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迪莉莎
兩人在森林邊緣走了小半天，遇到了三撥哥布林。每場戰(zhàn)斗維爾都注意控場，自己盡可能牽制大多數(shù)敵人，給蕾妮制造一對一的機會。三撥哥布林打下來，維爾自己干掉了十一只哥布林，蕾妮則解決兩只。其它的都逃跑了。
這么一天算下來，他們總共消滅了十三只哥布林，掙到了十三個達里克。相比之前的委托這樣的報酬實在太低了。
盡管消滅哥布林的回報貧瘠，公會里還是有許許多多黑鐵級或是徽章都沒有的冒險者靠此謀生。冒險者的階級差距還是相當明顯。
對維爾來說，他只是出來活動身子，對于回報不是特別在意。而且哥布林也是適合蕾妮練習的對象，這么出來一趟對他們并不虧。
消滅的哥布林被維爾割下耳朵收集起來?；氐匠抢锖笏酶绮剂值亩淙ヨF錘商會換賞金。消滅哥布林的任務雖然是伯爵發(fā)布的，但他把懸賞事項全部委托給了商會。大概因為他不希望有人拿著血淋淋的耳朵進伯爵宮殿里去。
拿到賞金后按照慣例維爾和蕾妮到酒館喝酒。分到三個達里克的報酬蕾妮看起來比之前拿到一千達里克還高興。維爾知道這是因為蕾妮自己有參與了戰(zhàn)斗。
蕾妮忽然想起什么：“等下酒錢我自己付吧。以后日常的花費我也得分攤一半?！?p> 維爾想了一下：“要不這樣，日常的開銷我們平攤，不過完成委托后的慶功酒都由我請客。這算是滿足一下我作為前輩的虛榮心?！?p> 蕾妮點頭同意。
和往常一樣，用餐時誰也沒有開口。不過維爾已經(jīng)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蕾妮大概也是如此。有的人需要談話來填補和別人在一起的空間，也有的人就算靜靜坐在一起也能感到舒心。
維爾吃得快，他開始啜酒時蕾妮還在埋頭對付面前的小羊排。蕾妮用餐的神情很專注，她好像規(guī)劃好了一樣仔仔細細地切下肉塊放到嘴里?？梢钥闯鏊芟硎苓@頓美食。
蕾妮抬頭注意到維爾的目光，她的臉一下子變紅了。
“不用急，就算你吃完了我們也還要坐好一會?！本S爾用平常的語氣說。
蕾妮點點頭，她還是有意調(diào)整姿勢讓自己端正一點。為了不讓她在意，維爾把目光轉(zhuǎn)向周圍的酒客。
但維爾的意識還在蕾妮身上。他從蕾妮身上感受到一種十分懷念的、早就被自己遺忘的情緒。
這是一種類似于感同身受的情感。奇怪的是維爾不記得自己成長過程中有過類似于蕾妮的心境。他一直算是個我行我素的人。
但這種感情十分真實，以至于他在片刻間陷入了恍惚，被情緒充盈了整個身體。仿佛在他心底有個類似墳場的地方，里面深深埋葬了許多可能一輩子都沒法再記起的東西。想到自己可能錯過了許許多多寶貴的事物，更讓人不由得傷感起來。
這樣的感情也非常短暫。蕾妮用完餐后，不久他們就要回公會了。
“趁著天氣還沒完全冷下來，這段時間多做些哥布林的任務吧？”維爾說。
“好的?！崩倌莼卮稹?p> 除了休息室外，公會城堡的餐廳平常也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大多是低級別的冒險者。這里沒有擺弄威風的前輩，也沒有咄咄逼人的改革派，于是維爾逐漸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休閑場所。
因為餐廳比休息室暖和，有些精鋼級的冒險者也喜歡來這里。維爾碰到過迪莉莎。
迪莉莎正和其他冒險者聊神惠日城里要舉行的露天舞會。
“你一個冒險者怎么還對市民的舞會感興趣？”有人調(diào)侃迪莉莎。
“就是冒險者才感興趣呀！平常一直四處旅行，連一個能互相串門的要好朋友都沒有。”
“你是想嫁人了吧迪莉莎？”
“想啊，當然想了。再不想的話就老了，那時可都沒人要了。”迪莉莎開玩笑地說。
“等你攢夠錢養(yǎng)個小白臉不就行了？”
“我可攢不了那么多錢。”
“說起來迪莉莎年紀多大了？”
“你問這個問題就不覺得失禮嗎？”
迪莉莎看到維爾熱情地打招呼，維爾便也禮貌回應。
改革派發(fā)展很快，他們不再滿足于嘴上談兵，開始展開實質(zhì)性活動。他們?nèi)〉昧税２紶柕某兄Z，甚至還獲得了晨星的支持；現(xiàn)在改革派的核心人員正在擬定具體方案，只要方案一確定就會進行推進。
因此，改變公會現(xiàn)狀不再是嘴上說說，所有人都明白未來將有巨大變化。獲得權(quán)威支持的改革派威望大增，掌握了公會未來制度等同于掌握了實質(zhì)權(quán)力，意圖巴結(jié)的人聚集在他們身邊，使其更加聲勢浩大。
