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川海正好在西四環(huán)這邊掃街，所以在接到陳雷的叫車電話以后，不到十分鐘就過來了。
“小伙子，還是到昨晚那個地方？”
“對，還是昨晚那個地方，師傅辛苦了。”
“嗨，這有什么辛苦的，咱就是干這個，要是不辛苦的話，那還不得喝西北風(fēng)了?！蓖êＪ炀毜牟倏v著出租車調(diào)了頭，“要不要聽點什么？我這車?yán)锪餍幸魳贰⑾嗦曅∑?、曲苑雜壇啥樣的磁帶都有?！?p> “不用那么麻煩，就聽會收音機吧，還是昨天的那個頻道。”
“好勒，不瞞您說，其實我也愛聽這個?！?p> 童川海向右擰開了收音機的旋鈕，一陣滋滋啦啦的響聲之后，里面?zhèn)鞒隽寺曇簟?p> 里頭好像正在播報整點新聞，沒頭沒腦的也聽不太明白，大概是國際新聞。陳雷聽到了什么“巴以沖突”、“約旦河西岸”、“加沙地帶”之類的關(guān)鍵詞，好像和自己原先所處的那個時候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這個浩瀚宇宙中的唯一文明，依舊為著那虛無縹緲的理由，自相殘殺個不停。
國際新聞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三兩句就講完了，然后插播了一段廣告，等再轉(zhuǎn)回來的時候，陳雷聽到里面說道：
“下面為您播送娛樂新聞，著名影星吳夢蝶，近日疑似在米蘭被拍到與某中年男子入住豪華酒店。該照片一經(jīng)爆出以后，立刻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引起了較大的轟動，截止記者發(fā)稿時，各大論壇上的相關(guān)討論量已經(jīng)超過了十萬帖。
吳夢蝶所屬的星河傳媒公司，已在多家媒體上公開辟謠，稱報道與事實嚴(yán)重不符，并已委托律師處理此事。目前關(guān)于此事的更多消息，還有待進(jìn)一步確認(rèn)。”
“靠！”陳雷聽完以后低罵了一聲。那個姓曹的主編，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這件事就鬧得人盡皆知，連廣播電臺都開始對此報道了。
雖然這個新聞里面用了“疑似”、“有待進(jìn)一步確認(rèn)”的字眼，但既然連電臺都開始跟蹤報道此事了，那其他傳統(tǒng)媒體也沒理由不跟進(jìn)報道，這也就標(biāo)志了曹樂邦那套封鎖計劃徹底失敗了。
果然，出租車路過公主墳的時候，陳雷透過車窗，看到兩側(cè)百貨大樓外面的電子屏幕上，也在輪動播報娛樂新聞，那張吳夢蝶和中年男子手挽手進(jìn)入酒店的照片，赫然就在其中。
下了車，順手在樓下的報亭里面買了幾份娛樂報紙，發(fā)行量最大的《每日娛樂》在頭版的位置大幅刊登了吳夢蝶前不久出席某慈善晚宴的照片。
陳雷罵了一句“傻逼”，別人都要把你架到火上烤了，你不想著滅火，反而屁顛屁顛給人家遞柴火，這不是傻逼是什么。
再看其他幾份報紙，直接沒有提到此事的也就算了，有幾份提到的，就沒那么客氣了，紛紛用上了“著名影星吳夢蝶疑似緋聞曝光?！薄耙顾揲T大起底”之類的標(biāo)題。
……
寫字樓大廳里的兩臺電梯都在運行，星河傳媒在五樓，不算太高，陳雷索性就爬樓梯上去了。
快到五樓樓梯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曼妙的身影。
姚若穎還穿著昨天那身紅色的連衣裙，一頭柔順的烏發(fā)卻稍顯得有些雜亂，顯然它的主人無暇打理。
樓梯間內(nèi)有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姚若穎就靠著窗立在那里，白皙纖細(xì)的手指間，夾著一根同樣白皙纖細(xì)的女士香煙。
她其實平常并抽煙，只是這一天一夜以來事情，給她造成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除此之外，她再無別的緩解辦法。
陳雷放慢腳步走了上去，低聲喊了一句：“姚姐。”
姚若穎顯得很疲憊，見到陳雷以后，連稿子寫沒寫，轉(zhuǎn)發(fā)超沒超過五百都沒有問，而是擠出了一絲笑容，沖著他晃了晃手中的煙盒，“來一根？”
“我有?！?p> 陳雷從口袋里掏出一包軟裝香煙，這包香煙還是自己在電腦桌下面翻出來的。
撕開塑封和錫箔紙，從里頭拈出一根，翻遍上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帶火。
“用我這個吧?！?p> 姚姐伸出手，遞過來的卻不是打火機，而是自己指尖夾著的香煙。
陳雷見狀楞了一下，不過還是俯下身子，就著對方的煙頭，將自己的這一根點燃了。
“多謝！”
陳雷退回去，靠在樓梯間窗戶的另一邊，吸了一口煙，吐出。煙草什么味道陳雷完全沒有品出，但姚若穎身上淡淡的香，卻是那么地令人難忘。
此時陽光從窗戶側(cè)面照進(jìn)來，打在陳雷的臉上，在鼻翼的位置形成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三角光。
薄薄的煙霧之中，陳雷覺得自己此刻像極了《教父2》中教父邁克爾?柯里昂的扮演者阿爾帕西諾。
只是……
咳咳咳咳！
臥槽，這煙怎么這么嗆！
還能不能讓主角好好裝一次逼了！
陳雷沒料到這個后世從沒見過的香煙，居然會這么嗆，猝不及防之下，咳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你怎么了？”
“咳咳，沒事，就是嗓子有點……咳咳，有點癢，一會就好了……”
