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樓。
徐碩并狄青、韓琦、富弼、文彥博、尹洙等人因了后日就要啟程,約在樊樓一聚。夏竦和范仲淹畢竟有了些年紀(jì),尤其那范仲淹自從被貶饒州任職以后身體便是每況愈下,還染上了肺病,加之前兩年妻子也去世了,這五十出頭的范仲淹回到京城,除了上朝,基本上都是深居簡出。大家也都明白范公的性子,這種觥籌交錯的聚會,都不好意思叫上他。
那狄青原本就是個孤僻性子,又因自己出身寒門,還曾是個戴罪之身,面上有刺青,終歸心有忌憚。尤其是那韓琦,狄青當(dāng)年因替哥哥頂罪,被押解京城之時,正欲三甲游街,那韓琦高頭大馬,雖為榜眼,卻比那狀元還耀眼。想來二人年紀(jì)相仿,卻差別如此之大,令得狄青每念及此人,便心有不甘。今韓琦做東,邀約共飲,狄青心下猶豫,但又礙于“韓公”情面,最后是不清不爽地應(yīng)承了同去。
跟那狄青不同。徐碩雖說最近這些年都跟著爹爹在邊疆軍隊歷練,但是打小就長在東京,劉府雖說不算聲名煊赫,那也是累世將門,衣食無憂。那徐碩自小也有點紈绔公子的性子,若非劉平看出他這苗頭,硬生生將其拉去軍隊磨煉了性情,想必現(xiàn)在也是東京城內(nèi)響當(dāng)當(dāng)?shù)幕焓滥酢?p> 與這韓琦等一干人,上了樊樓,徐碩倒是如魚得水,時下興盛的酒令、投壺、九射格徐碩都玩得溜熟,尤其是一身武藝,粗中有細(xì)的性子,這投壺是一投一個準(zhǔn),九射格那是一射一個準(zhǔn),只是因為這一輸才有酒喝,而贏了的人就只有吆喝的份兒,徐碩倒是有時候?qū)幵腹室廨斏弦惠?,討一口酒喝?p> 那韓琦、富弼等一眾文臣是什么人,雖說武藝不行,但是皆耳目聰慧,玩上幾局便知了這徐碩的底細(xì),大家只當(dāng)做是不知道,隨了他去,愛怎么喝就怎么喝,只是一笑了之。
正談笑間,便有唱小曲的青樓女子抱著琵琶上樓,聲音尤其清脆婉轉(zhuǎn),正喝著酒的徐碩眉頭一皺,這聲音好生熟悉。扭頭一看,那珠翠環(huán)繞的一個白凈面皮的小娘子,身著一水紅對襟長衫,里面是月白色短襟與同色長裙,色調(diào)淡雅,看慣了這酒樓上五顏六色的庸脂俗粉,再一看這小娘子,那真是分外養(yǎng)眼。
徐碩一邊端著酒杯品著酒,一邊盯著這咿咿呀呀吟唱的小娘子看,面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那小娘子唱的是太宗時期宰相寇準(zhǔn)的一首《踏莎行》,名曰《春暮》:
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裊。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曲子很悠揚,那韓琦聽得是如癡如醉,忍不住還跟著唱了起來,徐碩卻在一旁搖頭說,“不對,不對?!?p> “徐兄,哪里不對?”韓琦忍不住問道。
“韓公您想,咱們后日就要奔赴西北,那是何等豪情壯志的事情,面臨的是西夏番賊,大家都是摩拳擦掌,期望大干一場,她卻在這兒唱春暮?!?p> “這可是寇準(zhǔn)寇大人的詞,寫得那是細(xì)致入微,情真意切。這小娘子唱得也是聲情并茂,我覺得很好啊?!?p> “韓公,您想想,這是寇大人被貶為青州知府,任職之際,他為了表達自己仕途坎坷的失落之情,寫下的詞。那士氣多低落?!毙齑T又喝了一口酒,對著那小娘子說,“來,再唱一曲有氣勢的,別咿咿呀呀唱這些。”
不料那小娘子一抱琵琶,站了起來,腳一跺,“徐碩,你有完沒完?!?p> 一旁的富弼“噗”地一口茶噴了出來,而文彥博早已笑岔了氣。只有那韓琦和尹洙是一頭霧水。
