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夫所指

　　倏忽一年就過去了，張?zhí)旆f結(jié)婚后，張羅得余家井井有條，令余家人感覺非常順心。張雨雖時?？磧合辈豁樠?，會埋怨幾句，但也只是對兒媳的性格和做事的方式，內(nèi)心還是比較滿意這個兒媳的。

　　話說當(dāng)日何虎想要大大地敲詐張小幺一筆，結(jié)果被余有勝撞上，何虎雖然有吳萬里作為依托，本人又是個地痞流氓，平素趾高氣昂，欺男霸女，卻也不是沒有腦子的莽夫，幾乎沒有被別人抓到過小辮子，即使偶爾留下蛛絲馬跡，也被吳萬里給壓了下來。當(dāng)余有勝出現(xiàn)以后，何虎知道自己的算計不會成功，于是在余有勝出面后，賣了個人情給余有勝。雖然說在這件事上并沒有吃虧，但是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何虎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于是他隱忍下來，伺機報復(fù)余有勝。

　　落木鄉(xiāng)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鄉(xiāng)鎮(zhèn)，但是森林覆蓋率高，礦產(chǎn)資源豐富。這年，落木鄉(xiāng)大旱，土地干得都快裂開了，滿眼望去盡是枯黃，鎮(zhèn)子上的水源都要干涸了。是夜，火光沖天，熊熊大火從鎮(zhèn)子外面席卷而來，霎時就要吞沒天地！小鎮(zhèn)一下就亂了，哭喊聲瞬間響徹云霄。

　　鄉(xiāng)鎮(zhèn)上沒有實際有效的救火設(shè)備，鄉(xiāng)政府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向縣政府匯報并請求支援，將火勢阻止在鎮(zhèn)子外面。陸續(xù)有救火戰(zhàn)士犧牲，人心惶惶，連日難安。經(jīng)過四天四夜的撲救，終于撲滅這場大火。本來放眼望去皆是林的落木鎮(zhèn)，只剩黑漆漆的幾片山頭。有兩個礦井爆炸，損失了不計其數(shù)的資源。

　　災(zāi)難過后，余有勝安撫民眾情緒，群情激憤，立刻就有人大聲地吼道：“這里是森林保護區(qū)，防火宣傳不到位，救火也不及時，讓我們這些老百姓遭受這么大的損失。你不來點實際的，凈在這里說些空話！你還這樣的當(dāng)什么官？趁早下臺算了！”立刻就有人往臺上扔?xùn)|西，現(xiàn)場亂成一團。

　　當(dāng)天下午，余有勝引咎辭職。民憤尚未平息，堵在余有勝家門口叫罵，更有甚者，直接動手。一連幾日，余有勝家門口都堵著極為憤怒的百姓。一家四口在落木鄉(xiāng)待不下去，舉家搬往張家村去了，暫時住在張祥龍家，務(wù)農(nóng)為生。

　　自從余有勝引咎辭職后，張祥龍夫妻在村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時常遭受村民的冷言冷語。至于余家的人，經(jīng)常被罵得狗血淋頭，因為張?zhí)旆f的緣故，云琴也遭到不少的無妄之災(zāi)。一個人，縱是有千般好處，倘若有一件不好，那他便是不好的了。村民肆無忌憚當(dāng)面指責(zé)這家人，卻想不起余有勝在位時做出的業(yè)績，令他們的生活更好，更加想不起平時受過云琴和張?zhí)旆f的照顧。到后來，張祥龍夫婦受不了村民的指指點點，平時動輒辱罵女兒和女婿。余有勝一家頂不住壓力，全家搬到縣城去了，余有勝和余駿就在縣城找了工作，縣城生活成本高，父子兩人勉強能夠養(yǎng)家糊口，張?zhí)旆f平時也會去做兼職，貼補家用。

　　余家人搬走后，張祥龍夫妻和云琴受到的指點就少了許多。沒有了余家的幫扶，張祥龍夫妻的生活日漸窘迫，云琴看不過眼，經(jīng)常過去照顧兩個老人。張?zhí)煅缀驮票狭舜髮W(xué)之后，就出去兼職賺生活費和學(xué)費，偶爾會有多余的錢寄回去，云琴平時除了照顧兩個老人，還在村里幫忙村鄰干活賺點小錢，生活依舊捉襟見肘。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又是三年。張?zhí)煅缀驮票髮W(xué)剛畢業(yè)，兩人回到縣城工作，一是為了方便照應(yīng)家里，二是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月逢七，日逢七，星期。張?zhí)煅缀驮票嗽缭鐑旱鼐蛠淼铰淠敬迕裾抨牭戎I(lǐng)證。為了趕上這個吉祥的日子，他們昨天就請了假，特地趕回來。他們兩人雖來得較早，但他們前面已經(jīng)排起如龍的長隊，直到將近午間，他們才如愿拿到小紅本。

　　下午，張?zhí)煅自票蚱迋z回到張家村，先去拜過張大和羊香荷，再回到家里給云琴磕頭，商量辦婚宴的事情。六年多的時間，滄海桑田，張家村公路挺直，很多村民都用上了手機。確定辦婚宴日期后，一家三口分別打電話通知親友，親友們聽到張?zhí)煅缀驮票呀?jīng)領(lǐng)了證，籌備辦酒席，不約而同地掛了電話，有些掛斷不及時的，隔著話筒傳來辱罵聲。

　　剛?cè)胍梗瑥埾辇埦瓦^來了。經(jīng)過一系列的打擊，又受到云琴精心的照料，張祥龍慢慢地接受了云琴這個兒媳婦，平時也會過來看看云琴。今天氣氛顯然不對，張祥龍一直沉著臉。

