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暗很深,卻閃著奇異的光。他離自己很近,張墨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郝子坤,你又來了是吧?”她雖然感覺有些不妥,但想到郝子坤原來就是這樣愛開玩笑沒個正形,便使勁兒反拍了他的肩膀:“我都負債累累了,你不害怕?”
“怕什么?我求之不得呢?!焙伦永o所謂地搖了搖頭??粗鴱埬珡潖澊叫α诵Γ雌饋硪稽c兒也不像在開玩笑。
“得了你,我還是別禍害你這堂堂大律師了,留著你給你那些女客戶吧,誰讓你是婦女之友了。”張墨聽到郝子坤這樣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或許是她的錯覺,為什么她在賀子坤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種情緒,他正在直視自己,讓她無法忽視:“張墨,只要你需要我,我這里永遠為你敞開大門。錢的話你別著急,我這里還有一些”
郝子坤說著低頭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遞給張墨:“這是我的一點兒存款,可能不夠,但是希望能解你的燃眉之急。遇到事情不要只想著自己扛。記得來找我?!?p> 張墨心里很暖很感動,她看著眼前這個一向給人不穩(wěn)重的男人,他們認識多年了,她從來沒為他做過任何事,但是他卻一直不求回報地幫自己。
她到底何德何能?張墨突然想到那天他送自己去代工廠說的那句“我養(yǎng)你”,不由得打了個機靈,難道子坤他……不可能不可能,張墨啊張墨,你在瞎想什么?她使勁兒搖搖頭將那些荒唐的想法排除,自己真是瘋了,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念頭?
“謝謝你,子坤。這錢我不能要。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我怎么能再要你娶老婆的彩禮錢呢?這可不行。我會有負罪感的?!睆埬B忙推回去,見賀子坤還要跟自己說什么,便放大了笑容:“我得走了,回去趕企劃書,等哥們兒我度過這個難關(guān),一定請你和紋月那個沒良心的好好搓一頓。”
張墨說著向郝子坤擺擺手,就向門外走。
郝子坤站在那里,看著張墨風一般地走到門口,瘦的跟竹竿一樣的細胳膊細腿,黑色鉛筆褲,大款白色襯衫,風一吹都能給她吹跑。
偏偏還是這么倔強,即使到今天她也是要一個人撐著,不肯接受自己的幫助。
他的嗓子眼兒堵著,心口也堵著,低頭看著手里的卡,又看看那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白色身影,無奈地笑笑。
張墨火速打車回到公司做方案,這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公司里空蕩蕩的,在那些員工走的時候,所有的東西、材料扔得到處都是,雜亂不堪,幾個員工要收拾被自己制止了,自己已經(jīng)做了接受最壞結(jié)果的打算,過了明天,也許自己將回到那個一無所有的自己。還是不要讓這幾個善良的員工白白挨累了。
張墨苦笑一下,扶起一把倒掉的椅子,穿過空蕩蕩的辦公區(qū)推開自己的辦公室,看著墻上掛的抽象畫,書架上擺放的一本本書,旁邊是各色小擺件,還有親手栽下的水仙花,龜背竹……這些都是自己一點點用心裝點起來的。
很多東西都見證了自己逐漸成長的過程。如今這一切的心血真的就要消失了嘛?張墨狠狠咬著下唇,眼睛里漸漸浮起一層霧水。
不,不能就這么完了。張墨,曾經(jīng)的你,已經(jīng)摸爬滾打一路了,還差這一回嗎?
她伸出手擦了擦眼淚,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看了一眼窗外的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無比溫馨。
可惜,那些溫暖什么的,與自己何干……
張墨再次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她伸了伸胳膊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百葉窗,清晨的萬道霞光透過玻璃打到她的臉上,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起身去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攏了攏頭發(fā),感覺鏡子里的人實在面目可怖,臉色蠟黃,雙眼無神,更不用說那清晰可見的黑眼圈兒,果然人是不能熬夜的。
她使勁兒用涼水拍了拍臉,讓自己精神一些。
看了看表,七點鐘,回去換身衣服還來得及。
拿起桌上做好的文件,推門剛要出去,卻差點兒和要進來的王語撞上:“你怎么這么早來了?我不是說過今天上午全都在家歇著等我消息嗎?”
張墨眼睛掃過王語身后的周全,何麗,還有其他幾個年輕人都來了。
“張總我們在家也呆不住,還不如來公司看看有什么能做的?!焙嘻惵曇粜⌒〉?,卻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
“是啊,張總,我們也是這間公司的一員,公司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我們哪能呆得住???”馮云雷的嗓門兒大一些,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張總,別說我們了,先把飯吃了,一會兒大伙兒跟你一起去創(chuàng)投大會?!蓖跽Z將早餐塞到她的手里:“包子豆?jié){,還是您喜歡吃的那個口味?!?p> “你們這些人真是……”張墨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幾個人,眼睛又開始模糊起來。
她其實是一個不喜歡哭,又很討厭哭的人,可是經(jīng)歷了這幾天的事情,她的淚腺仿佛被刺激到了,總是想流淚,尤其是人家對她好的時候。
可能是從小缺愛的原因吧,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對她好,哪怕是一點兒。
“張總,快點兒,大伙兒等你呢?!北娙四阋谎晕乙徽Z地催促她,張墨手里捧著熱乎乎的食物,感受那溫度從手心瞬間傳到心底。
“好,我吃。”張墨沒有在猶豫,她一口一口使勁兒咬著手里的包子,奇怪,以前為什么沒覺得這家這么好吃。因為王語買了自己最討厭的蘿卜餡兒,王語還曾經(jīng)被說了兩次。
可是吃到一半兒她突然明白過來,低頭一看,這根本就是蘿卜餡兒的好不好。
“王語,這包子你不會是又買錯了吧?”張墨抬頭看王語,卻見她的這個助理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一下子跳了起來:“恭喜張總,你連最討厭的蘿卜餡兒都能吃下去,沒有什么事兒是能難倒你的,我說的對吧張總?”
張墨看著王語興奮的樣子突然想笑,這丫頭也真是讓人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