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陳小薇翻完第一本書的間隙偶然抬起頭來,忽然瞥見高天那高大魁梧的,因為端坐而略顯臃腫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對面的房間里。房間敞開著,他側身坐在近門邊的一張足療椅上,徐建生則拘謹?shù)刈诹硪粡堃巫永铮鎸γ娴耐∞?,但是他的心思顯然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潛心和高天聲音低沉言語稠密地交談著什么。終于注意到陳小薇的窺視,他立起身來想要關上房門,但是高天用言語制止了他。
“全領班的工作表現(xiàn)怎么樣?”小薇費力地聽到飄過來的高天的一句問話。
知道他們正在談論工作,陳小薇讀書的心思全無,合起書本來將它放回壁櫥里,轉身悄悄地離開了書吧。他們?yōu)槭裁匆@樣隨意地談論工作呢?連房門都不關,高天好似故意這樣做的。她狐疑地想著,一邊順著走廊巡視著兩邊的客房。有的房間還有客人,燈火輝煌,人聲喧擾;有的房間已經(jīng)人去樓空,電視機卻還在喋喋不休,陳小薇蹙著眉頭走進去叭地關掉。正在收拾房間的服務員端著茶盤從后面走來,抱歉的對她說:“謝謝你,陳領班!他們都下去食堂里吃飯了,留我一個人值班,本來我想把這些杯子端進水吧,就來關電視的……”
陳小薇淡淡地揮一揮手,放他過去,然后繼續(xù)往前巡視。這時走廊里的客人三三兩兩,有的夾著皮包行色匆匆地趕去前臺買單,一個將牛仔褲腿卷得高高的,趿著涼拖鞋的胖胖的小伙子迎上前來,焦灼地詢問她衛(wèi)生間在哪里。因為距離較遠,小薇不得不帶領著他一直走到客用衛(wèi)生間的門口去。
這時高天恰好從斜對面的辦公區(qū)域走來,他的身旁沒有任何人,或許正因為如此,他目光明亮的直望著陳小薇,徑直地向她走來,在他將要開口和她說話的瞬間,小薇忽然扭轉身,背對著他向前走去。
“陳領班,”高天在陳小薇身后怯怯地高聲叫喊,竟莫名的有點期艾。
小薇遲疑了兩秒鐘,不得不站住了。等他走來,她望著他,心里忽然云開霧散了。露出陽光燦爛的微笑,陳小薇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說:“你好像真的挺忙??!一會兒在那里,一會兒在這里?!?p> 高天熱情坦誠的黑眼睛望著小薇說:“總店有個技師生病住院了,都快一周了還沒出院。今天一大早,八點多鐘我就趕到醫(yī)院去看望她了,也是找她的主治醫(yī)生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所以我就沒有及時地回復你的短信——你生氣啦?”
他這樣的溫存體貼而又善解人意,令陳小薇不能繼續(xù)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了。她低垂著頭,溫婉地笑道:“哦,是哪家醫(yī)院呢?”
“三醫(yī)?!?p> 陳小薇的心里一動,意味深長的微笑道:“那個技師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高天如實說,忽然意識到陳小薇的猜疑,嚴肅地板起臉來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隨便問問罷了。”陳小薇也板起臉來冷冷說道。
”你管人家是男是女呢?如果是男的,我就不去看望嗎?你把我想象成什么樣的人了?”他的話音不高,但是鏗鏘有力;那責備的語氣使陳小薇不禁覺得萬分委屈,憋了一整天的情緒終于到達了頂點,她的眼淚迅速地涌滿了眼眶。她掩飾地低下頭來,瞪視著美麗木紋的走廊地板,竭力地用堅強的意志迫使自己收回眼淚,但是它們卻不受控制地洶涌地奔流出來,滑下了她光潔如玉的臉龐……
“對不起!小薇,”高天見狀慌忙地柔聲說道,聲音低沉纏綿得只有陳小薇能夠聽到。他慌亂地伸出手來,想要為她擦拭臉上的眼淚,但是旋即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便故作姿態(tài)地將雙臂交抱在胸前,激動地凝視著小薇說:“我并不是一個完美的男人,或者說,我并不像你們想象當中的那樣完美。我就是一個世俗的男人,有很多的缺點,以后你就會慢慢地全都發(fā)現(xiàn)了……”
不遠處的一間客房的門開了,魚貫而出剛剛做完足療的一行人,男男女女歡喜地高聲談笑著順著走廊向前廳走去。意識到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里交談不合適,陳小薇向墻邊靠了靠,高天也順著她挪了挪腳步。一個足療技師走到他們的身旁來,仰視著身材高大的高天,畢恭畢敬地問候他道:“高總,您好!”
“啊,你好!”高天熱情有禮地點頭回應,似乎有點受驚。
陳小薇的目光與足療技師不經(jīng)意地相觸,她滿臉疑惑,欲言又止。小薇的臉驀然漲紅了,深深地埋下頭去,久久的不愿說話。高天陪同她繼續(xù)佇立了幾分鐘,覺察到她似乎再沒什么話要對他講,直到她蕩漾的情緒漸漸的平復下來,他才目光沉靜地望著她,溫和地說道:“琪琪還好吧?把她送回鄉(xiāng)下老家待了兩天,她玩得還開心吧?”
“嗯。”陳小薇點頭,聲音依然抑制不住地哽咽。
“安心地工作吧!”高天撫慰地說道,“最近我有點忙亂,公司里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等過了這一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說話,好嗎?”
陳小薇終于抬起頭來,淚眼凝視著他,但是微笑不語。然而高天已經(jīng)明了她的心意,輕松釋然地拍拍她的肩膀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