毛幾乎連在一起。
“萬年,走,進去說”古萬年把張西潮帶進鹿坊。
他們倆關系密切,當初,如果不是張西潮把古萬年拉上馬,古萬年早就戰(zhàn)死在鹿欽宗北伐的戰(zhàn)場上。又是古萬年,在港口的混亂里,拋下繩子,把張西潮拉上了寶帆船。倆人早就是過命的交情。
張西潮患了傳染病被拉出去隔離。那幾天的古萬年還在新港到裴冷翠的路上押運最后一批物資。
古萬年聽人說的兇險,本以為永別,熟料竟然看到張西潮安然回來。
“西潮哥,怎么就你回來了”古萬年引著張西潮走進了住所。
“別提了,就我回來了”張西潮嘆了口氣“賈中書把我們?nèi)咏o衛(wèi)生署,二隊的人本來就對賈中書開始敷衍治病不滿。結果,去了衛(wèi)生署傳染病醫(yī)院,不提了,全都投了昆夏人?!?p> “莫非對你們不好?那還投昆夏?強逼著”古萬年道
“真強逼著,還有人去?”張西潮苦笑了一下。接著跟古萬年講出了經(jīng)歷。
他們被帶到東郊,地方挺好,山清水秀,幾個獨立的大院子,還是兩層木制樓閣,稱之為病房。
進去后,他們本以為安排在一起,結果分開安置。想來也是,怎么可能集中處理。
張西潮安排在二樓,本以為不知如何讓自己自生自滅,或者不幸。一進去,就有一身套的嚴嚴實實的名字叫做護士的進來,一頓按捏。接著是醫(yī)生——鹿國喚作醫(yī)師——進來,也是一頓檢查,吩咐護士記了一堆,張西潮看著方塊字只覺得眼暈,也沒問。
然后,他們就走了。
大半夜的,張西潮被驚醒,護士提著一盞燈籠,原來是查房,看著護士鄙夷的目光,張西潮渾身不自在。當然,他不會把這糗事告訴古萬年的。
張西潮在醫(yī)院里,每天都被護士喊起床,開始還有人送飯,待7天身體大好,就被鼓勵下床走動。張西潮順便學會好幾句昆夏語。
一院一日三餐,這可是王侯待遇。鹿國禮制,早餐,午膳,晚膳三頓餐食只有王公大臣才有資格。一般人只能兩頓飯,叫做早飯和晚飯。
其實昆夏醫(yī)療水平在張西潮看來,并沒有多高超。唯有護士——這個從未聽說的醫(yī)者,讓張西潮耳目一新。
換洗,按時喂藥,定規(guī)矩洗漱,這些以前從未聽說的規(guī)矩,卻讓張西潮一等人感慨萬千。
洗了澡,洗了手,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有些進了醫(yī)院的衛(wèi)士就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
等了十天,他們就被“請”出醫(yī)院。一出院,之前離開的衛(wèi)士當中的好友早就等在門外了。
一般人見面說不完的話。拉拉扯扯的就到了一個飯店。卻原來是一個老衛(wèi)士所開。老衛(wèi)士本來是守船人,鹿國大逃亡時,伺候鹿構伺候的好,于是被賞了衛(wèi)士身份。
武士們造亂前,就離開了鹿構一行人。因為有點積蓄,眼看著裴冷翠興起,遂就在裴冷翠開了一家鹿國風味館。
加入昆夏軍的武士衛(wèi)士慕名而來,張西潮他們被帶來。一頓酒肉下肚,不知道是誰發(fā)起了牢騷。
賈寶玉送瘟神一樣的行為,觸動了席上一干人的傷心處。在問起入昆夏軍的衛(wèi)士。
一個個神采飛揚。昆夏并非沒有體罰,但是,可汗令下,體罰有度,最狠不過五鞭,還需要軍法官和軍醫(yī)官審視。私下里決不允許,處罰由軍法處執(zhí)行。
昆夏軍與其它軍隊不同,將校尉士兵等級森嚴,法度治軍。可汗以下,皆為流官,軍官升任需要在可汗衛(wèi)隊里走一趟。
據(jù)說,衛(wèi)隊馬上要獨立出專門的軍事院校,不禁出身,人人皆可報考,給予官身?,F(xiàn)在昆夏軍里的衛(wèi)士們第一次聽說武官全都有官身——鹿國只有中級軍官以上才有,不禁有些向往。
當然,昆夏官吏都有官身——俸祿,等級,福利一應俱全。就是士官也都是有官身的,至少這些衛(wèi)士們養(yǎng)家糊口之外,都有了安家落戶的心思。唯一的問題就是昆夏語太不流利了。
這些邀請張西潮一行人的大都親朋好友,也不客氣,直接邀請張西潮他們進昆夏軍。
自從鹿國出征以來,萬里逃難,這些武人都歷經(jīng)磨難,人人一身本事,毫不客氣的說,可是篩選出來的。昆夏軍中求賢如渴,前程擺著。昆夏與鹿國不同,武人地位高的多,官身——國家負擔一切的誘惑更不必說。當時一幫人就答應了。
“我嗎”張西潮回憶至此,苦笑著對古萬年說道“我家世代御前鐵衛(wèi),至今六代,已經(jīng)不知道離開鹿家怎么活了”。
“他們不一樣,大部分人是陣前提拔的,和我不同的,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了”
張西潮苦笑道“賈中書是為殿下著想,怕一旦殿下染疾,鹿國社稷就此斷絕,畢竟鹿國就剩殿下了??墒撬麄儾贿@么認為,就是認定賈中書絕情無義啊”
“唉”古萬年嘆氣,其實他也這樣認為。
哥倆兒正說著話,門外一聲暴喝“張西潮!出來!”
古萬年疑惑的站起來,打開門一看,“童公公?”
童貫現(xiàn)在門外,怒目而立?!皬埼鞒?,出來,跟我走一趟”
“公公,張大哥剛回來”古萬年趕緊攔在童貫身前。
“閉嘴,滾開”
童貫一把推開古萬年,古萬年身強體壯,只是晃了一下。這下童貫更生氣了。要是還在鹿國,要有親信小太監(jiān)或者衛(wèi)士上前教訓教訓古萬年了。
童貫轉頭瞪了一眼兩個衛(wèi)士,兩個衛(wèi)士不情不愿的上前,規(guī)勸古萬年讓開。一人喊到“西潮哥,是殿下的命令”
張西潮拍了一下古萬年的肩膀,“萬年,沒事”
古萬年說道“西潮哥,我跟你一起去”
“萬年,沒事,我去去就回,殿下只喚我一人過去”
“童公公,走吧”張西潮正了下衣服,大步流星的往正屋而去。兩名衛(wèi)士嘆了口氣,緊緊跟上。
童貫冷哼一聲也隨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