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皇后提起毛筆,正一筆一畫地寫著“懿”字,皇后心情正好,看著這懿字,微微挑眉。
這懿字終究不是誰都擔得起的!
饒是她高貴妃再得寵,這后宮鮮艷的花冒出枝頭的人再多,這大周朝最尊貴的,終究只有她武箐一人!
青衣臉色不好的從殿外跌跌撞撞地進來,看著武后心情不錯的樣子,青衣有些欲語還休,卻又怕擾了武后的心情。
武后抬頭暼了青衣一眼,提筆蘸了蘸那細膩烏黑的軒墨,又落筆下紙,“有什么事就說,何時學會了在本宮面前吞吞吐吐的?嗯?”
青衣臉上更呈現(xiàn)出一片急促的白,伏著身子湊到武后身旁,“娘娘,芙蓉宮那邊來消息了,高貴妃她,有喜了…”
武后手中一頓,一個墨點順著上好的宣筆尖落在了那張寫的端莊貴氣的“懿”字,好好的一個字,立馬被那滴墨污損掉了。
武后臉上神情仿佛與剛剛無異,但眼中一片墨色翻滾,卻暴露了她心里的不甘和憤怒,一只手緊緊握住那宣筆,另一只手更是死死的抓住桌子角。
青衣小心翼翼地偷看武后神情,武后美艷的側(cè)臉迎著窗口的陽光,情緒不明。
武后仍舊美的高貴雍容,可眼角的細紋終究是撲了多少層粉都掩蓋不住了。
跟了武后那么多年,青衣早就知道自己下一刻要承受的是什么。果然,下一刻,“啪”的一聲,青衣的嘴角滲出了血,她那原本就有些慘白的臉立馬高高的腫了起來。
青衣立馬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本宮,與她斗了這么多年,防了這么多年,從那以后,這六年來,本宮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
武后臉上完全不見人前的端莊,臉上盡是扭曲猙獰的神色,轉(zhuǎn)眼墨色更深,突然輕笑道,“不過,本宮斗得敗她一次,本宮就能讓她敗兩次!”
武后又低下頭,看著地上顫栗不止的青衣,武后斂著自己繁復(fù)的宮裙,慢慢半蹲下去,纖細的手慢慢撫上青衣的臉。
青衣忍不住顫著后退了一下,武后卻從自己的宮裙袖里拿出一個小盒子,笑吟吟地對著青衣說,“拿著,本宮有些下手重了吧?別怕,這芙蓉膏抹上兩次,臉上便可消腫了,別讓外人看出來了不是?”
青衣卻哆嗦著,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盒一模一樣的藥膏,“娘娘,上次的…還有…”
武后利索的起身,將手里的藥膏直接扔給青衣,“本宮給你,你就好好收著!起來吧,總是跪著像什么樣?給本宮研墨,本宮剛剛寫好的‘懿’字算是毀了!”
青衣不敢拖延半分,立刻頂著半張腫得高高的臉小心翼翼地為武后磨墨。
東宮
小路子領(lǐng)著一些仆役分著賞錢和布料,太子正好從書房出來,暼了眼,“今日似未曾到發(fā)俸日?”
小路子連忙把手上東西推給身旁的公公們,甩了甩袖子,福了個身,“回殿下,還未曾到俸日…”
小路子頓了頓,迎上了太子挑眉,“不過…貴妃娘娘有了喜脈,圣上大喜,皇后娘娘下令賞賜六宮,六宮同喜。”
太子臉上有一絲意外,隨即露出了一絲微笑,吩咐小路子,“你去給…你去告知云良娣,讓她好好給貴妃娘娘準備一份厚禮,切不可怠慢了,失了禮數(shù)?!?p> 以往這類事都是小路子打點的,如今既然東宮有了云良娣,那就讓她別閑著了。
小路子倒退幾步準備離開時,又聽得他家太子殿下問道,“后園如何?”
小路子搔了搔頭,誠懇的看著他家英氣的爺,很干脆地回復(fù)道,“不知道!”
太子看著小路子,抬手揮了揮,示意他下去,你不知道還那么理直氣壯?!誰慣的?
他家殿下好像越來越愛黑臉了誒?
太子原本打算著去五皇弟那去坐坐,這幾日事情繁忙,西南邊陲動亂愈加頻繁,自己的東宮也是一團亂麻,已經(jīng)有幾日未見五皇弟了。
心里越想想著越是有些煩躁,腳下卻不知不覺走向后園。
凜仲不會下手重了,把她打個半死吧?畢竟是個女子,面對的也不是一般江湖人,該不會吃虧吧?先去看看吧,萬一凜仲下手沒個輕重,打殘了怎么辦?
太子還未踏進后園,就先聞得一陣清冽低沉的笑聲,有些熟悉卻又些疑惑,凜仲真是打開心了?
不會?!…
太子急忙一個飛躍,腳尖在墻上一點,便從墻頭翻過了,衣袍翩飛恍若驚人,腳還未安穩(wěn)落地。
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腔調(diào),帶著一絲疑惑,“殿下?!您怎么不走正門?”
太子看見宣姬正翹著她修長的腿,帶著詫異地盯著他,看見他也沒有要行禮的樣子。
太子一下有些窘迫,怎么解釋?能說是怕某人把她揍個半死嘛?
太子臉刷的有些泛紅,甩了甩他寬大的白衣袍,帶著些惱怒看向坐在一旁乖乖坐在宣姬旁的清秀少年,“凜仲,本宮讓你干什么來的?嗯?”
突然被叫到的凜仲還有些懵,殿下什么時候這么不羈了?都會翻墻了?
