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遠大的理想”】

　　這呂陽成，也是位紈绔公子，雖然家中沒有同城宋家那么有錢，但卻是正牌官宦子弟。

　　其父親在外任知州，只是這呂陽成身為庶出，故此放養(yǎng)在家、教育散漫，才使其變得整日間不務(wù)正業(yè)，有閑興致和同齡人宋宏業(yè)斗氣。

　　簡而言之，兩人都是閑的。

　　他們都是廣平府人，最初開始求仙問道，乃是因為這呂公子得了半本無名殘卷，在聚會間炫耀。

　　不合被那同在聚會的宋宏業(yè)譏諷了幾句，從那以后，兩人便開始針鋒相對，而后各自尋找仙家物件，繼而開始攀比著，四處尋仙問道。

　　只是他們成果至今全無，甚至那半本殘卷也只是某份古籍，但他們并不在意——只要不比對方差，就是勝利。

　　此次不遠百里東來云中山，是由于廣平府有位書生，名叫周清，學業(yè)尚可，家境也算不錯，偶爾和二人有所往來。有次私下聚會上，被宋宏業(yè)聽到周清說，曾經(jīng)在去陽州游學，路過云中山時，在山中夜宿，聽聞山中有仙，敘述的甚是真實。

　　于是宋宏業(yè)大喜，以為這次可以壓住老對頭呂陽成，結(jié)果這呂陽成在聽聞宋宏業(yè)再次出發(fā)后，也去和周清打聽，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他也收拾東西，趕緊出發(fā)追逐，免得被這宋家小兒搶了先。

　　為了趕時間，呂陽成甚至讓車夫抄可以奔馳的小路前行，緊趕慢趕，才在從官道拐進林溪村入口處，趕上了對方。

　　不過此時，他似是忽然想通，反而不急了。

　　抬起頭，看見對方那頂綠色小轎馬上走進山村，呂陽成對前方車夫道：“老安，再快些，緊緊跟著就行，不用超過他們?！?p>　　“好嘞！”

　　伴隨著鞭子響，在這凹凸不平的鄉(xiāng)間土路上，馬車猛地加速，同時更賣力的顛簸起來。

　　還好用料夠扎實。

　　…………

　　……

　　對于有人要上山來打擾自己，方長從這兩人進了京州時，便就感應(yīng)到了。

　　過了幾日，那兩撥人竟然越來越近，最后靠在一起，朝云中山行來，已經(jīng)接近山腳。

　　此時方長有點好奇。

　　他從火塘邊上起身，沒有帶筐子和斧頭，只背了隨身的靈泉劍，朝院外走去。

　　在仙棲崖上最快下去的方法，是從崖邊跳下。

　　方長走到懸崖邊，忽然跳出，穿云破霧，在崖邊那條無名瀑布底端落下。旁邊是一只水潭，是浣花溪離開仙棲崖時行成，瀑布激蕩起水花，嘩啦清響回蕩在山間。

　　他這個動作，卻嚇到了崖上兩位居客。

　　旁邊正兀自臥著的劉阿牛，見仙長跳了崖，眼睛瞪得溜圓，?？诖髲堉?，驚愕萬分。

　　幾息之后，阿牛才跳起身來，幾步跑到崖邊朝下看去，卻見方仙長輕飄飄落到地面，正行往遠方。

　　“呼，原來如此……”

　　它這才松了口氣，返回石環(huán)邊上臥下，繼續(xù)數(shù)遠處樹尖兒。

　　崖邊樹上那只雕，看見那個人類忽然跳下去，也瞬間撲棱了下，震得幾片樹葉飄飄灑落。

　　春末夏初時分，正農(nóng)忙。

　　林溪村村民們，壯勞力多在田里忙碌，村里剩下的人，見浩浩蕩蕩兩只隊伍走進村，并不敢上前搭話，只是站在家門口，遠遠看著。

　　進了村以后，轎夫和車夫為了安全，都降低了速度。

　　方長站在一旁。

　　沒有人能注意到他，即使視線掃到這個方向，也只會從他身上劃過，不會發(fā)覺到這里有個人。除幾位天真孩童外，所有人都忽視了自己，而那幾個孩童，只是專注的玩泥，并不會在意這個白衣人站在這兒做什么。

　　轎子悠悠從他面前經(jīng)過，只聽轎旁有那膽大親近的小廝問：

　　“少官人，您這次找到仙人，是要得什么？”

　　這句話搔到了癢處，這宋宏業(yè)心中有過萬千美好想象，未曾和人訴說過，正憋了許久，聽到這個問題，沒像平常一樣回復“少廢話！”或者“這是你該問的么？！”，而是真切開始回答：

　　“這花花世界，我家里又如此有錢，當然先要活久一些，最好得個長生，這樣才能永享富貴！然后，等我學到法術(shù)本領(lǐng)，就去州里討個官位，不給就揍他們！”

　　“但想來，等我成了仙，他們也不敢不尊敬我，說不定知州也會以上賓之禮待我。對了，我還要娶上五十個美妾，不過我活的太久……這樣好了，等她們年紀大了就賣掉，重新娶新的年輕的?！?p>　　“等到山上找到仙人，本公子好言好語求上幾句，再加上我父親的面子，他定會收我為徒，待到學藝有成我再下山，讓我那幾個兄弟大吃一驚！”

　　旁邊問話小廝聽到轎中人如此說，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表態(tài)比較好。

　　最后，他只得恭維道：“少官人好雅致?！?p>　　抒發(fā)了胸中志，宋宏業(yè)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長在一邊搖搖頭。

　　說話間，幾名轎夫扛著轎子沒停步，同小轎周圍僮仆一道，前行了幾個身位，后面緊緊跟著的那輛馬車，來到了剛剛轎子所在位置。

　　恰好，這馬車上也在說同樣事情。

　　“……和前面那個夯貨不同，本公子求仙，當然是求那長生術(shù)，若修行有成，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才是大樂趣。”

　　“再學會那移山填海、倒轉(zhuǎn)乾坤，無所不能的法術(shù)，我就去行走江湖，感受下那殺伐果斷的快意人生?！?p>　　“譬如，傳說仙人們有一招，叫點石成金，有了這個法術(shù)，隨便找塊石頭一點，就變成金子銅錢，隨意花銷，端當是歡樂無比、自在逍遙，在本公子看來，此才是那無限快活的根本法術(shù)……”

　　“誒前面轎子怎么停了？”

　　這些話，呂陽成遠不是第一次訴說，他一有機會就和周圍人講述自己這份“遠大理想”，不管是僮仆還是車夫，都已經(jīng)聽得耳朵快起了繭子，可惜幾年下來，這呂少官人興致不減。

　　正說在興頭上，他忽然見前方轎子停住，趕緊問車夫何事。車夫吁了聲，拽住韁繩，停下被轎子阻了路途的馬車。

　　看了看前方，車夫扭頭回應(yīng)道：“少官人，卻是那宋公子攔了個村民，在問路。”

　　“哦，差點忘了，那我們也找個人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