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開水白菜
老爺子笑了，“小伙子不錯呀，果然有見識?！?p> “開水白菜”其實應(yīng)該叫做“上湯白菜”或是“清湯白菜”，聽起來平淡無奇，制作過程卻極為考驗廚師的功力。
秦至明吃過很多廚師做過的這道菜，但只有一次吃到做得極好的，那是一個專門為國宴做菜的廚師，從此之后，再也沒有其他廚師做的這道菜能入他的口。
昨晚試過吳老爺子的幾道菜，早已深深折服的他此時見這道大名鼎鼎的“開水白菜”，怎么不讓他激動得跳起來，這意味著他很可能再次吃到這道極品菜。
“開水白菜”最講究的是“開水”——也就是高湯的吊制。每個廚師的高湯都不一樣，食客可以從高湯里嘗到這個廚師的個人風(fēng)格。
極品的高湯，成品沒有一絲油星，也沒有一星雜質(zhì)。不同的高湯因為使用的食材不同，吊出來的高湯除了味道會有差別，湯色也會帶有各種深淺不一的色澤。
使用的食材也會根據(jù)不同廚師的習(xí)慣和流派有所不同，一般常用的就有雞、鴨、火腿、干貝、肘子、大骨等十幾種材料，精心熬制，再用一些手法去除湯渣，最后的成品便如清水一般醇凈透澈，清亮如酒。
使用的白菜通常會選用黃秧白菜心最細(xì)嫩的部分，洗凈后保持完整。制作時不氽不蒸，更不能煮，而是把菜心放在漏勺上，然后把滾開的高湯，一勺一勺澆在菜心上，將菜心燙熟，以此保持白菜心的清香爽脆。
澆菜心的高湯就不能再用了，最后把菜心放入盤中，再慢慢注入新鮮的高湯，這道由川菜師傅發(fā)明的極為清爽的“開水白菜”，才算完工。
吳老爺子準(zhǔn)備了四鍋高湯，他雖然年事已高，但動作卻十分爽利，很快制作了四碗不同的“開水白菜”，用了四只小巧的碗盛放，親手端到了秦至明的面前。
看完了全過程的秦至明，微微顫抖著手，拿起小湯勺，小口地品嘗起來。
有很多特級廚師做這道菜，卻得不到他的認(rèn)可，往往高湯吊得十分完美，卻和白菜的口感搭配時不盡如人意。即使得到了大家的稱贊，他卻因為有一條十分敏銳的“皇帝舌”，總能嘗出一點點微乎其微的不足來。
秦至明依次品嘗完，那一顆昨晚上來來回回的熱淚，終于還是流了下來。
他卻找不到什么話來形容這道菜。
“謝謝?！敝x謝您讓我嘗到這種完美的味道。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吳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
吳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說道：
“不錯，你很好?！?p> 這是一種知己得見的知遇之情，經(jīng)過了多少風(fēng)雨的老爺子，內(nèi)心也很感慨。
“小石頭，喊喊安仔，今天我高興，讓你們都嘗嘗這道菜?！?p> 很快老爺子又做了兩份，一份給樓小石和安仔，另一份給另外幾個幫廚的廚師和學(xué)徒。
幾個人感覺天降鴻福，樂得幾乎快找不著北了。
秦至明心中感慨，難怪一大早，那么多的人就努力奮發(fā)，這種跟著國寶級廚師學(xué)習(xí)的機會，世間難尋。而在這里，只要努力，就有可能得到這種機會。
他不由對酒樓的老板產(chǎn)生了深厚的興趣，到底是什么樣的老板，才會在一開始答應(yīng)吳老爺子這些規(guī)矩呢？雖然能訓(xùn)練出優(yōu)秀的廚師，最后自然是酒樓獲利，但一開始就能這么勞師動眾，而且投入不菲，要沒有一點前瞻的眼光，很難做到。
可惜，這樣的老板，到了反而跑路了，還真是讓人看不透。
樓小石倒沒有那么激動，不是她不愛美食，而是她與別人不一樣，她要考慮的生存問題，遠(yuǎn)比享受生活來得迫切。
她嘗過了菜，便起身走到廚房的一角，這里有一個小小的吧臺，其實就是一張小巧的臺子。吳老爺子年紀(jì)大了，牙口和腸胃都不如年輕人，樓小石就經(jīng)常給他榨一點蔬果汁。
她空間里的蘋果直接拿出來太過顯眼，榨汁最好。
她趁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做菜，便悄悄從空間里拿出兩個蘋果來，一早上在空間里研究，如今她可以很熟練地把東西收到空間，又不動聲色地拿出來。
很快，一杯蘋果汁榨好，她端給老爺子，老爺子樂呵呵地接過來，邊喝邊和秦至明聊著。
秦至明還在回味著“開水白菜”的美味，見到樓小石遞給吳老爺子的果汁，只覺得一股天然的果香味撲鼻而來，清新自然，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樓小石一眼瞥見他的神情，心里警鈴大作，便對吳老爺子說道：
“吳爺爺，我先去前廳盯著，你和秦先生繼續(xù)聊?！?p> 也不等秦至明開口，轉(zhuǎn)而對他說道：