　　坐下后，張祥龍開口了：“小雪，你和天炎的事情，我不同意。”

　　張?zhí)煅缀驮票鄶?shù)時間都在學(xué)校，接觸的東西和村里的人接觸的不一樣，兩人不能理解張祥龍這句話的意思。云琴低著頭，嘆了口氣，道：“爸，村里面怎么說？”

　　張祥龍態(tài)度很堅決，道：“別人怎么說我都不同意的！說我們兩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其實遠沒有這么久，我爺爺和張祥國的爺爺是堂兄弟，他們兩個才隔著五代，是兄妹。”

　　云冰立即反駁道：“爺爺，隔了這么多代了，法律允許的?！?p>　　張祥龍搖搖頭，道：“從來就沒有這個先例，你們這是違背倫理道德的！要被別人指著脊梁骨罵的，我絕對不會同意！”

　　云琴早就料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低著頭望著爐火。

　　張?zhí)煅啄樕峡床怀鋈魏伪砬?，語氣也沒有帶有感情：“爺爺，我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而且她姓云，我姓張，我們怎么不能結(jié)婚？”

　　張祥龍氣得直發(fā)抖，道：“你……反正我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

　　張?zhí)煅椎溃骸盃敔敚鋵嵞悴挥眠@么緊張，他們背后就算罵也是罵我們，不會牽扯到你們的。我們又不會一直呆在村里，過兩年他們就會慢慢忘了。再怎么說我們也讀過幾年書，婚姻大事肯定不會當(dāng)兒戲的，我和小雪隔了五代，不是親兄妹，現(xiàn)在又是合法的夫妻，沒亂倫，沒違法，你們就不要操心了，這個酒席我們不辦就是了。”

　　張祥龍見張?zhí)煅讘B(tài)度比自己的還堅決，嘆了口氣，道：“老了，老了，管不了你們了，你們辦酒席我們也不會來的，你們好自為之吧?！闭f完就起身離開。

　　云琴把張祥龍送回家，許久之后才回來。

　　云冰見母親一臉嚴肅，道：“媽，為什么村里面的人都反對我和炎哥在一起？現(xiàn)在都什么時代了，我們又是合法的，為什么你和爺爺?shù)谋砬槎歼@么嚴肅？”

　　云琴道：“村里面有村里面的思考方式，一輩子守著同一片天，肯定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哪里見過你們這樣的？這點你們都想不通，就說明你們還不成熟。但是你們既然決定在一起，我支持你們。在不在一起，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別人反對也沒有用，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就算挨點罵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張?zhí)煅茁牭皆魄俚脑?，聲音充滿自信，道：“媽，你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好好的。我們先存點錢，過兩年在城里買套房子，到時候把接過去，你也苦了一輩子了，差不多該享福了?！?p>　　云琴聽到張?zhí)煅椎囊?guī)劃，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淚水一顆顆從臉龐滑落。是夜，云冰非要和母親一起睡，云琴拗不過，同意了。

　　不出所料，親友看見張?zhí)煅缀驮票h遠地就躲開了。夫妻兩人也決定不辦婚宴了，選個良辰吉日，邀請云琴、張小幺和余有勝一家四口，張小幺說工地上脫不開身，沒有赴約，七個人在縣城一家中檔飯店里，好好吃了一頓。云琴在縣城呆了幾天，放不下地里的莊稼和圈牢里的牲畜，更放心不下公公婆婆一大把年紀還幫她照料家里。

　　卻說七年前年關(guān)張小幺憤然離去，跑到東邊沿海城市，毫不費勁地找到一個工作，在一個稍有名氣的房地產(chǎn)公司當(dāng)保安，管工地。就快過年了，大部分人都回家過年了，整個工地上只有四個保安，兩個上白班，一個是老板的小舅子薛浩，另一個是張小幺，兩個上夜班，是兩個老練的退伍軍人。

　　就要過年了，工人還沒有拿到工資，數(shù)次追討無果，工人們集合在工地上鬧事，聲勢浩大。老板馬方世打電話給薛浩，讓薛浩去把鬧事的人遣散。薛浩帶著張小幺就往工人聚集的地方就去了。

　　薛浩趾高氣昂，不理會工人的訴求，一味威脅辱罵，有一個工人脾氣剛烈，當(dāng)場就與薛浩對罵起來。罵著罵著，兩人相互推攘，接著就扭打起來，那個工人被薛浩失手從地下室頂板推下基坑，掉在一根豎直的鋼筋上，當(dāng)場斃命。

　　薛浩慌了，不知所措。張小幺穩(wěn)住現(xiàn)場鬧事的工人，立刻通知了老板。馬方世火速趕到現(xiàn)場，發(fā)放了大部分拖欠的工資。工人們膽小，沒有聲張，喪命工人的家屬收到馬方世一大筆撫恤金，答應(yīng)不追究，含著淚花回去，等待馬方世的將事情處理妥當(dāng)。

　　馬方世給張小幺一筆錢，并承諾出獄后給張小幺一個高級職位，說服張小幺幫薛浩頂罪。張小幺在確認馬方世將錢轉(zhuǎn)到自己卡上之后，去派出所自首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知怎地，過年的時候村里就已經(jīng)傳有了張小幺坐牢的消息。村民們背地里都在說三道四，有落井下石的說張小幺品行不端，遲早要牢飯。

　　張?zhí)旆f知道之后，整天急得不行，云琴極力安撫，說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話不可信，終于使張?zhí)旆f的心安定下來。張?zhí)煅着陆憬阍俳箲]，表面裝做漠不關(guān)心，悄悄向知情者打聽消息，幾經(jīng)折騰，終于問出張小幺服刑的監(jiān)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