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砸太突然,桃酒也怔楞一下才急忙拉開莊笙,堪堪躲過滿懷溫香的襲擊。文虎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剛才的力道只夠扔掉鞭子,妃怡是怎么跌出去的。
沒有任何形象摔得四仰八叉的妃怡,瞪大眼睛,眼淚在眼眶內(nèi)打著轉(zhuǎn),忽然抓住一旁莊笙的腿,哭嚎道:“文虎你這個負(fù)心漢,你怎么能為了外面的狐貍精,毆打你即將過門的妻子,嗚嗚……”
莊笙和文虎的汗都下來了,前者是因?yàn)椴魂P(guān)她的事,卻被揪住褲腿動彈不得,后者是因?yàn)閲^群眾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滿目鄙夷。桃酒在一旁看得興起,完美收獲了莊笙一個大眼刀。
莊笙彎腰吃力地扶起嚎啕大哭的女子,妃怡也不管身邊是什么人,認(rèn)識不認(rèn)識抱住莊笙便抹眼淚。
文虎難堪異常,他恨不得立刻將這刁蠻的丫頭扔回驛館,讓她帶著她的隊(duì)伍滾回西涼。用盡所有的修養(yǎng)忍住內(nèi)心的沖動,無視耳邊小聲議論他負(fù)心漢的聲音,文虎走到妃怡面前,想拉她走,可妃怡緊緊箍著旁邊的姑娘,怎么也不撒手。
他這才注意到被妃怡拉住的女子,方才一直低著頭小聲安慰的女子這會抬起臉……是她,是他要找的人嗎?
文虎內(nèi)心波濤洶涌,可常年軍旅生涯,練就一身泰山崩于頂面不改色的本領(lǐng),面色上的驚訝轉(zhuǎn)瞬即逝,他試探著問道:“姑娘……”
“莊笙,我們走!”桃酒對這個中年男子看莊笙的目光非常介意,就像見到失而復(fù)得的寶貝一般。可惜莊笙身上掛著個無尾熊動彈不得。
聽到這個名字文虎眼眸暗了暗,不是她,她已經(jīng)在十多年前香消玉殞。不過莊笙這個名字好生耳熟。文虎突然想起自己的侄子經(jīng)常提起一位女子的名字便是莊笙。
“你個負(fù)心漢,你是選我還是選這個狐貍精?”妃怡不依不饒,見文虎拉她又開始撒潑,文虎的思緒被這尖利的質(zhì)問聲拉回現(xiàn)實(shí)。
蘇婉婉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潑辣的女子,她雖身在青樓,但也是被名門子弟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羞辱過,一時又羞又惱,也嚶嚶地抹起眼淚。
吵鬧聲、哭泣聲、議論聲混雜一團(tuán),嬌靨帳的門口恐怕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
嬌靨帳一直毫無動靜的門“砰”地一聲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著玄色金絲暗紋華服的婦人。那婦人輕搖團(tuán)扇,眉間一點(diǎn)嫣紅血痣讓原本就成熟美艷的臉龐更添一抹亮色。她笑容一團(tuán)和氣,可眉眼間洞悉一切的神態(tài)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她一出來周圍頓時安靜,連妃怡公主都被這忽然的安靜影響,不再繼續(xù)吵鬧。
蘇婉婉止住淚,紅著眼向那婦人福了福身。文虎抱了抱拳道了聲:“萬斛夫人?!?p> 原來她就是頂頂有名的萬斛夫人,莊笙好奇地打量這位看不出年齡的美艷女子,若是前朝便出了名,恐怕這位夫人已年近四旬。
“大家都散了吧,小兩口吵架沒什么好看的。”萬斛夫人揮揮團(tuán)扇,驅(qū)散圍觀的人群。待人走得差不多,她才笑道:“這位小娘子怕是有什么誤會,文將軍來我們這可不是尋花問柳,只是托我們找人而已?!?p> “找人?”妃怡滿臉的不相信。
“這里說話不便,幾位請進(jìn)去詳談吧!”萬斛夫人手一伸引向大門,“對了,這位姑娘和公子也一起進(jìn)來吧?!贝嗽捳菍ηf笙和桃酒說。
我們?莊笙怎么都沒想到,本來還準(zhǔn)備費(fèi)一番力,喬裝成男人晚上混進(jìn)去,沒想到竟然被萬斛夫人直接邀請。
桃酒抱抱拳,當(dāng)先朝嬌靨帳邁去,莊笙這才緊緊跟上。