“秦先生，實在抱歉，先失陪一下?！?p> 說完，快步走出了屋子。
一旁正喝著湯的安仔，看著吳老爺子手里的果汁，眼神一動，低下頭幾口喝完碗中的湯，也跟著樓小石走了出來。
秦至明心里明鏡似地，又好氣又好笑，這是有多不待見自己嗎？一杯果汁而已。無奈地暗暗嘆了口氣，繼續(xù)和吳老爺子聊著，吳老爺子難得見到如此懂吃的食客，恨不得把自己庫房里的食材都拿出來一一做成菜品。
只是那些材料大部分都需要提前準(zhǔn)備，即使立即開始準(zhǔn)備，也得幾個小時才可以完成。
倒是便宜了幾個幫廚的，雖然工作量比往常多了幾倍，但這相當(dāng)于是老爺子在手把手教做菜呀，而且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菜式，這完全是中大獎的節(jié)奏嘛。
連帶著，他們對秦至明的態(tài)度也變得十分熱切，恨不得秦至明往后扎根在廚房，吳老爺子就能把壓箱底的本事統(tǒng)統(tǒng)使出來。
秦至明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看著吳老爺子給幾個幫廚的廚師和學(xué)徒指點，忙碌了一早上，好不容易閑了下來，吳老爺子揮揮手讓大家休息的休息一下。
一個長得有點胖嘟嘟的圓臉廚師，走過來在吧臺旁倒了杯水，站著一揚脖，“咕嘟咕嘟”一口氣全喝完了。
秦志明一看他正是早上炒土豆絲，被吳老爺子欽點可以出師的那個廚師，便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來歇歇，兩人便聊聊了起來。
胖廚師叫做石勇，在秦志明面前顯得有些拘謹(jǐn)，秦志明見他緊張，便問他，“哎，你們樓經(jīng)理怎么為什么跟老爺子關(guān)系這么好呀，他們是親戚嗎？”
石勇又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說到：
“不是，樓經(jīng)理和吳大廚不是親戚，不過樓經(jīng)理剛到酒樓的時候，救過吳大廚，后來吳大廚就當(dāng)她是親孫女一樣?！?p> “哦？還有這么一回事??？說來聽聽?！鼻刂久饕宦?，好奇心大盛。
石勇笑著說道：“差不多兩三年前吧，樓經(jīng)理剛剛進酒樓，嗯，你知道的，新員工嘛，啥也不會，就先就到處打雜唄。有一天剛好她到后廚送文件還是怎么地，老爺子正在備菜，不知怎么的，有一口裝著熱湯的鍋不知怎么倒了，眼看就要砸到老爺子的手上……”
石勇絮絮絮叨叨的，還挺話多。
“秦先生你也知道的嘛，一個廚師的手，要是被砸壞了，被燙到了，那可不得了，特別是像吳老爺子這么這種級別的廚師，那可……嘖！嗯，剛好那會樓經(jīng)理不是過來送東西嗎？危急關(guān)心，，伸手擋了一下，那個臺子就砸在了樓經(jīng)理的那個手臂上，吳老爺子毫發(fā)無傷，一點事兒都沒有，樓經(jīng)理的手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那會是夏天，都穿著短袖，她的手臂就被鍋邊給烙了一道疤?！?p> 石勇咂咂嘴感嘆道：
“你說，一個小姑娘，得有多大的勇氣呀，就那么幫吳老爺子擋那熱鍋？”
秦至明沒有嫌他羅嗦，只是不時點點頭，給點反應(yīng)，無形之中給石勇更多鼓勵，他說得更加來勁了。
“這不，打哪以后，老爺子呢，把樓經(jīng)理當(dāng)成是親孫女一樣，連帶著安仔呢，也沾了不少光。不過呢，不光光是這件事，樓經(jīng)理人很好的，咱們酒樓很多人對她都很服氣的?！?p> 秦志明若有所思的說：“哦，從那以后樓經(jīng)理就當(dāng)上經(jīng)理啦？”
“那怎么可能，畢竟咱們酒樓呢，管理一向比較嚴(yán)格的。不過呢，就沖這一點，樓經(jīng)理也挺讓人佩服的，她沒仗著救過吳老爺子就提什么要求，還是像原來一樣做著各種打雜的活。當(dāng)然，吳老爺子也沒有說要給她什么特別關(guān)照，這一點，他們倆一個樣，公是公，私是私，都很守規(guī)矩?！?p> 石勇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繼續(xù)說著，他平時就是個多話的人，這會存心想要在秦至明面前賣個好，見他愛聽這些八卦，不由就放開了話頭。
“樓經(jīng)理呀，雖說是個女孩子，可是特別能吃苦，聽說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十五歲就出來打工了，做過很多種工作呢。你說說這么好的一個女娃，這么懂事，可惜啊，要換了有父有母的女娃，才這么大，還不得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