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冰冷
“好久不見，真虧你敢報真名啊?！鞭@曉天的眼睛半彎。
“難道說該像你這樣老鼠般藏起來？”寧陽譏諷，隨后臉皮一抽，“抱，抱歉，老毛病了。還有不是真名吧？少了個姓的……”
“等等，先不說這個，”他看著這位兒時的玩伴，眼中逐漸復雜，“那之后啊，嘯子你去哪里了？怎么不跟我聊聊？”
李寧陽從未想過，自己二人會以這種場景再次相見。
他的右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抬起，但看著這位已經(jīng)完全陌生了的好友，最終也只得黯然放下。
“啊？你說那時候啊，”轅曉天笑道，“總不能一直賴在你們那里吧，我想著就出去闖一闖，總歸能找到條路的?！?p> “……什么？”
李寧陽愣住了，他想過很多種答案，但唯獨沒想過這種回答。
“自己闖？”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知道那時候你才多少歲嗎？”
“十歲！”
“你tm十歲在那里逞什么強？！”他突然厲聲大吼，看起來十分光火，眼睛瞪圓，“在我家干活不就好了？不是說好的嗎？！”
“……說好的？”轅曉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發(fā)怒的男人，撓了撓頭，“你說……干活是吧，哦——”
他看起來恍然大悟：“想起來了，確實這樣說過。”
“但，”轅曉天話鋒一轉(zhuǎn)，嘆息道，“說是干活，其實也只是在麻煩你們吧？我那時候可拉不下這個臉。”
“你！”李寧陽看著面前的好友，心中既是心疼又是無奈。
“哎……”
他還想說點什么，但最終都只化為一聲哀嘆。
過去的，都過去了。
于是，伴著這聲嘆息，塵封已久的往事也再次被蒙上陰影。
“說起這個，我這次找你也不僅僅是敘舊?！鞭@曉天切入正題。
“你是末世之初就呆在魔都的嗎？”他認真詢問。
李寧陽見對方語氣嚴肅，也沉思許久后道：“如果我這幾天記憶沒混的話，我從三年前就一直呆在魔都?！?p> “啊……”他連忙反應過來，扶額道，“抱歉，說了點你可能不太理解的東西?！?p> “沒事，”得到了理想的回答，轅曉天繼續(xù)詢問道，“能詳細講講末世到來那天魔都發(fā)生的變化嗎？”
這個……？很多人都知道吧？
李寧陽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但他依舊點了點頭，“行。”
仔細思索片刻后，他開始緩緩地敘述：“九月一號，我本來準備回老家去看看爸媽的，結(jié)果路上車子堵了。
“接著我就聽見‘系統(tǒng)載入’之類的聲音，心里激動，但卻感覺身上冷了不少。抬起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天上漆黑一片。
“不同于烏云那般，這黑色如同墨水般在天空中翻涌，像溪流似的以極快的速度從“中心”擴散，以半圓罩狀撐開，將整個魔都籠罩在內(nèi)。
“那一下，立馬冷了不少。我依稀記得自己一直在打哆嗦，但實際上沒有陽光的話我早就被凍死了，所以我認為那時候陽光其實依舊存在。
“之后，我聽見巨大的轟鳴聲以及天翻地覆的震動，暈了很久之后從地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擦破不少皮，還看見高速上歪七扭八撞了一大串的車子。我拎著把扳手殺了只喪尸，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我沿著高速往回殺，殺了多少也不記得了，就記得自己從早捶到晚，從高速上一直殺到地面。
“我運氣不錯，進了不少蜂巢，得了挺多東西，也拿到了如今的隱藏職業(yè)。
“好像是‘寄魂者’吧？”
他貌似打開面板看了眼，隨即確定地點了點頭：“確實是寄魂者?！?p> 寄魂者？
一直默默聽到現(xiàn)在的轅曉天不由得感到好奇，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了解到人類陣營的“職業(yè)”體系。
話說……隱藏職業(yè)？
和“網(wǎng)游”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而且，說來奇怪，我竟然沒能感受到心率的波動……