待一行人進(jìn)入嬌靨帳紅漆的大門,門自動合上。因?yàn)槭前兹眨块g內(nèi)并沒有燃燈,屋門緊閉的大廳光線有些昏暗,一樓是幾排供吃飯飲酒的矮幾,二樓一排排垂著紗簾的房間房門緊閉。姑娘們晚上上工白日休息,現(xiàn)在一個個都在房間補(bǔ)眠。
萬斛夫人在前面引路,請眾人進(jìn)入一間廂房,房中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純銅蓮花造型香爐,裊裊幽香從香爐中繚繞升起,熏得滿屋子芬芳。
眾人皆是深深一吸,莊笙身為女子也喜歡在房間熏香或者隨身攜帶香包,但是這么清雅好聞的香味她是第一次聞。
“這位公子與姑娘請?jiān)谶@間廂房休息片刻,待我為妃怡公主解釋清楚文將軍與嬌靨帳的關(guān)系,便前來相敘?!闭f完請文虎與妃怡向另一間廂房走去。
妃怡居然真的乖乖跟著萬斛夫人身后,好像自從萬斛夫人出現(xiàn),她便沒有再哭鬧過。
文虎走前回頭看了眼莊笙,眼神意味不明地閃爍一下便跟著萬斛夫人走了。
剩下莊笙與桃酒大眼瞪小眼,這情況過于古怪,難道萬斛夫人早就知道他們二人是沖著嬌靨帳來的嗎?
這件房陳設(shè)很簡單,一塊屏風(fēng),一張矮幾,兩個蒲團(tuán),一套茶具,還有就是那個巨大的香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坐下喝茶吧!”桃酒覺得環(huán)境不錯,倒是自娛自樂地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給兩個杯子各倒一杯茶,茶色青碧透亮?!班?!好茶!”慣是挑剔的桃酒居然會對茶有此評價可見這茶不同凡響。
莊笙總覺得事情古怪,心頭涌起強(qiáng)烈的不安,她皺著眉頭坐下,眼睛透過敞開的門看向文虎剛才進(jìn)去的那間房門,可惜門緊緊閉著,不可窺其一二。
她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桃酒遞過來的水,桃酒笑著寬慰道:“傻瓜,既來之則安之。不用過分擔(dān)心,有我呢!”
聽到這話,她心頭略略一松,也不知是房間溫暖惹人困,還是連日奔波太過勞累,莊笙覺得眼皮有些沉,就想好好睡一覺。盯著香爐燃起的裊裊白煙,她恍惚地想著,睡一會,就睡一小會……
不知多久,莊笙忽然醒來。身邊已沒了桃酒的蹤影,這家伙去哪了?離開也不打聲招呼。她心里埋怨著,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剛才那一覺睡得她頭暈?zāi)X脹很不舒服。
萬斛夫人還沒解釋好嗎,時間過去多久了?莊笙忽然覺得周圍安靜異常,白日雖為姑娘的休息時間,可剛才上樓時偶爾能聽見房間里傳出咳嗽或者說話聲。
而此刻整個嬌靨帳都異常安靜。好似沒有活人氣息。莊笙壓了壓心中不安,向?qū)γ娣块g走去。
她附耳在門上,里面一樣寂靜無聲。又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yīng),莊笙果斷地推開房門,空空如也,哪有萬斛夫人他們的影子……
桃酒站在母植前,那株桃樹已經(jīng)被燒焦,只殘留一截焦黑的木炭。他不是在嬌靨帳嗎,怎么瞇了一會轉(zhuǎn)眼來到這了?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穿過他的身體,沖到那焦黑的木炭旁失神地看了會,又轉(zhuǎn)了個方向跑遠(yuǎn),其后疾步跟著一位著銀白色流云卷紋鑲邊寬袖長袍的小小少年,再后是束發(fā)紫冠的中年將領(lǐng)率領(lǐng)著百十號士兵緊跟而上。
這不是莊笙小時候嗎!后面是文冀和馮錚。桃酒也驚訝地跟上去,和當(dāng)初一樣,莊笙圍著村子一遍又一遍找,可還是找不到風(fēng)曉月。
小小的莊笙撲進(jìn)少年的懷里嚎啕大哭,少年不知所措地舉著雙手,猶疑著是否要拍拍,最終他有些靦腆地輕輕拍著莊笙的肩膀,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又憐惜的笑。
原來那時文冀已經(jīng)對小傻子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