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完結(jié)
十歲之前,我的家庭幾乎可以用美滿來形容,溫柔持家的媽媽,一個標準的家庭女;爸爸的性格雖然有些微微的暴躁,但是這并不足以影響到他對我的疼愛,每到逢年過節(jié),我就會多一套新衣服作為禮物;寒暑假,爸爸媽媽會帶著我到附近的景點玩;然而那個雷聲滾滾的夏天,就如一道分割線,將此前的幸福生活生生終結(jié)。
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記得,那天父親回家時已經(jīng)很晚了,我和媽媽正在睡覺,父親的關(guān)門聲很大,母親和我都被驚醒,母親一邊撫著我的頭,一邊打開了燈,門邊站著一臉醉態(tài)的父親,在我以前的認知里,一直以為喝了酒臉會很紅,但那天父親的臉色卻白的可怕……
親經(jīng)營的小本生意失敗了,日子開始拮據(jù)起來,雪上加霜的是,父親從此一厥不振,并且開始酗酒!
從那以后,日子越過越難,媽媽開始去小飯館打工,可是那點錢怎么會夠養(yǎng)活一家人,爸爸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對我和媽媽拳打腳踢。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多,我的媽媽終于離開了我,她去了再沒有苦惱和負擔的國度。
我以為父親會因此而清醒,因為他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哭的昏天黑地,也因為沒有錢!
我想他會戒酒的吧,然而,當我第一次見到白摯時,我明白,他沒有。
你有沒有見過人性最丑的一面?有沒有心中的那些堅定不移的信仰在一瞬分崩離析,我有過,無數(shù)次在父親酗酒神智不清時,我看著他消瘦臉猙獰的可怕......
視線一片模糊,我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淚,將車開進了市區(qū),路過“德會茶莊”后巷子時,我停下車向巷子看去,被打劫的那天,我就是在這里看見了一個酷似蘇然的側(cè)影,才會棄車走進巷子。
怎么會不愛蘇然!那么一個優(yōu)秀的男生鐘情于自己,怎么可能不動心,可他當時的家勢不允許我把他拉進我的生活里,而現(xiàn)在,我又怕我的家庭會讓他看不起我。
副駕駛座上還有早上蘇然給我買的糕點,包裝上粉紅色的‘老婆’兩個字讓我禁不住的失聲痛哭,發(fā)瘋一樣號叫,為什么?為什么老天不肯放過我?為什么要揪著我不放?
鈴......電話在這里響起,屏幕上閃著喬賢齊三個字,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接起了電話:“喂?!?p> “我在監(jiān)控里看見你車停在后巷子,來茶館里坐會吧,正好我把新婚禮物給你!”
我吸了吸鼻子:“我現(xiàn)在不太......”
“哈哈,我要是說禮物跟蘇然有關(guān),你來不來?”
頓了頓,我說:“等我一會馬上到。”掛斷電話,我拿出化妝包補了補妝,才了個拐彎往茶莊門前停車進了茶莊,喬賢齊已經(jīng)在等我,見我推門進來,細細的看了我一眼,正在我想為自己略紅的眼睛找個理由時,他已經(jīng)撇開目光,一臉扯皮的說:“今天送你這禮物,詁計你會被感動哭?!闭f完還煞有其事的扔給我包紙巾。
我擠出一絲笑容,干巴巴的說:“什么禮物這么神秘?”
喬賢齊帶領(lǐng)著我往茶館里面走:“呆會讓你驚掉下巴?!?p> 到了一扇門前,喬賢齊一手握著門把手,回頭看我:“說好了,不許哭??!”
我胡亂的點頭答應(yīng):“不哭,不哭?!?p> 終于,喬賢齊把門打開了,我看著里面一臉無語,早知道,喬賢齊就不可能有什么讓我感動到哭的禮物,但是帶我來監(jiān)控室,是不是太無厘頭了?
我回頭看向喬賢齊,希望他給我個理由,他卻不言不語的走了進去,指指煙灰缸,那里面有幾支煙蒂:“想起什么?”
那幾支煙蒂是蘇聯(lián)的一種煙,因為這些天見蘇然兜里的煙都是這種牌子,我特意去百度了下。
我挑挑眉:“什么意思?”