真話……嗎？
轅曉天隨意想到。
這一邊，李寧陽也結(jié)束了自己的經(jīng)歷：“挺尋常的，我只是個運氣很好的普通人，碰到的好處多才能有這個實力。哎，就是老爸老媽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
沒高興多久，他的臉上又露出愁容。
“放心吧，他們肯定會沒事的，”轅曉天隨口道，“比起這個，你……”
他突然眉頭一皺，下一刻，便發(fā)覺自己的衣領(lǐng)被對方給一把攥住。
“嘯，不……你這家伙……”李寧陽的面孔和他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他的面孔隱隱顫抖起來，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在那家伙的眼中看到那種神情。
“你……”
看得出來他想說些什么，但被咽了下去，只是憤怒道，“你什么意思？！”
啊……真是麻煩，忘記這家伙對父母很好了……
轅曉天嘆了口氣，“什么什么意思？這都只是樂觀方向，作為老年人，他們即使扛過了喪尸化也很有可能會因接踵而至的襲擊死亡，實際上存活的幾率只有不到兩成?！?p> 兩成也只是謊言。
李寧陽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轅曉天平靜的眼眸。
“你！”他的面色發(fā)顫，眼睛里幾乎噴出怒火，“你tm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很清楚，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轅曉天點點頭。不知為何，望著眼前昔日的玩伴，他的心里格外平靜。
“你……嘯……”李寧陽的整個身軀都戰(zhàn)栗起來，轅曉天原以為他會出手攻擊，但并沒有，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睛，莫名地泄了氣，松開了手。
他張開嘴，似乎想要叫轅曉天的舊名，但卻沒能發(fā)出聲。
“你還真是，變了好多啊……”半晌后，他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也一樣。”轅曉天拍了拍被揪皺的衣領(lǐng)，隨后轉(zhuǎn)過身。
既然事情已經(jīng)朝著預料之外的方向發(fā)展，那這次的見面也就沒有必要了。
——反正得到的不會是太重要的情報。
他在心底想了想，隨即又再次打量起那位童年玩伴。
他的態(tài)度？他認為很正常。倒不如說，面對一個多年不見、幾乎可以算作陌生人的“玩伴”，一上來就很熟絡(luò)地聊天才是怪事。
他太過平靜？不，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而已。
他……有些怪？他不這么認為。
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李寧陽……么……”
他嘟囔了一聲。
對方是他的朋友，但也僅限于童年時的他了。
現(xiàn)在的他，沒有朋友。
李寧陽如果想靠著“玩伴”這層身份和他套關(guān)系，他也只會對其冷眼相待。
他愿意和對方見一面，也僅僅是因為對方曾經(jīng)是他很重要的朋友而已，他未對任何人敞開過心扉，對這位也僅僅只是稍有放寬而已。
如果不是這樣，早在對方伸手想抓住他衣襟的那一刻，那只手就已經(jīng)被他砍下來了。
轅曉天，他是個名副其實，外熱內(nèi)冷的人。
他喜歡笑，也經(jīng)常在心底作樂似的吐槽，但，
這都是假象而已。
他笑，并不代表他好相處；
他會吐槽，也只是不愿自己迷失在“掠食者”的暴虐之中。
希斯曾經(jīng)向他傳達過真心，所以他也回報了對方。
但也僅此而已了。
所謂的為對方付出一切的真心朋友？
呵呵，他對此嗤之以鼻。
他一直都是個冷血的人。
“喂！”
背后，李寧陽急促的聲音遠遠傳來。
轅曉天沒有止步。
“你……還是嘯子嗎？”
聲音低了不少，同時顫抖起來，帶著些小心翼翼，似乎想要追尋答案，又怕結(jié)果不如人意而黯然神傷。
這一聲，自語勝過問詢。
轅曉天沒有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