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秘密
出了帳篷，聞?wù)押臀虹R往自己的居所走去，聞儆元跟在后頭，突然叫住聞?wù)训?p> “昭兒，你過來，爹有話想和你說?！?p> 聞?wù)杨D住腳步，魏鏡看一眼她，輕聲道
“去吧，別讓你爹等?！?p> “好，我去去便回?！?p> 魏鏡點(diǎn)頭。
聞?wù)迅赣H來到一僻靜處，她還沒說話，她爹便點(diǎn)著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
“你個死丫頭，嚇?biāo)滥愕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你死去的娘交待！”
聞?wù)巡粷M嘟囔
“爹呀，哪有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陛下圣明著呢，才不會是非不分，濫殺無辜！”
聞爹被她這話又嚇一跳，下意識地左右瞧瞧，見四周空寂一片，放下心，又回看看聞?wù)眩秃?p> “你小點(diǎn)聲！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 ?p> 聞?wù)寻櫭?，不明白她爹為何發(fā)這么大的火，好一會兒才悶悶道
“不是您教我如果一件事，它是對的，我便要堅(jiān)持到底嘛。”
聞爹一哽，他確實(shí)這么說過，可當(dāng)時是為了鼓勵她走出困境，不封閉自己。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過于緊張了，但想到聞?wù)训男宰哟_實(shí)——唉，早知如此，當(dāng)初也就不挑挑揀揀的，找一個普通人家讓她嫁過去得了，也省得他提心吊膽的，正所謂一入皇庭深似海??！
“爹？爹？”
聞爹回神，沒好氣道
“干甚？”
“都叫您好幾遍了，您又在瞎想啥呢？”
“除了擔(dān)心你這個不聽話的，我還能想啥？我跟你講，以后可不能這般意氣用事了，今天也就陛下心情好，不跟你個丫頭片子計較，要是——”
聞爹再次謹(jǐn)慎地環(huán)顧四周，降低音量
“你今兒個可是把皇后吃罪了，以后有你受的，你自己小心點(diǎn)，可別再期望著還能像今天這么走運(yùn)。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折騰你爹我倒沒事兒，你要出個什么意外，你爹我也不活了！”
說著說著聞爹竟揩起眼淚來了。
聞?wù)选?p> 她現(xiàn)在羞愧難安，可是又覺得自己不幫魏鏡出這口氣，依魏鏡那性子，他肯定要繼續(xù)忍著的，這讓她一直以來見義勇為，俠肝義膽之心如何安放？
看了看傷心流淚的老爹，聞?wù)褔@口氣，服軟，依偎他
“知道了，我以后盡量不用這樣的法兒講理兒，我向您保證，我絕對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讓您老人家再提心吊膽的了。您看，成么？”
聞爹破涕為笑，再次點(diǎn)點(diǎn)她的腦門
“你呀你，就知道哄我這老頭兒！”
“不哄你，說真的！不信，我發(fā)個毒誓好了?！?p> 聞?wù)岩槐菊?jīng)，舉手作誓，聞爹攔住她
“得了，誰知道你以后會不會再犯。我話說到這，你自己小心點(diǎn)，回去好好給王爺上藥，我先走了?！?p> 這劉后也真夠狠心的，王爺多好一孩子，她也下得去手！也難怪聞?wù)选劦皶r打住，想多了助長那丫頭的‘氣焰’。
聞?wù)鸦氐綘I帳時，魏鏡背對她正準(zhǔn)備洗臉，見到外冒的水汽，聞?wù)寻櫭?，暗?這個呆子，哪能這就用熱的招呼臉。
想著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魏鏡轉(zhuǎn)身，道
“回來了?！?p> 聞?wù)腰c(diǎn)頭，左右看看，問
“祁姝呢？”
“我讓她先休息去了?！?p> “哦?！?p> 聞?wù)颜f完，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他的臉部微微有些浮腫，已不見指印的痕跡，不過這形容有失他原本的俊秀，多了幾分滑稽，看著聞?wù)巡挥X笑了起來，一邊暗道:皇后看著挺瘦弱，沒想到勁兒還挺大，看這架勢，沒個一天半宿這浮腫是消不下去的，這恨著實(shí)已久啊……