那抱著琵琶珠翠環(huán)繞的小娘子不是別人,正是劉府千金,徐碩之妹劉幼慈。話說這劉幼慈自小便有些男兒氣,性子也直率坦蕩,一心想著要跟哥哥一同去延州殺敵,不想那徐碩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直接拒了。徐碩不是不想幼慈在身邊,而是惦記著義父的囑托,他不能依照義父之言娶了這妹子,但是照顧她的安危,那就是他徐碩畢生的頭等大事。那西北邊境是什么地方?風(fēng)沙大,氣候嚴(yán)酷,這嬌滴滴的妹子去了,能有個好?在徐碩眼里,這妹子最好是一點風(fēng)雨都別經(jīng)歷,平平安安,錦衣玉食,日后尋個好人家嫁了,繼續(xù)過她的逍遙日子,那生活的奔波勞碌,那世道的蠅營狗茍,都與她毫無干系。
看到這妹子沉不住氣地一跺腳,徐碩眼珠子一翻,露出一個怪笑,“說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跑到這里來唱寇準(zhǔn)的詞,也沒用?!?p> 一旁富弼笑過之后,忙向韓琦、尹洙解釋,并簡單將這劉幼慈先前潛入他府邸之事說了一遍,聽得韓、尹二人是連連驚嘆,“徐兄,你這妹子不是一般人啊。”
徐碩搖搖頭,眉頭都擰在了一起,“你們還這么夸她,她更張狂了,吵著鬧著要去西北,我們?nèi)ナ侨竹R征戰(zhàn),卻帶著一個拖油瓶像什么話?!?p> “你不要我去延州,那……那……那我跟著他去!”幼慈情急,用手一指狄青,“他我是知道的,他很厲害,武藝高強,我跟著他你不會怕我受欺負(fù)?!?p> 狄青哪里見過這陣勢,一個白白凈凈的大姑娘家直截了當(dāng)要跟著自己,面上一紅,“使不得,使不得,劉家妹子,我是粗人,到時候非但沒保護到你,我還失手傷了你,那如何是好?”
“那我跟著他”,劉幼慈見狄青推辭,心內(nèi)一陣火苗冒了起來,這人怕是跟哥哥串通好了的,不若找一個斯文人說去,便是用手一指韓琦,“你們喊他韓公,想必是個大官兒,大官兒細(xì)心,大官兒不會武功,我還能保護大官兒。”
徐碩心內(nèi)笑道,在座的誰都比你哥哥我官兒大,你怎么偏就盯上他這個管事兒的呢?
“你要跟著我?”韓琦見幼慈指著自己,頗為愕然。
“跟你不行嗎?我一身武藝,也知書達理,你一介書生,就算是個飽學(xué)之士,出門在外卻沒個遮擋,那番兵一到,我興許還能護你個周全?!?p> “嗬,小丫頭口氣不小?!?p> “這樣,你們不是在玩投壺,玩九射格嘛,我來小試牛刀,就我一人投,一人射,你要是覺得我可以,就把我留下,要是覺得我不行,那你就跟我哥一個鼻孔出氣,把我給拒了。我還可以跟著……他!”這個“他”指的是尹洙,徐碩已經(jīng)是一身汗,而尹洙則笑道,“那敢情好,我不用投壺,不用九射格,我就缺個燒火大丫鬟?!?p> 韓琦微微一笑,“我不缺燒火大丫鬟,不過你若真的能令我看得上眼,那就跟著我鞍前馬后,不過,那可比燒火大丫鬟要累。”
“好,那你等著瞧?!?p> 那投壺本就是男人的游戲,觥籌交錯之時,大家手持一支無鏃之箭,投向“壺”口。一般閨閣女子接觸甚少,投壺自然技藝不精。但是幼慈畢竟是將門之女,平時也不拘禮節(jié),這些男子之間的游戲她也經(jīng)常參與,有時候甚至是一個人在家,也會自己琢磨,久而久之,熟能生巧,這投壺玩得那是溜熟。
但見那劉幼慈年方二八,窈窕身姿,婀娜體態(tài),手持無鏃之箭別有一種風(fēng)情。倒真應(yīng)了唐時花蕊夫人的描繪,“摴蒱冷澹學(xué)投壺,箭倚腰身約畫圖?!?p> 投壺本是多人的競技游戲,幼慈一個人投,便成了表演。只見她先是連發(fā)三箭,都穩(wěn)穩(wěn)投中壺口,然后三箭齊發(fā),三箭即中壺口。在場眾人連連稱贊。幼慈內(nèi)心一陣得意,又是三箭齊發(fā),絲毫沒有偏差。
