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婉雖說有些失望,但對于蘇寧此刻的心境也是完全能夠理解的,只是不愿看著她終日這樣郁郁寡歡下去,免不得再要想些法子來寬慰她。
憂心忡忡的看了眼門外,李婉婉忽的輕挑了下眉梢,面色顯得不耐煩的說道:“在隴西的時候,我在舅父家中尋著張好琴,知道一娘定是喜歡,便從舅父手中誆了過來,只是霜兒這家伙怎生半日了還未進來?”
沁兒與蘇寧的目光也跟著尋了出去,果然不見霜兒的身影。
沁兒喜滋滋的道:“前些時日,一娘與大娘子擲氣,二大娘子又氣匆匆地趕了過來,弄壞了一娘的琴,一娘為此還難過了好一陣子,這下倒好,一娘又得了寶貝,奴婢這便去替婉娘看看霜兒到了何處?!?p> 李婉婉聽到此話,臉色霎時大變,驚慌道:“呀,方才我進來時便瞧見了你家周六娘的身影,礙于不想與她碰面,便急著過來了,只怕霜兒是被周六娘扣了下來吧,沁兒,你快去接應(yīng)霜兒,可別又讓那悍婦弄壞了我名貴的琴?!?p> 沁兒聽著甚是心慌,連忙奔了出去。
一番言語下來,又是名琴,又是悍婦的,弄得蘇寧一時間好不自在。
一方面,這李婉婉在她面前如此稱道自己的二嬸,實在讓人訝異,可憑著周氏向來的做派,李婉婉這用詞倒也十分妥帖,糾不出什么毛病來。
想來是蘇寧兒以前與李婉婉的交情深厚,蘇寧兒平日里又愛與那周氏爭鋒相對,李婉婉這才與她心氣相應(yīng),一起對那周氏沒有什么好的印象。
再則,說起名琴,蘇寧也有些不安。
自己幼時雖學(xué)過幾年古箏,可還算不上精通。即便如此,那與李婉婉口中所指的琴也并非一轍。
古人歷來講究琴、棋、書、畫方面的造詣,只是那琴類說的卻是古琴。這種東西現(xiàn)代社會里早已少有人研究,聽李婉婉的意思,以前的蘇寧兒在這方面的造詣定是不淺的。
好在自己如今可以憑著失憶的由頭推脫些事情,若是那婉娘硬是逼著自己彈些琴曲,自己只能借著這個理由拒絕掉。
這樣想著,她心里又安生了許多。
李婉婉不時的打量著門外的方向,耐心等待著自己那張名琴的同時,又不忘繼續(xù)講述自己未盡的話題:
“今年的曲江池畔恐怕會無比的熱鬧,免不得又會出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詞,到時候教坊和平康坊里那些樂師、都知們定會好生爭斗一場,出來的新曲只會不勝枚舉,一娘深譜琴藝,不去實在可惜,我這蠢腦子也不知能記下多少?!?p> “倒也不打緊的”,蘇寧笑了笑:“既是行游玩樂,聽聽便罷,何須傷神記它,若真是好的曲調(diào),想必用不了多久時日也能傳出來?!?p> “也是”,李婉婉認同的點了點頭:“我不過是想著怕你悶在這院子里悶壞了,給你尋些事情來做?!?p> “這話今日晨間沁兒倒是說過”,蘇寧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愜意的道:“但咱們女兒家本該也是在這深閨里待著的?!?p> “你性情近來真是變了不少”,李婉婉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目色深沉的擠了擠眼:“看來你那二嬸這些時日沒少為難你。”
“哪會,我二嬸......”,蘇寧正回著話,卻見沁兒拉著霜兒一道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霜兒悶著一張臉,死氣沉沉的,唯有沁兒氣喘吁吁的叫苦道:“不好了,一娘,二大娘子將婉娘送你的那張古琴帶回了璣宸院那邊?!?p> 蘇寧小臉一陰,頓覺尷尬,這可真是“啪啪”打臉。
李婉婉也勃然大怒,急著從坐上驚坐起來,大吼道:“什么啊,那可是我的東西,那悍婦究竟意欲何為?”