“你笑什么？”
魏鏡盯著對著他的臉癡笑的女人，莫名問。
聞?wù)褟阶猿檫^他手里的汗巾，邊往外走邊說
“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保準(zhǔn)有驚喜?！?p> 魏鏡一怔，猶豫片刻，向聞?wù)延玫氖釆y臺走去，他對著鏡面，微彎腰，朝里邊望去，只見銅鏡里倒映著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孔，只不過，讓他感到陌生的是，鏡子里的那張臉，一邊發(fā)紅浮腫著與另一邊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很是可笑。
魏鏡便收回目光，垂眸，半晌，扯唇冷笑，而后像是反應(yīng)過來，低聲道
“該死！”
聞?wù)褎倓偪刹痪褪浅靶λF(xiàn)在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聞?wù)褟耐饷婊貋?，魏鏡看她手里握著鼓囊成團(tuán)的汗巾問
“這是要干什么？”
聞?wù)研α诵?，口中命?p> “你先坐下，待會兒就知曉了?！?p> 魏鏡露出懷疑的表情，在聞?wù)汛叽傧伦陂缴希務(wù)牙^續(xù)命令
“閉眼?！?p> 魏鏡一頓，猜到她的意圖，有些不自在道
“我自己來吧?！?p> 聞?wù)颜鹚雎犚宦晪蓡尽?p> “三哥！三哥！”
她朝簾門看去，一抹鮮艷的紅闖了進(jìn)來，魏書格看了眼屋內(nèi)，徑直跑到魏鏡身邊，望著魏鏡的臉，雙眼立時含了淚光，情不自禁抬手就要撫摸上去，口中哽咽道
“都腫成這樣了，她好狠的心??！”
魏鏡避開她的手，后退一步，皺眉問
“你怎么過來了？”
魏書格收回手，咬唇道
“我不放心，便來看看你?！?p> 聞?wù)颜驹谝慌裕€想著要不要招呼這位小姑，魏書格卻突然對她說道
“三嫂，我有話對三哥說，你能不能——”
聞?wù)雁读艘幌?，怪異地看她一眼，還沒回應(yīng)，魏書格又道
“三嫂，我就只說幾句，不會占用你們很多時間的，嫂嫂～”
聞?wù)言僖淮吻诹怂蟮哪抗庵校瑹o視魏鏡暗暗搖頭的動作，一跺腳，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魏鏡……
聞?wù)殉隽藥づ?，卻見樹后一人探頭探腦，行跡甚為可疑，正要一看究竟，魏書悅跳了出來，驚訝問
“你怎的出來了！”
聞?wù)讶滩蛔〗o了她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嚇我一跳，我還問你呢，你在這干嘛呢？”
“嘿嘿嘿，嚇到你了，對不住哈?！?p> 魏書悅嘻笑著道歉，又往她身后看了看，問
“就你一個人嗎，三哥沒出來？”
“不然呢，”
聞?wù)秧谎?，心思一轉(zhuǎn)，而后冷笑道
“你既然來了卻守在這，你會不知道？”
還問她怎么出來呢，明顯這兩姐妹是一道過來的，明知故問。
魏書悅被她問的一哽，看看天色，左右言他
“這天黑麻麻的，該不會是要下雨吧？”
聞?wù)选?p> “你到底干嘛來了？不會是也想找你三哥說悄悄話吧？”
魏書悅聞言，詭異地看了聞?wù)岩谎?，迫不及待否認(rèn)
“我可沒有，雖說三哥今兒點(diǎn)背了些，但有你在，我是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他的。”
今晚她是徹底被聞?wù)训臍鈩菡鄯恕?p> “哼，那你這么晚不睡覺，跑這兒來——”
“我是跟著我姐來的，”
“這個月不是你做姐姐么？”
魏書悅眼角抽搐，嘴硬道
“我就喜歡當(dāng)妹妹，怎么了？”
“沒事，我就隨口問一嘴?！?p> 這么激動，上次聽魏鏡的說法，還以為兩人老稀罕當(dāng)姐姐呢。
想到什么聞?wù)延值?p> “平時也沒見你倆這么粘糊呢?！?p> 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書悅苦笑，低頭思索片刻才道
“她身子不太好，不看著她，怕出事，到時，母妃又該拿我試問。”
聞?wù)鸦腥淮笪颍f怎么每次魏書格露出哀求的目光都于心不忍了。