非但如此,她又來一絕活,背對壺口,手持三箭,只見她玉手一抬,纖腰往后微微一仰,三支無鏃箭穩(wěn)穩(wěn)落入壺口。
“好!”眾人齊聲叫到。
幼慈并未停手,再使出絕活,就地旋轉(zhuǎn),越來越快,也未見她如何出手,只見在裙裾飛舞之間,三支箭“嗖嗖嗖”而出,然后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依次落入壺中。
“徐兄弟,你們是將門無弱兵?。 毙齑T早知那幼慈有這兩下子,也只是笑而不語。
“韓公,我看你這女跟班是要定了?!?p> 那韓琦面上微微一笑,“還有九射格呢,我倒要看看,這丫頭還有什么小把戲?!?p> 幼慈聽得韓琦之言,鳳眼一瞟,小嘴一撅,“聽你這話,著實看不起人!”
“姑娘確實令韓某刮目相看,只不過,還沒到心服口服的地步。就姑娘這幾招,韓某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姿態(tài)確實難看了些?!?p> “嘴硬!”幼慈玉手一招,叫旁邊伺候的廝波“九射格伺候。”
“這架勢擺的倒是很氣派!”韓琦對著文彥博訕笑。
“韓公你可別小看了這丫頭,方才投壺那確實身手不凡?!备诲鲈谝慌钥礋狒[不嫌事兒大,這劉家姑娘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英氣,身手不凡,她若是跟著去了西北,興許真能幫上點忙。
幼慈聽得富弼贊她,心頭一甜,轉(zhuǎn)頭對著富弼嫣然一笑。
你道那九射格是什么?是當(dāng)朝大學(xué)士歐陽修發(fā)明的新式酒令,雖說歐陽修被貶謫,但是他發(fā)明的九射格卻在這酒樓風(fēng)靡了起來。
此刻,廝波已經(jīng)將九射格的圓盤置與房間的空余角落,圓盤上畫著九種動物,熊當(dāng)中,虎居上,鹿居下,雕、雉、猿居右,雁、兔、魚居左。旁邊的案幾上一個竹筒筒內(nèi)一把小竹棍,棍子上刻著動物名稱,竹筒邊是數(shù)只鋼鏢,其規(guī)則是,酒局上各位輪流從竹筒里抽簽,抽到哪只動物的就用飛鏢去打圓盤上相應(yīng)的動物,打中了,換下一位;打不中,便需喝一杯酒。
現(xiàn)在幼慈有心要露一手,并不按照規(guī)則輪流飛鏢并喝酒,跟剛才投壺一樣,她這是將這酒令變成表演。但見她將數(shù)只飛鏢握于掌中,也不從竹筒中抽簽,而是由一眾客人喊出動物,她來射。
大家依次喊出動物名稱,幼慈鏢無虛發(fā)。
這其實是在眾人預(yù)料之中的,如若這一點能耐都沒有,她也不會出來表演。
第二輪開局,幼慈轉(zhuǎn)身背朝著圓盤。按照眾人喊出的動物發(fā)出鋼鏢,依舊是鏢鏢到位,毫無虛發(fā)。
徐碩知道自己妹子平日里喜歡自己琢磨這些酒令游戲,但是想不到竟然如此出神入化,著實吃驚不小。
心內(nèi)正感嘆,不想那幼慈又露一絕活,將所有鋼鏢皆握于掌中,背對著圓盤,但見她玉手一揚,9只鋼鏢“嗖嗖”飛向靶子,竟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在圓盤上一一“認(rèn)領(lǐng)”了屬于各自的動物。
“要是歐陽兄在此,肯定要跟姑娘拜個把子,你這是將他的游戲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那素來與歐陽修交好的韓琦實在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如何?可去西北否?”
