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霧濃郁,莊笙用袖子拼命揮舞著,可黑霧如影隨形,驅趕不散。
“莊笙,不要去!”幽幽的聲音回旋在耳邊,莊笙拼命睜大眼,面前隱隱綽綽立著一道人影,濃霧阻擋視線,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臉。
“莊笙,不要去!”那聲音越發(fā)空靈,莊笙總覺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在哪聽過這聲音。
莊笙越想看清面前的人,目之所及越是迷蒙。最后連那點隱隱綽綽都消失不見。
她急得大叫一聲,猛然驚醒!熟悉的碎花被單,棕黃的床沿,是她的臥房,剛才只是一場夢!
她揉著頭痛欲裂的腦袋,瞥見桃酒躺在身邊還在呼呼大睡。她什么時候回到房間蓋好被子的?莊笙疑惑著下了床,倒了杯水喝下感覺好受多了。
打開房門天陰沉沉的,遠處傳來絲竹管弦之聲,發(fā)生什么事了?莊笙邊揉腦袋邊想。忽然瞪大眼,完了,今天是文冀的冠禮,一定是已經開始了。
匆匆洗漱,沖向祠堂方向。當她喘著粗氣,站定在人群后,見文冀居于路中正緩步走向祠堂。
他的頭發(fā)用綢帶在頭頂束起一個簡單地髻,身著玄色寬袖長衫,腰間卷曲舒展的忍冬紋大帶,在清風微拂下劃出優(yōu)美灑脫的弧度。
他的表情莊重又夾雜著隱忍的激動,一步一步緩緩行至祠堂正中停下。祠堂牌位前擺著香案,香案兩邊小榻上分別端坐著文鴦和文夫人。祠堂南端自西向東依次站著執(zhí)托盤的三人,托盤內分別放著緇布冠、皮弁、爵弁,觀禮的家族長老分列兩側正襟危坐,其他賓客依次朝后站立。
絲竹聲停下,眾人皆靜。一旁贊禮大聲道:“加冠!”主席位站起一人,只見此人年逾三十,唇上留著修剪整齊的美須,身姿挺拔魁梧,也是褒衣博帶,飄逸的長衫削弱了此人的殺伐之氣,透出幾分文雅。
莊笙認出眼前的中年男子便是文冀的叔父文虎將軍。她在年節(jié)之際透過眾多丫鬟仆婦遠遠瞧見過兩次,這才有些印象。
他行至文冀面前,文冀跪坐在當中的軟墊上,執(zhí)托盤的三人依次排在一側,文虎拿起第一個托盤內的緇布冠戴在文冀頭上,朗聲念出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為祺,介爾景福?!倍悠ほ?,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比泳糅?,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p> “酌冠者醴辭!”贊禮說完家族長老皆起身執(zhí)杯敬文冀酒,各種褒獎,鼓勵的祝詞聽的莊笙想打哈欠。再是文冀跪拜文夫人,敬酒等等繁瑣的禮節(jié)……直到贊禮的那句“賜表字!”她的精神不由一振。
莊笙見文冀附在文虎耳邊輕聲說著什么,文虎了然一笑,大聲說道:“冀為父母之所望,仰高山之德,逐騰達之功,取字仰之!”
那一刻莊笙的心沒有激動萬分,沒有洶涌澎湃,竟然出奇的安定寧靜。
如果說這十來年她還有孤獨寂寥,彷徨無措,此刻已消失殆盡。這個男人用他的方式告訴莊笙他是她永遠的依靠。她的目光與正在搜索人群的文冀目光相觸,兩人會心一笑……
宴會在熱熱鬧鬧中結束了,賓主盡歡。莊笙離了席卻不見文鴦夫婦和文冀。在院外回廊上尋著,不遠處小花園中傳來文夫人尖利的呵斥聲。莊笙心中一動,慢慢走過去,躲在花叢后,透過花枝見文鴦夫婦和文冀站在一處,文鴦木著臉看不出情緒,文夫人卻是一臉的疾言厲色,而文冀背對她,看不見表情。
“吾兒啊,你是著了什么魔,莊笙這女子沒有父母沒有家族依靠,她和你親近就是為了攀上高枝,只有你這個傻乎乎的,才會答應娶她。”
“母親,不是您想的那樣,是孩兒決意要娶小笙!小笙不是您口中那樣的女子!我了解她!”文冀辯駁著。
“你了解她,你了解她什么,就因為小時候幫過你的忙?可我們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早就報了她當初對你的恩情,我們互不虧欠。當初為娘覺得一個女孩子沒有家怪可憐的,也算盡心扶養(yǎng)她長大,可現在真的長大了,知道為自己謀劃了,一直親近你,這就是你所謂的了解?”
“母親!”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想娶莊笙絕不可能,我不會同意,你父親也不會同意,你將來的妻子必須是門當戶對公侯家的千金小姐,憑她?做夢!”
文冀撲通一聲跪下,聲音痛楚堅決道:“母親,我心里只有小笙,此生只娶她一人,求母親成全!”說著俯下身跪伏在文夫人腳下。
文夫人氣的手不停哆嗦,厲聲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這禍害放在家里,隨便在外面給她找個宅子讓她自生自滅才好!你就死了這個心,我們絕不同意,若你再相逼,為娘我今日便將這死丫頭趕出府?!?p> “母親!”文冀抬起身不敢置信道。
莊笙悄悄退出去,心中原本歡暢喜悅變?yōu)橐黄鶝?。她知道文夫人不喜歡她,可萬萬沒想到竟到了如此厭惡的地步。
罷了,她和文冀可能今生有緣無份吧!也是,自己一介平民還是孤女,怎能妄想同將軍的獨子有關系呢,何況文鴦夫婦對自己有養(yǎng)育之恩,不管如何都不好忤逆二位長輩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