上一刻還坐在地上的凜仲,一個騰起越到太子身旁,站好之后,搔了搔他的腦袋,很實誠地盯著太子,“我打不過宣姑娘?!?p> “休得胡言!”太子剛說出這句話,就感受到有一絲調(diào)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太子順著那抹炙熱源頭看去,只見宣姬正笑意盈盈地盯著他,帶著些說不出的春風暖意,太子被她的笑弄得有些羞惱。
太子略微偏頭湊近凜仲,刻意壓低聲音,“我不是讓你必要時下點狠手嗎?怎么放水成這樣?”
凜仲絲毫沒體會到太子殿下為什么要湊近他壓低聲音跟他說話,依舊中氣十足地回答道,“我沒放水??!”
這話一出惹得旁邊女子拍著石桌毫無顧忌的大笑起來。
太子的臉隨著宣姬的笑,以可見的速度在變黑,都快跟那天云良娣給宣姬的紫葡萄黑了,太子很想撫額,這到底是什么寶藏憨憨凜仲啊~~
太子死死地咬牙道,“幾、招、?!”
凜仲老實地搖了搖頭,“如果…不加上宣姑娘讓我的話,一招!”
太子很想吐血三斗啊!旁邊的人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感覺隨時都要笑背過氣去。
然而他的凜仲并不打算放過他,“殿下,我想拜宣姑娘為師!宣姑娘說聽你的!”
“本宮給你請的師傅不夠好嗎?那可是、本宮的、師傅??!”太子已經(jīng)氣得聲音有些顫抖。
“可是,殿下的師傅自然是好的。師傅雖然嚴格,打起來卻是要讓我,宣姑娘說不放水就不放,把我老老實實揍一頓,有些…受益匪淺?!?p> 凜仲單純而炙熱看著太子,旁邊的宣姬卻是瞇起了眼,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凜仲到底是何人,區(qū)區(qū)末等太子近侍,居然能讓太子太傅相授,還可以隨心更換,真是,奇怪。
太子臉色已經(jīng)黑到底了,真是第一次聽說徒弟是因為師傅揍他下不了手而要求換師傅,這什么毛???沒個正常人?
太子決定,推鍋,只要宣姬不交,我就不信了,凜仲這渾小子還…
太子開口道,“她不愿意教你。”順帶帶著威脅冰冷的看著宣姬,看見沒?順著本太子說,你不教他!
宣姬何許聰明人也!當然看明白了太子的瘋狂暗示,給了太子一個保證的眼神,太子心下頓時感到松了口氣。
凜仲看著他倆的交流有些無奈了,這明擺著當著他面明確商量串通好了啊這是,能考慮下他的感受嗎?凜仲默默低下頭不說話,心中難免有著些許失落,也只有宣姑娘敢揍他這么痛快了吧?莫名有些想哭是怎么回事?
“我愿意…”宣姬一開口,在太子驚訝的眼光里和凜仲高興急切的目光中,對著太子微微一笑。
騙子騙子!剛剛誰的眼光里保證得好好的?而宣姬笑意吟吟的眨巴眨巴的眼睛,仿佛在說,這不是殿下要求的嗎?真傻還是假傻??!
凜仲兩眼放光地抓住太子殿下的袖袍,“殿下可是一言九鼎的,不能反悔的!”
太子卻氣得狠狠一甩白衣袍,甩開了凜仲的手,凜仲也仍舊笑著不惱。
太子轉(zhuǎn)頭就要踏出這后園的門,氣沖沖的對著凜仲,卻又不得不忍住,“隨、你、便!難怪不得你現(xiàn)在還排在末等!”
宣姬紈绔地立在一旁,嘴里卻還不打算放過太子,連忙追上前去,“殿下,您怎么不飛躍出去了呢?”
凜仲看著太子,突然笑得賊精,低低笑道,“多謝太子表哥!”
太子?表哥?難怪不得,難怪不得,這么由著他!
太子看著凜仲的賊笑,心里卻是一萬遭雷劈,這小子是假老實!?。『?,干得好得很,我一定找個機會給你娘告上一狀!
宣姬連忙跟上太子身后,乖乖卷著自己手中剛剛偷偷在后園折的一枝桃花,也不算偷得吧,好像,是沒人攔她。
太子看著走在一旁乖乖聽話的宣姬,又腦袋卻浮現(xiàn)出剛剛她那毫不淑女的大笑,氣極反笑,“你倒是好本事!”
宣姬百無聊奈地搖著那盛開的美艷桃花,毫不客氣地回他道,“彼此彼此!”
“本宮可以讓你教凜仲…但約法三章,第一,既然凜仲要你教,你就好好教。第二…”
宣姬賊兮兮地靠過來,搶答道,“我懂我懂,既然是懲罰,就得給世家一個交代,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被打的行不了路了!”說著說著,竟是好像真的要立馬倒下去。
太子抬手給了他個力,低喝道,“放肆,如此這般天真!你既要教凜仲怎么還可瞞得住世家?第二就是你平時沒事就給本宮好好呆在玉涼殿,別給本殿找事!”
“那第三呢?”
“第…三,注、意、自、己、儀、態(tài)…”太子說完就感覺心里有點沒底,這是什么要求啊都,太子說完便是立刻轉(zhuǎn)身走開,也不帶回頭看的,腳下急匆匆的,像是沾染了什么不該沾染的臟東西一般。
宣姬則是一臉無所謂,甩了甩手里的桃花,轉(zhuǎn)頭向著反方向,大搖大擺地往玉涼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