“這隨軍奔赴邊疆,不是上陣殺敵就是治理疆域,你這姑娘家隨行,多有不便,畢竟不比投壺、九射格這些酒令娛樂?!表n琦皺著眉頭,頗有為難。
“你……說話不算話?!庇状纫欢迥_。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上前,手里都是水果、香藥一類的食物,徐碩與狄青一個對視,二人都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這樊樓之上,一頓酒局間,唱小曲的;賣零食、雜果的;賣藥膏子的都絡(luò)繹不絕,大家也都司空見慣。偶爾也會買點零食,給一兩個小錢,讓這些做小本買賣的百姓也有點進項。
但見那賣雜果的小廝一邊往桌子上扔著零食,一邊慢慢地圍著桌子轉(zhuǎn)圈,徐碩眼睛緊緊盯著那人,似覺有些不妥,那人的手指一刻也沒離開徐碩的視線。
徐碩的眼睛隨著這小廝挪動,只見他一點點靠近文彥博身邊,似乎靠得太近了一些,就連文彥博自己也覺得有些問題,他不由地一扭頭,正想說些什么,只見那小廝一抬手,赫然握著一把寒光匕首,徐碩早有準(zhǔn)備,正欲出手,不想一只鋼鏢“倏地”飛了出來,正中那握刀之手,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匕首已然脫手。
徐碩一個箭步上去,將其胳膊反剪在后。眾人皆嚇得臉色蒼白,尤其那文彥博幾乎癱倒在席上,身子還不住發(fā)抖。
“小松!”幼慈忍不住叫了一聲,“你這是作甚?”
原來那小廝正是黃德和的隨身侍衛(wèi)小松,他剛剛進來時,便被幼慈一眼認(rèn)出,因了那黃德和已被行刑,他下面一眾人等也是樹倒彌孫散,其親信更是跟著他人頭落地。在這里看到小松,幼慈著實吃驚,他的一舉一動幼慈都不敢怠慢,果然走到文彥博身旁小松準(zhǔn)備行兇,幼慈手中還剩一飛鏢,瞬間出手,一招致勝。
“小……小娘子,果然是你。”
“小松,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幼慈見到小松這般光景,心下一軟。你道那小松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原來當(dāng)日黃德和因他被幼慈所騙,怒不可遏,將大松打了一頓,而小松因與幼慈走得太近乎,還朝思暮想,黃德和一怒之下,便將他攆出黃府,打發(fā)他回了老家。
不想那黃德和最后誣告不成,反被腰斬,而大松等一干親信均被判了死刑,小松被攆回老家倒是意外地保住了性命。那小松是個死心眼兒,原本就不信黃德和的話,不相信小娘子會騙了自己,現(xiàn)下發(fā)現(xiàn)黃都監(jiān)和哥哥都被處以極刑,于是誤以為黃都監(jiān)將自己攆出府中,原是出于保護自己,心中原本的怨恨都變成了感激。而哥哥的死更是令他痛心不已,最后便將那一腔仇恨都記在了主審官文彥博的頭上。他來到東京,觀察了旬月那文彥博的舉動,越觀察越氣憤,最后尋了這個樊樓酒局的機會動手,想置文彥博于死地。
想不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了心心念念想著的小娘子,那小娘子還是那般漂亮,但是裝束又不一樣了。三次見這小娘子,三次裝扮都不一樣:最開始的小娘子秀氣利落,仿若蓬門碧玉;后來河中府衙門遇到小娘子,清爽大氣,又如大家閨秀;今天的小娘子,嬌艷嫵媚,恰似那樓中花魁……
但是,黃都監(jiān)沒有說錯,他被騙了,今天分明是小娘子的飛鏢救了這個姓文的一命,她真的與他們是一伙兒的。
不論如何,小娘子還是沒有忘記他,還是能叫出他的名字,想到這里,小松慘然一笑。
“想不到,我們的第一面和最后一面都是在這樊樓之上?!?p> “小松,你是要為你家都監(jiān)和你哥哥報仇不成?那黃都監(jiān)是什么人,投遞叛國,陷害忠良,你何苦執(zhí)迷不悟呢?”