喬賢齊本來抱臂的雙手一攤,就是這個意思,然后,將顯示器打開,上面有好多個分屏幕,其中有兩個我很熟悉的人,一個是我,正在舉著金指環(huán)哭,一個是蘇然,屏幕里的他正深深的盯著他面前的監(jiān)控,眼睛漆黑。
“五年前,你去京寶應(yīng)騁成功后的兩個月,蘇然已經(jīng)是這家4S店最大的股東了,之后,蘇然又特意找到我去做管理工作,讓我扶持你走到現(xiàn)在,如今看你們終于修成正果,我想我必須替我兄弟表一下衷腸了,他肯定不好意思告訴你,每次他想你,就會讓我把你約到這來,在監(jiān)控里看你......”見我不說話,喬賢齊猶豫道:“咱之前講好了,不許哭啊!”
我拿出電話,拔通了蘇然的號碼:“你在哪里?好,等著我。”又拍拍喬賢齊的肩膀:“這禮物我很喜歡。”
到了蘇然電話里說的連鎖超市,蘇然正在停車場對著的門口等我,我停下車,飛快的跑向蘇然,撲到他懷里,在超市的門口抱住了蘇然。
蘇然愣了愣,聲音有些笑意:“怎么了,老婆?”
我的臉埋在蘇然的胸膛,洶涌的淚怎么都止不?。骸盀槭裁次覜]有早早的遇見你?”
蘇然的胸膛輕輕的震蕩:“已經(jīng)很早了?!?p> 這兩天,我和蘇然實現(xiàn)了真正的二十四小時在一起,白天他在書房工作,我就在他周圍找個舒服的地方一窩,隨便找本什么書看,餓了蘇大廚師就會親自下廚房。
晚上我們會互道晚安,相擁入眠。說實話,一想到這些年蘇然是如何坐在那個小屏幕前看著我,我就很心疼,想把這五年來蘇然嘗過的孤寂和落寞都補償給他。
離白摯和我的三天之約越來越近,或許我該和蘇然坦白,可是他都知道了以后,能接受這樣的我嗎?我不想道德綁架他。
;鈴,鈴,一陣門鈴聲打斷了我的發(fā)呆,示意想要起身的蘇然:“我去開門?!?p> 門外竟然站著周唯,以我對她的了解,還以為她會對我和蘇然敬而遠之,老死不相往來呢。
我打開門:“請進來吧。”
周唯比我上次見到她又瘦了一些:“蘇然在嗎?”
我點頭,領(lǐng)他走進客廳,書房門口的蘇然見了周唯顯然也愣了愣,我對周唯笑笑:“喝點什么?咖啡?”
周唯點點頭:“謝謝?!?p> 我轉(zhuǎn)身走進茶水間,泡好咖啡,準備端進書房,書房的門沒有關(guān)緊,我舉手剛要敲門,只聽書房里的周唯說:“趙桑失蹤了三天了,他的家人都要急瘋了?!?p> “報警了嗎?”蘇然問道。
“報了,但我依然不放心,他好像被一個剛出獄的混混纏上了?!蔽沂种械目Х葔嘏疽幌碌粼诘厣希锩娴臒峥Х热鲈谖译p腳上,我閉起了眼睛,剛出獄?趙桑?除非,白摯!
書房的門被蘇然打開,見此情形,一把將我抱起,沖到衛(wèi)生間用冷靜水沖洗著我的腳,臉色沉靜的可怕。
我摸了摸他的臉:“沒事的,沒有燙壞?!?p> 蘇然看了我一眼,重重的吻了吻我的額頭:“乖,先休息會,別說話?!?p> 沖了一會水后,蘇然將我抱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家里沒有燙傷藥膏,我下去買,別動,等著我?!?p> 說完,蘇然轉(zhuǎn)身出了門,我和周唯相對無言,最后還是周唯笑了笑:“嗯,五年前,咱們畢業(yè)不久,蘇然在美國找到了我,安排我進了夢寐以求的學(xué)校讀研,然后明確的跟我說,他這么做是為了你。”
頓了頓,她繼續(xù)說:“他用這些來補償你對我的傷害,就像是淘氣的孩子在外面闖了禍,都是由家長來承擔一樣。今天我很抱歉來打擾你們,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才來找蘇然的,你不要想多?!?p> 我不作聲的看著她說這些,腳背火一樣的灼心的疼,想多,我配么?蘇然啊,我配對你想多嗎?你還做了哪些是沒有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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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蹲蜷著一個人,穿著我父親常穿的那身衣服,低著頭,他似乎很冷,一直在發(fā)抖,我驚懼向后退去,卻發(fā)現(xiàn)身后就是一面墻,我已退無可退。
這時,那個人抬起了頭,竟然是趙桑,他穿著我父親的衣服干什么?我剛想開口,他的臉又變成了我父親的臉,我急急向后退,腳下卻一空,我跌入深淵。
睜大眼睛,我深深的吸氣,摸向旁邊的蘇然,卻只有帶著體溫的被子,蘇然不在臥室,拿出手機,翻出那條陌生號碼給我發(fā)的彩信,彩信里趙桑被綁的結(jié)實,單純的臉布滿傷痕。又看了一遍發(fā)彩信的陌生號碼,然后將彩信刪除掉。
起身出了臥室,客廳書房都沒有蘇然的身影,陽臺上卻飄出香煙的味道。
“沒抓到?”是蘇然冷冷的聲音。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蘇然道:“報警了嘛?跑了?”聽到這里,我趕緊輕手輕腳的返回主臥,躺在床上裝睡,不久,蘇然就回來了,進入房間后,黑暗里的蘇然呼吸似乎靜了一瞬,然后他語調(diào)溫柔的開口:“醒了?”