回神看魏書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一副陽結(jié)的表情?！?p> 魏書悅白她一眼，惡寒
“少惡心我，我是有事想告訴你?！?p> 聞?wù)岩汇?，心?這倆可真有趣。
“那你說吧?！?p> 魏書悅卻指指不遠(yuǎn)處的角落
“我們上那兒說去?！?p> 還挺神秘。
兩人來到樹下，魏書悅看一眼儼然立在幃帳三丈外的侍衛(wèi)們，收回目光，組織會兒語言道
“其實(shí)，書格，我姐她，愛慕我三哥?！?p> 聞?wù)岩汇叮虼讲徽Z，心道:還以為是錯覺，果不其然！
見她沒反應(yīng)，以為她沒聽明白，魏書悅進(jìn)一步解釋
“我說的愛慕，不是兄妹之間，而是，男女之情的那種，你，明白？”
聞?wù)腰c(diǎn)點(diǎn)頭
“我看得出來?！?p> 魏書悅驚訝，挑眉
“那你，還讓他們單獨(dú)呆一塊兒？”
“怎么，魏鏡難道也——”
魏書悅趕忙搖頭，擺手
“沒有沒有！三哥很正常的。”
魏書悅吐舌，她在說什么！
聞?wù)训皖^若有所思，魏書悅看著地面，聲音低沉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我倆雖然長得差不多，可性子卻千差萬別，你也看到了，魏書格那家伙除了兇得過我，其他人誰也不敢惹。小時候，她總是被人欺負(fù)，每次都是我?guī)退鲱^。有一次，她和別人吵架，被推下荷花池，大冬天的，水又冷又深，就是百花宮的那個，做的跟真的池塘似的。我們幾個小屁孩當(dāng)時給嚇懵了，沒有一個人肯救她，甚至是我，也忘了呼救，三哥和二哥經(jīng)過，二哥猶豫半天，三哥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把書格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自此，書格便賴上三哥了，三哥去哪她都跟著。后來，書格長大了，對三哥愈發(fā)依戀，三哥長得好，做事又特別有格調(diào)，我們可崇拜他了，卻也怕他，”
“怕他？為什么？”
“因?yàn)樗偸窍矚g一個人呆著，有時候又很嚴(yán)肅，也不太和我們親近，要不是他出去歷練過，經(jīng)歷了一些事，恐怕現(xiàn)在也還是之前那個樣子的?！?p> “即便是如此，魏書格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表現(xiàn)自己的愛慕之意吧，除非——”
魏書悅對她的洞察力深感佩服，點(diǎn)頭繼續(xù)說
“有一次，父皇喝醉了，宿在母親寢宮，說了一些胡話，書格當(dāng)真了?！?p> “什么胡話？”
魏書悅小心地瞟了眼四周，湊近聞?wù)眩c她耳語
“父皇說，三哥不是他的孩子，先皇后為了報復(fù)他，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p> 聞?wù)岩徽?，難怪！
“你不會當(dāng)真了吧？”
魏書悅退開一步，掩嘴大笑
“我騙你的！”
聞?wù)选?p> 瞥她一眼，沒好氣
“那你說個甚?！?p> 魏書悅聳肩，不甚在意
“母妃說，世上沒有這么巧的事，要是三哥不是，父皇怎么會心甘情愿做這種事，而且，三哥受寵的程度絲毫不亞于我們。只有書格那個傻丫頭才會信以為真！”
聞?wù)巡徽Z，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除了大婚那次，她一點(diǎn)也看不出魏鏡有多受天啟帝疼愛，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表面說的好聽罷了。
兩人唏噓一陣，寒風(fēng)吹過，魏書悅呼出口氣道
“唉，說出來感覺好多了，不然，我每次面對你，我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p> 聞言，聞?wù)研α诵?p> “回去吧?！?p> ……
聞?wù)央x開后，賬內(nèi)只剩二人，魏鏡看向魏書格，問
“你想單獨(dú)和我說什么呢？九妹？”
最后兩個字他咬的稍重，魏書格聞言，呼吸一滯，忍住淚意，可憐巴巴道
“三哥，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事情發(fā)生太突然，我被嚇了一跳，沒有及時攔住——”