“小娘子,食人俸祿,忠人之事。那黃都監(jiān)再不濟,也養(yǎng)了我十多年,我就是他的一只狗,也是不能背叛他的?!?p> “那黃都監(jiān)若是有你這般心性,也不至于落到被腰斬的田地?!?p> “小娘子,我小松無父無母,只有黃都監(jiān)和我哥哥,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我今天報仇失敗,也愿意去陪了他們,但是,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我……我叫劉幼慈,劉平正是家父?!?p> “哦……那……小娘子,你既騙我,我也能夠明白,你是為了你父母,為了你那一大家子?!?p> “小松……”
“我也知道,你是大家閨秀,怎看得起我這般破落戶,黃都監(jiān)沒有說錯,我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p> 此時,樊樓的管事通知開封府衙役已經(jīng)到了,那小松最后看了幼慈一眼,便被那衙役押解而去。幼慈內(nèi)心五味雜陳,雖說那小松愚鈍,又跟著那黃德和也不見得做了多少好事,但是究其本質(zhì)終歸是向善的,也忠于其主,想到這里,幼慈忍不住想落淚。
“幼慈姑娘,文某謝過!”
文彥博此時已然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向幼慈拱手行禮,“你兄妹二人皆救過文某性命,大恩大德文某銘記于心。”
幼慈搖搖頭,勉強笑笑,卻說不出話來。
“劉姑娘,我定會向那開封府說情,留那小松一命?!表n琦喃喃道,雖說他不明白事情原委,但方才聽得幼慈與小松一席話,還是了解個一二。
幼慈嘆息道:“韓公不必了,他無父無母,黃都監(jiān)和哥哥都沒了,他活著也不見得多開心,而且有了這個案底,你叫他怎么生活?”
“我見他身手伶俐,性情也敦厚,只要活著哪有沒出路的。劉姑娘你這就悲觀了,你要明白,生死之外無大事,只要活著,比什么都強?!表n琦站起來,走到幼慈身邊,語重心長。
幼慈扭頭看著他,這韓琦經(jīng)過那場生死虛驚,竟然依舊睛亮如漆,毫無懼色。不由得心下一動。
“劉姑娘,后日換身行頭,隨我去西北吧。”
幼慈心內(nèi)一喜,不由地向哥哥丟了一個眼神,哥哥正望著她,微微一笑,點點頭。
三日后。
徐碩等人率10萬宋軍未及雞鳴便早早啟程,行至陳橋門,薄霧中但見官家?guī)ьI(lǐng)群臣門前站立。那官家頭戴皇冠,一席黃色龍袍,群臣皆著朝服,一派肅穆。
韓琦等人趕緊下馬跪拜,官家趕緊示意“平身”,爾后拱手曰:“眾位愛卿,此去多艱險,朕及群臣在此等諸位凱旋?!?p> 及后官家命人將溫好的酒端上,眾將士一口干下,摔杯立誓。
徐碩此刻,又想到當(dāng)初與爹爹率軍從此往慶州進發(fā)的情形,雖無今日之宏愿,心內(nèi)卻是無限希望和抱復(fù)。而這三川口一役,短短半年,卻似歷經(jīng)千劫一般。
如今征程再啟,這陳橋門,乃當(dāng)日宋太祖黃袍加身之地,大宋開國之源頭,今日皇上擇此地與諸位立誓,其心志溢于言表。想那夏竦、范仲淹、韓琦、尹洙等皆是朝中重臣,此次赴邊疆,也是官家下了狠心要有一番作為,想到此,徐碩心頭涌起一陣慷慨激昂之情,將那三川口戰(zhàn)役帶來的日積月累的陰霾,一掃為凈,不由地吟出一首《西江月》:
邊城長云漠漠,海內(nèi)甲胄干戈。天時地利與人和。馭敵制勝帷幄。
西去烏巾獵獵,來日劍履山河。猛士齊唱大風(fēng)歌。當(dāng)馳四方共賀。
欲知西北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