我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兩秒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幼稚,于是故意帶著濃濃的睡意回答:“嗯,剛剛做了個噩夢?!?p> 蘇然掀開被子擁住我:“作了什么噩夢?”
我猶豫了下:“夢見趙桑了,夢見他在哭?!?p> 蘇然無聲嘆息:“老婆,你在我的床上夢別的男人,我是會吃醋地?!?p> 我被他逗的笑出聲來:“我說認真的呢?!?p> 蘇然語氣一派正經(jīng):“我也沒說假的啊!”
我終于被他打敗不再糾結(jié)于這個問題,跟他解釋道:“其實,我是一個很心軟的人......”
黑暗里,蘇然居然輕笑出聲來,我一陣惱怒:“你什么意思,我真的是很善良的人,我扶過老奶奶過馬路,也給過乞丐錢,哎呀,你別笑了,對了我還接濟過一個初中的學(xué)長,每天給他買一個包子。”
這時的蘇然終于不再笑了,而是吻了吻我的頭發(fā):“我信,你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p> 我轉(zhuǎn)過身捧住他的臉吻了下:“給我的老公做飯吃?!?p> 蘇然將頭埋在我的頸窩深深吸了口氣,我推開他:“去洗漱,馬上開飯?!?p> 蘇然不動,我笑著推了推他:“別鬧!”他這才慢慢騰騰的走出了廚房。
客廳里,陽光照在青瓷色的桌布上,玻璃碗里的豆?jié){冒著熱氣,蘇然坐在桌旁看著報紙,時間在這時流淌的格外的慢,蘇然回頭見我站在廚房門口站著,笑了起來:“在發(fā)什么呆?過來吃飯啊我笑著應(yīng)道:“來了,老公?!?p> 吃完早飯不一會,姜玉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岳總,您和蘇先生的班要早上十點起飛,您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我?guī)湍銣蕚湟幌碌???p> 我看著窗外的陽光回答道:“行程取消吧,你把機票處理一下?!?p> 或許是改變的太突然,一向八面玲瓏的姜玉也忍不住多嘴:“岳總,是要改日期嗎?”
我揉揉太陽穴:“不是,是取消?!?p> 掛了電話,我的視線下移看著床上躺著的蘇然,睡夢中的他,眉心緊皺著,應(yīng)該是作了不好的夢,夢里是不是有我呢?
輕輕撫著他的眉,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道歉,蘇然,對不起!或許你醒了會怨我,怨我不該在你的豆?jié){里放安眠藥,怨我什么都沒有選擇讓你來保護我,但我還是要這樣做,我不能讓你跟白摯那種人糾纏,你不應(yīng)該有我這樣骯臟的弱點,你該活的陽光高潔隨性,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因為我犯下的錯,需要你替我每個補償,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以前是我太自私,太想活在陽光下,所以傷害了很多人,現(xiàn)在該到站出來的時候了,蘇然,你給我相信愛的勇氣。
拿過身旁的相冊,翻出蘇然的初中畢業(yè)照,也是他成長時候的唯一一張照片,又看了遍他小時候的臉,輕輕笑笑,真丑!
翻過照片的背面,那后面有行字:蘇君諾攝于初中畢業(yè)。
蘇君諾?蘇君諾!我瞪大了眼看著上面的字,又翻過來,看著那時候的蘇然的臉,苦笑。記憶中,我和蘇然談戀愛后,蘇然幾乎沒有說過愛我,只有一次蘇然喝多了,真正意義上喝多了,拉著我對我說過我愛你很久很久了。原來是真的愛了很久,久到無聲。
我顫抖著親吻了蘇然的額頭,謝謝,謝謝你,明明知道所有,還愿意愛我。
深吸兩口氣,拔通了那個發(fā)給我彩信的電話號碼,沒有意外的是白摯接起:“小白蓮,想我了?”