“此事便過去了，她只是太過擔(dān)心荊揚(yáng)了，你也不必自責(zé)?！?p> 魏書格卻道
“不，她是有意的，她看你的時候，眼神好可怕，就像、就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剝了似的，我不會看錯的！”
魏書格肯定道。
“她想殺——”
“那是你的錯覺罷了，好了，此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時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你也回去吧?！?p> 魏鏡說完，轉(zhuǎn)身便向盥洗架邊走去。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魏書格忍了半晌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她突然失去理智般，跑上前，一把抱住魏鏡，不顧一切道
“三哥，我不走，有些話，我一定要對你說。我知道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沒關(guān)系，就算你成親了也沒關(guān)系！我愿意等你！我愿意！你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只有我懂你，求求你不要這么早推開我，好不好？”
魏鏡身軀一震，聽完她的話只覺呼吸困難，他深深的蹙起眉峰，毫不猶豫地掰開魏書格的手，回身，看向她，眸中寒光四射，冷然問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說什么嗎？”
魏書格淚水漣漣，哽咽點(diǎn)頭
“我知道，三哥，我知道，我喜歡你，從你把我從水中救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你！”
魏鏡愈發(fā)感覺頭痛了，他退開一步，盯著魏書格，深吸了口氣，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書格，我們可是親兄妹，我們永遠(yuǎn)都是不可能的，我也只能是你哥哥?！?p> “不，你不是，我聽到父皇親口說的，你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你只是先皇后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
魏書格激動上前，抓住魏鏡的手反駁。
“住口！”
魏鏡面色愈發(fā)冷厲，使勁抽出自己的手，面色冷厲，指向門外
“出去！在你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之前，我以為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魏書格呆愣著，淚水猶掛眼角，好半會兒才恢復(fù)意識，木木轉(zhuǎn)身，抬腿，朝帳篷外跑去……
聞?wù)押臀簳鴲偛呕氐綘I帳邊，忽然一個人影跑過，差點(diǎn)把兩人撞到。
望著那背影，聞?wù)言尞悊镜?p> “九公主？”
魏書悅連忙回神，拔腿追了上去，邊回頭對聞?wù)训?p> “我去看看，你去陪三哥吧?！?p> 聞?wù)堰M(jìn)去的時候魏鏡正對著她出去前擱在榻上的物事愣神，她出聲道
“我?guī)湍闾幚硐掳伞！?p> 魏鏡回神，看向她，點(diǎn)頭
“也好?！?p> 聞?wù)延脻窈菇矸筮^魏鏡側(cè)臉，專注而又小心翼翼，二人身影在燭光映照下似交疊在一起，好不親密，魏鏡出神地看著，良久，聞?wù)哑鹕恚栈啬抗?，輕聲說
“今天，謝謝你?！?p> 聞?wù)雁读似滩欧磻?yīng)過來他說了什么，笑了笑，搖頭道
“我這人就喜歡多管閑事，沒什么的，不過說實(shí)在的，你今天有點(diǎn)太傻了，都不知道避一避，平平白遭這一下?！?p> 聞?wù)颜f完便處理用過的汗巾去了，魏鏡坐在矮鋪上，好一會兒喃喃
“不會再有下次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