霜兒埋著頭,被她這一怒嚇得險些魂不附體,支支吾吾道:“二大娘子、二大娘子害怕一娘再出去拋頭露面,影響了以后的議親,所以在婚事沒有敲定之前不讓一娘碰這些東西,那琴,二大娘子說先替一娘保管著?!?p> 李婉婉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胡謅,這悍婦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只不過是在這院子里彈唱些琴曲,什么時候又說過要出去了。”
沁兒見她氣得花容失色,連忙在一旁小聲提點道:“上次婉娘與一娘跟著趙家郎君去那西市的波斯邸聽曲,其實已經(jīng)被二夫人知道了,那時還沒有慶王府這樁婚事,二夫人想著婉娘與趙家郎君,沒敢明面上責(zé)怪一娘。”
“這悍婦”,李婉婉罵罵咧咧的斥了句,接著又看向蘇寧,沒好氣的抱怨道:
“我說帶你去曲江池行游你這般推三阻四的,原來其間是有蹊蹺的,芷寧,你現(xiàn)在為何怕你家周六娘都到這般田地了,她若事事揣著幾分長輩的姿態(tài),你敬她怕她倒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偏偏這悍婦跋扈過了頭,竟連你的婚事也敢擅作主張?!?p> 霜兒嚇得趕緊勸道:“婉娘還是不要說這些才好,前些日子二大娘子才到棠華院這邊來鬧過,今日趙家郎君過來羞辱阿郎與兩位大娘子,二大娘子又是氣得不輕......”
“好了,霜兒,你這臭丫頭,別在這里亂嚼舌根,婉娘本是歡喜著過來敘話的,你何必給她添不愉快”,蘇寧打斷了霜兒的話,溫眸相望著李婉婉,溫聲細語的道:
“我近來腦子不太靈光,怕是也撫不好琴的,前些日子老家姨娘來京探望,帶了些土產(chǎn)上來,其中還有今年的新茶,都是從常州采買來的紫筍茶,正好讓沁兒替婉娘沏上一壺,降降心火?!?p> 她也知道唐人有飲茶吃點心的習(xí)慣,聽齊氏說紫筍茶以前還是朝廷的貢茶,像李婉婉這種身份,雖說帶著些尊貴,可畢竟又算不上公卿世家之類的人家,常年待在京中,能喝上此茶也會覺得稀罕。
果然,李婉婉聽了這話又心平氣和的坐回了木凳上,只是面色陰沉著還是有些不悅:“本想著用我那張琴聽一娘撫些琴曲,眼下看來怕是要落空了?!?p> 滿是失落的看了眼蘇寧,她又對一旁的霜兒吩咐道:“霜兒,你去將你家一娘的那張秦箏尋出來?!?p> 霜兒愣愣的打量了眼蘇寧,看這婉娘的勢態(tài),今日是非要和琴曲過不去了。
但仔細想想,只要她不挑唆一娘去與二大娘子作對那其他的事情就算不得大事。
婉娘身份雖然尊貴,可偏偏不受那周氏的待見,吵鬧之后最后受累的還是她家蘇一娘。
如此盤算著,她乖乖的去將秦箏擺了出來。
沁兒沏好了茶,李婉婉握著茶盞淺飲了幾口,坐在秦箏面前,一邊醞釀著情緒一邊對蘇寧說道:“你家周六娘怎么能這樣呀?!?p> 蘇寧見她仍是憤憤難平,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來安慰她,又微微的想了想,之后也悠閑的舉著茶盞飲了口,抿著小嘴緩緩道:
“近來發(fā)生這許多事情,我那二嬸難免會敏感些,我先替她與婉娘賠個不是,婉娘莫要怪罪才好。”
李婉婉悶悶的噘了噘嘴:“我們兩誰跟誰,我不過是為你感到不平罷了?!?p> 說著,她那修長的睫毛眨閃著,臉上忽然現(xiàn)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既然一娘這么巴巴的要替你那蠻橫的二嬸賠罪,我若不成全你倒顯得我太狹隘了,那一娘便為我唱支曲吧,不過你可得學(xué)著平康坊里那些‘都知’一樣,風(fēng)騷露骨一點才能打動我哦,又或者學(xué)學(xué)波斯邸中那些胡姬的魅惑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