“我在哪里等你的人?”
途中換了三次車,我的手機也被拿走了,到了地方,我眼睛上的布被拽了下來,這一次見面的地方更暗,連絲光線都看不見,有股濃濃的汽油味。
兩分種后,燈光啪的一聲打開了,白熾的燈光照的人眼睛一晃,這時,趙桑的聲音響起來:“岳琪,跑啊。跑啊?!?p> 我瞇了瞇眼,適應(yīng)光線后,打量了下環(huán)境和人,不大的地方,沒有窗口,也沒看到出入口,算上我和趙桑一共五個人。
看見是我后,趙桑聲嘶力竭的讓我跑,我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趙桑:“被人追著打的滋味如何???”
聞言白摯霍然起身,走過來卡住我的脖子:“你想激怒我?我成全你!”
我被白摯掐著脖子,但還是一字一頓的說:“為什么,你,要像,瘋狗,狗一樣咬著我不,放?”
本以為白摯會繼續(xù)發(fā)瘋,沒想到,他卻放開了我,我彎著腰抑不住的咳嗽,白摯貓哭耗子般的拍拍我的背:“瘋狗?我嗎?我讓你看看真正的瘋狗是什么樣子的!”
白摯睨視著趙桑一眼:“給他點苦頭吃?”
話音剛落,其他幾人便拿起棍棒一下下的打在趙桑身上。
幾下之后趙桑便沒了聲音,我抱住白摯的腿:“我錯了!別再折磨他了,錢,我?guī)唩砹?,放了他吧?!?p> 白摯低頭看向我:“錢我會拿,你們,也別想走?!?p> 我心一涼,果然!電光火石間,我掏出白摯兜里的打火機,打開火撇向汽油味大的地方,瞬間火光一片,不一會周圍響起了警笛,混亂一片中,我的右腿重重的一痛,倒了下去。
向前爬了兩次便放棄了,四周全是大火和濃煙,我側(cè)躺在地上,右腿不斷有溫熱的液體滑過,沒有力氣起身,四周很靜,我的心也很靜,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內(nèi)心如此坦然。
眼前只剩一幅畫面:炎熱的夏季,全校的師生站在操場上,校長的聲音透過白色的擴音喇叭響徹校園:蘇君諾同學(xué)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困難......主席臺上,一個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單薄少年頭低低的垂下,辨不清五官神色。
是誰明我心鏡,擦拭人間濁惡,護我初心善;
是誰憐我孤苦,劈斬荊棘倒刺,鋪我前方路。
是誰愛我至臻,無懼任何阻礙,將我擁入懷。
蘇然,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nèi)外明澈,凈無暇穢!
學(xué)校為蘇然開完扶貧大會的第三天,蘇然的書桌里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了個包子,蘇然最討厭吃包子,他掃了一眼班級里總纏著他的女同學(xué),又拿出包子看了一眼,就扔回了書桌里。
第二天蘇然早上五點就來了學(xué)校,在教學(xué)樓的門后等著,讓蘇然意外的是最先出現(xiàn)的竟是被表白的小女生,蘇然不太相信是她給自己送的包子,但腳步卻鬼使神差跟著女生進了教學(xué)樓,等蘇然腳步輕輕的上了樓后,看到女生正在拿鐵絲開蘇然班級的門鎖。
蘇然無聲微笑,沒想到這個小女生還會這一手,蘇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現(xiàn)在跳出來,小女生的反應(yīng)是什么,會不會也冷冷的來一句‘滾’?
但是他沒有,他想,這樣也挺好,有免費的包子吃,后來,蘇然打聽到那個女生有個好聽的名字:岳琪。
連續(xù)兩年風(fēng)雨無阻的包子,在蘇然回了趟爺爺家后,不再繼續(xù),不用大費周章的細查,蘇然即知道了原委,然后便每年匿名資助岳琪的學(xué)費,蘇然告訴自己,這是報恩。
這個恩在岳琪上了大學(xué)后,本不用再報了,但是蘇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想給的更多,想照顧岳琪很久,想看她開心的笑,想和她永遠在他越來越貪心了,于是,在那一場場岳琪以為自己精心‘策劃’的偶遇里,主導(dǎo)者卻是蘇然,直到后來岳琪遲遲沒動作,蘇然等的不耐煩,才主動出擊,到了岳琪的自習(xí)室,狠狠的晃了下她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