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眉心情抑郁。
從王旁生開始,她的親事好像就沒有一個靠譜的。
這樣幾番周折,她好像也沒有了什么期待了。
望著頭頂新?lián)Q的湖藍色床帳,溫眉轉轉反側,難道就一定要嫁人嗎?
原本她覺得這個家里沒有絲毫的留念,可是如今王氏已經(jīng)不得人心,她在家里的地位也與從前不同了,她有把握,只要自己愿意,在這個家里,她就能站住腳跟。
王氏沒有她想象的那樣聰明,兩個妹妹也會嫁人的,到時候府里就清凈了,徐氏遲早是要回定陽的,以后家里的妾室……如果加以利用,反而能讓她日子更好過。
溫眉忽然生出個大膽的念頭:不嫁人了!
她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可旋即釋然。
與其嫁給吳崇華那種人,還不如就留在家里。
她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值夜的盈夢被嚇了一跳,忙問:“小姐怎么了?”
溫眉精神抖擻,喊著:“幫我磨墨?!?p> 這……大半夜的,小姐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說?盈夢心中納悶,卻還是點點頭,“是。”
出了被窩,溫眉不由打了個寒顫,往暖爐邊靠了靠,等到盈夢拿了厚絨昭君套和披風過來,這才去了書案前。
書案就設在內室,屋子大,暖爐又有限,溫眉就覺得沒個書房好像很不方便。
盈夢穿好衣裳過來磨墨,溫眉就從匣子里取了箋紙鋪開。
挑了根細筆,她把不嫁人和嫁人的利弊都細細例了出來。
若是不嫁人,在家里,自己還是占嫡占長的大小姐,往后不管是王氏還是父親的妾室生下溫家長子,也不敢不敬她。
而從如今的情況來看,王氏生下嫡長子的機會渺茫,若是妾室生下庶長子,自己就更不怕了。
父親雖然看起來很糊涂,可心里也是有一把稱的,這一點從他瞞著王氏為自己準備嫁妝就可以看出來,再者若是不嫁人,往后等到以后的弟弟生下孩子,抱一個養(yǎng)在身邊,想必有母親那些嫁妝,這點也不是問題。
然后自己再置辦些產(chǎn)業(yè),多花些心思,日子富庶也不愁了。
這樣一來,她可以靠自己過的自在,不用去理會嫁給別人而帶來的種種麻煩。
而如果要嫁給吳崇華……溫眉不由再次一顫。
且不說吳家那些尚不知曉的水深火熱,就如今她這位準夫婿就敢拿什么心上人來壓她,她就能腦補出往后的日子。
還有就是這位吳太太,雖說瞧著和藹可親,但自己和她兒子比起來,她肯定會毫無懸念的站在她兒子那邊。
溫眉看著滿滿一張紙的字,想了想,又提筆加了一道:遠嫁。
嫁給吳崇華,那就是遠嫁,汴京距松江府來回也得半個月,她若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只怕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筆落,心思也定了。
溫眉打定了主意,不嫁了,誰也不嫁。
她又不由苦笑,真是造化弄人,從前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如今又要想方設法不嫁人了,這還真是世事無常。
“小姐,您這是要做什么啊?”
盈夢只認得幾個字,看不懂自家小姐這長篇大論的寫的都是什么。
溫眉露出個諱莫如深的表情,拍拍盈夢的肩膀,笑道:“困死了,咱們去睡覺!”
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好。
快到天明時分,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咔嚓斷裂的聲音。
是一顆銀杏樹的樹枝被積雪壓斷了。
溫眉醒來的時候聽說這事兒,這才想起連日大雪,只怕家里幾個院子都需要掃雪了,否則若是被大雪壓塌了,可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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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兒覺得那溫家大小姐不好相處?!?p> 吳崇華苦著臉坐在吳夫人身旁,低聲抱怨。
吳太太抬眼看了兒子一眼,“怎么不好相處了?”
“總是冷著一張臉,瞧著像是誰招惹了她?!?p> 吳太太一聽,不由大笑,“人家生的就是冷艷了些,可那眉眼,你還看過那般標致的嗎?這姑娘身段兒也好,不胖不瘦,該有的地方都有,以后好生養(yǎng)?!?p> 反應過來母親說的什么,吳崇華頓時一張臉漲的通紅。
“母親胡說什么呢!”
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溫眉那張睥睨眾生的模樣,還有她婀娜的身姿,頓時覺得心里像是被燒了一把火,從耳根子直往上冒。
“生的是好看,可沒有秀妹妹好?!?p> 吳太太瞪了他一眼,“你再拿個通房出來說事兒,我明兒就把她打發(fā)了出去。”
吳崇華頓時啞了聲,不敢再說什么。
“若不是秀姨娘有孕,你爹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行了,你要想護著秀姨娘,這事兒就別再說了,如今兩邊快下定了,咱們也好敢在年前把新人迎進門,這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
什么娶個媳婦好過年,這分明就是想借著溫眉來成全那勞什子秀姨娘!
徐時卿面如墨盤,探子死死的垂著頭,暗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簡直要被氣炸了,正巧沈玉樓提了酒過來找他。
“尚德這是怎么了,誰招惹你了?”
兩個人自從那日打了一架,倒是關系親近起來。
沈玉堂如今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反而愛上了飲酒,沒事小酌兩杯,快活塞神仙!
徐時卿也正心煩,提了酒就灌了兩口,這才長出一口氣,“你說你這個表妹腦子是不是不好使?”
說罷又覺得這樣說不對,不夠精確,他改口道:“不對,是你這個姑父,他是怎么金榜題名,入朝為官的,連最基本的覺察都沒有,難道他嫁女兒就不用多考察一下嗎?他以為這是市場上賣菜嗎?”
沈玉堂一愣,看樣子今日來的不巧,“原來真是有人招惹你了?”
他也不喝酒了,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說起來,若是你沒有成過親,以你對眉娘的癡心,我倒是更放心她嫁給你?!?p> “他又不是你姑娘,什么叫你放心,犯得著你放心嗎?”
徐時卿一反常態(tài)的白了沈玉堂一眼。
“再說了,我成親了不代表我就不干凈了,至少……”
“你都有兒子了,你還干凈呢?你讓別人代替你生的?”
徐時卿差點脫口而出說本來就是,可旋即又覺得難以啟齒,冷哼一聲,心里氣悶。
這丫頭如今是恨上他了,只怕一想到自己,那牙都得咬碎了。
徐時卿不由后悔自己那日太孟浪,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