有時候維爾還是要到休息室去，因為只有那里有公示欄。這天維爾在察看有沒有自己遺漏的委托時，賈斯特、埃德這些改革派核心走了進來，身邊一如既往跟著許多人。
維爾見狀準備離開。他不想等一下又被強迫聽他們的長篇大論。
“我們一進來你就要走？難道你是故意避開我們？”埃德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維爾的意圖，于是說道。
賈斯特等人的視線轉(zhuǎn)過來，他們的表情相當不友好。
這反倒激起了維爾的反叛心理，他聳了聳肩：“是又怎樣？”
“看吧，我就說他是個典型的保守派?！卑５吕湫Γ骸斑@種人眼里只有錢，根本不管別人死活。等魔族來了，他肯定最早躲到后方去。”
維爾非常不爽，正要發(fā)飆的時候卻被人打斷了。迪莉莎走了出來。
“抱歉，其實我跟維爾約好了今天一起做任務，是我讓他在這里等我的。我們并沒有輕視的意思，做完任務回來同樣會支持大家的活動?！?p> 迪莉莎一邊道歉，一邊拉著維爾的手往外走。迪莉莎的插手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和，卻也讓一些人變得更加不滿。他們看向維爾的眼神更冰冷了。
兩人來到外面的走廊上。
“多謝了。”維爾雖然嘴上言謝，內(nèi)心還是很不痛快。他其實更愿意當場臭罵埃德一頓。
似乎是看穿了維爾的心理，迪莉莎說道：“其實我們也知道埃德喜歡惹麻煩，很多人都能看出他故意找你茬。但你要是被激怒了出口爭論，難免會被帶到大家的對立面去；要是你的話得罪了其他人，那時所有人都會變成你的敵人。這可就落埃德的意圖里了?！?p> 維爾不覺得自己會那么容易中計，況且就算和整個改革派對立他也并無所謂。不過等維爾冷靜下來，他還是感激迪莉莎阻止了自己。
“謝謝?！本S爾再次道謝。
這時維爾意識到兩人的手還牽在一起。迪莉莎放開維爾后，一臉輕松地說：“既然都出來了，我們?nèi)プ鋈蝿瞻?？之前不也和你約過嘛?！?p> “要做什么委托？難道還要回休息室嗎？”
“隨便就行了。就當出去散散心?！?p> 于是兩人決定去霧漫大森林找哥布林。
“稍等，我去通知蕾妮。她是我現(xiàn)在幫帶的一個新人?！本S爾說。
“難得的機會，沒必要叫上別人吧？”迪莉莎微笑說：“兩人就行了?！?p> 維爾只好點點頭。
迪莉莎相當健談，出城去往森林的路上他們說了很多話。他們聊了過去的經(jīng)歷，分享了各自完成委托的經(jīng)驗。
維爾得知迪莉莎從訓練營畢業(yè)已經(jīng)八年了，她用六年時間就成了精鋼級冒險者。
“六年就能晉升到精鋼可相當了不起哦。何況我還是個女性，在公會更加稀罕了。”迪莉莎炫耀說。
“是很了不起?！?p> “……算了，跟你炫耀一點意思都沒有?！钡侠蛏瘒@氣道：“維爾，你有想過往更高的等級上升嗎？成為秘銀或是黑檀，甚至是勇者？”
“偶爾想過?！?p> “我就完全沒這個想法了。以前一門心思想要成為精鋼，你也知道，黑鐵做不了太多任務，掙錢來得太慢。那時候光旅行就要花掉大半的收入，上酒館都得省著用。買不起想要的裝備，更別提其它打扮的衣裳了。如愿成為精鋼后報酬確實豐厚了許多，想要的東西也一點點買回來了?？墒恰⒃趺凑f呢……好像忽然失去動力了，生活缺少了目標一樣?！?p> 維爾不大適應有人對他這樣坦白心思。但是迪莉莎看起來很嚴肅，維爾便也認真回應：“那你為什么不想往上升呢？”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能成為秘銀的人你看一眼就會知道，而大多數(shù)人你看了也知道精鋼是他們的極限。我就是其中之一?！?p> 維爾很想問問迪莉莎自己看起來是哪種人。不過現(xiàn)在重要的是迪莉莎的心境，他便問：“那你沒有別的目標、別的愿望嗎？”
“當然有了。我也想買個大房子，以后在安定的地方好好過日子。這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可是一離開消滅魔獸的工作，我們冒險者毫無長處等于斷絕經(jīng)濟來源。所以在安定之前還要掙夠后半生的錢。但這沒那么容易，還要做好多年的冒險者工作才行。一想到現(xiàn)在做的事只是為了囤積后半生的生活財產(chǎn)，你不覺得當下的日子好像變得乏味了嗎？”
維爾并沒有這樣的感覺，大概因為他還對自己的將來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