“哦。”姚若穎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凌晨的時候，我給攝風(fēng)的張總打了一通電話?！币θ舴f輕輕吞吐香煙的樣子，有著《風(fēng)聲》里李寧玉的味道，“他們要價兩千萬。”
“你答應(yīng)了？”
姚姐苦笑著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我答應(yīng)了，但又拒絕了。”
“我不太明白。”
“我答應(yīng)給他們兩千萬，但是沒想到他們還有附加條件，我接受不了，又拒絕了?！?p> 姚若穎丟掉手中的香煙，站起來，望著窗邊的陳雷，幽幽說道：“你昨晚說的話是對的，也許這一次，我真的要輸了?！?p> ……
會議室。
“曹哥，24K論壇打來電話，說沒辦法再合作下去了?！?p> 星河傳媒的會議室里頭，同樣是煙霧繚繞，有一個小平頭拿著電話，沖著曹樂邦那邊喊道。
“曹哥，香山論壇剛才也打來電話，也說沒法再合作了。”
“曹哥，燕京電視臺綜藝頻道的劉主任說，今晚的娛樂新聞要報道此事，特意打電話來說一聲。”
“曹哥……”
吳夢蝶夜宿門的事件，越鬧越大，已經(jīng)完全出乎了眾人的預(yù)料。
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不斷有類似的電話打進(jìn)來，要么是說壓力太大，沒法再合作下去了；要么是說自己這邊也不得不跟進(jìn)報道了，出于禮貌打電話來說一聲。
整個會議室都籠罩在一種十分低迷的氛圍中，眾人雖然還是各自的忙碌著，但這更多的像是一種慣性，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經(jīng)不在他們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了。
忽然有人一把推開面前的鍵盤，頹然的靠在椅背上，點了一支煙，嘬了幾口，“曹哥，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上頭給我發(fā)話了，說這么大的新聞，咱們網(wǎng)站這邊沒法不進(jìn)行報道啊?！?p> 曹樂邦拿眼一瞪，“小劉，你什么意思？”
那個叫做小劉的編輯，連忙說道：“別誤會，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曹哥你還沒明白么，這件事已經(jīng)蓋不住了。咱們不報道，有的是人報道，咱們門戶網(wǎng)站這邊競爭壓力也挺大的，用戶在我們這看不到想要的東西，自然的就會轉(zhuǎn)到其他人家去了。”
“是啊，曹主編，你看香山論壇那邊，今天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就不再對吳小姐的黑料進(jìn)行管制了，短短幾個小時，注冊用戶已經(jīng)翻了兩倍多了，其中有不少都從咱們論壇過去的?！?p> 幾個論壇的負(fù)責(zé)人，也都是滿臉的便秘。
本來幾大論壇要是同步協(xié)作的話，用戶雖然有意見，但問題還不是太大，但是今天早上的時候，香山論壇第一個放棄管制，這一下用戶紛紛用腳投票，全跑到香山那邊去了。
姚姐開出的四百萬，他們沒有分到多少，反而損失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口碑和用戶，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曹哥，再這么搞得話，損失太大了，得不償失啊?！?p> 話頭一開，大家都紛紛抱怨起來。
“曹哥，咱們從昨晚就一直守在這，連覺都沒怎么睡，也算是盡力了吧?？蛇@活實在太難了，實在搞不好啊?！?p> “就是，連電視臺都開始報道了，還怎么壓的??？”
“要我說吳小姐還是太嫩，出道以來走的太順了，這出去跟人開個房，還能被狗仔給拍到。這回給人家爆出來，也算是個磨礪，吃一塹長一智吧?！?p> 事情搞砸了，沒人愿意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反而開始甩給了吳夢蝶。
剛剛走到門外的陳雷，聽到里面眾人的議論，才明白姚姐為什么不愿待在里頭了。
“誰說不是啊，你說這吳夢蝶非要走什么玉女路線，這不是給自個頭上戴了一個誰都能念的緊箍咒么？”
聽著眾人的抱怨，曹樂邦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于是嘆了口氣，“唉，要我說啊，這事兒的癥結(jié)還在姚總身上，她要是一早就把黑料從攝風(fēng)那邊買過來，也就沒那么多事兒了?！?p> 這句話一出來，下頭紛紛附和，“嗯，曹哥說的這是正理兒?！?p>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只見一個年輕人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站到會議室正前方的位置，“要是姚姐一早和攝風(fēng)那邊達(dá)成協(xié)議，恐怕也就沒有曹主編您那四百萬了吧？曹主編，您拿著姚姐的錢，事沒辦好也就算了，還在暗地里編排人家，您不覺得害臊么？”
曹樂邦被譏諷的一下子跳了起來，臉漲成豬肝色，指著陳雷怒道：“姓陳的，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我？”
“針對你？”陳雷的目光在會議室里掃蕩了一圈，然后微笑道：“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