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只知勞碌苦命干農(nóng)活的父親哪會曉得她喜歡和別人一樣,喜歡吃著蛋糕過生日,而不是簡單的一碗雞蛋加長壽面。每年生日,她都會在心里默讀一句:生日快樂,子深!
生平第一次有人專門為她過生日,即使不是對的日子。說不出的歡喜和感動,抑制不住的喜悅,鹿子深感覺自己就是一株正拼命鉆破土壤的小草,不管土地多貧瘠僵硬,她已有了新生的活力,新的生命力!又燃起希望!
在她生日過后,鹿子深又恢復(fù)成了以前那個沉悶的她,但她到底不同了,起碼會跟著同學(xué)一起愛說愛笑,即使是偽裝,那也是完美的。和舍友關(guān)系由淡變親密,在一邊接受學(xué)校的心理輔導(dǎo)和一邊吃藥調(diào)整,小半個月過去了,她的抑郁沒再爆發(fā),心緒也穩(wěn)定了許多,有逐步好轉(zhuǎn)的節(jié)奏。如果沒了這個麻煩的病,她也和正常的愛笑愛哭的女生一樣,活得真實快樂。
然而“樂極生悲”,沒人能輕易逃過這四字定律。
鹿子深在某天晚上再次接受學(xué)校的心理輔導(dǎo)后,隨手就給男友發(fā)了條短信。自上次謝云樹說的短暫分開后,倆人再沒刻意去互發(fā)微信,所謂的短暫冷靜不過是想分手的前奏。鹿子深深知這個道理,給了自己足夠的冷靜和耐心,她的心像那埋藏在幽深的深林里,不是完美的童話世界,是黑暗的無陽光照耀的寂靜。偶得朋友老師的一句親切鼓勵的話能激起她一絲情緒,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死寂。
死寂,她是一只莫得感情的小鳥,不自由,用那快成斗雞眼的小眼睛俯視著這深林的寂靜。形似了,她是這幽暗深林的主宰,除了她,所有的活物都不會動,單論她是暫時的自由。
這次,男友很快回了信息,倒有點出乎她的意料,慢慢地隨著路燈下的小草地,走著,踱著步。無人的夜晚無人的地方才是她的歸屬。鹿子深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近乎的愉悅,她的步伐輕盈,踏著柔軟的草地,就差一杯奶茶在手,吸著珍珠踏著有序的步調(diào)追逐她所求不多的快樂。隔了一會兒,她又查看手機,男友幾乎是連著一口氣給她發(fā)微信:子深,有事嗎?我現(xiàn)在在圖書館里溫書,你要一起來嗎?你心情好起來了嗎?有認真聽我的話到處走走嗎?小半個月過去了,我想你了!附贈三個可愛的表情包。
鹿子深默默地看完收了手機,以前他不會這樣回的!沒有心動,令人臉紅心跳的小情話激不起她近乎沉寂的心,她似乎對任何事物都起不了興趣,就像……鹿子深忽然瞥見遠處樹影下的細微光亮,不協(xié)調(diào)的手機光亮和路燈下的明亮光形成對比,樹影晃動,越走近那輕喘的急促聲聽得越真切,壞了!
鹿子深有點不好意思,顯然她響亮的腳步聲擾了別人的好事!掉頭就準備走,一句帶著玩味兒的調(diào)侃令她腳步停下,帶著點誘惑又十分性感的男聲笑得妖嬈:“有人來了!”
響起另一個男聲,怒斥:“誰?”
模糊的樹影下絲絲動作,鹿子深心一驚,兩個男聲?未待她逃跑,樹影下?lián)u曳著的光亮向她走近,一個高大的男生率先從樹底下走了出來,瞧了一眼鹿子深,沒作聲。鹿子深背對著他,一聲不語,她只當(dāng)自己是路人甲,無所謂的路人甲。所有的一切,無關(guān)她的,即使是驚天動地的事情都無她無關(guān),活得佛系很重要。
她絲毫不知在她后面有一雙銳利深沉的眼睛盯著她,不帶感情,近乎無情和無端的厭惡。她若說出去,他們必然沒有活路,只能靠他們勇敢無謂的豁出去,亦或是遵循著世俗的教誨。他們無法選擇,就像她,也無法選擇忽視自己的病。另一個清瘦一點同等身高的男生也走了出來,顯然他把自己整理了一番,抱拳好整以暇地看著鹿子深,冷漠地命令她:“你轉(zhuǎn)身過來?!?p> 三次,以不同的見面方式,鹿子深記得這個聲音。在校醫(yī)室,在醫(yī)院門口,在這寂靜的晚上,是那個她一直在尋找的希望,同樣世界的人,他們或許可以有很好的交集,在那個沒了生機的世界。
鹿子深回轉(zhuǎn)身,低垂著頭,片刻,她把頭抬正,坦然地看著遠處的兩個男生。掃視到正對著她說話的那個男生,借著強烈的路燈,果然是她一直在尋找的那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