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鑒水河邊,巴掌大的小鳥正對著一個小姑娘喋喋不休:“千葉啊千葉,在你師父死的時候,我就勸你趕快離開村子,你非不聽??纯船F(xiàn)在,麻煩了吧?”
被叫做千葉的小姑娘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向前走著。
她姓姬予,名千葉。這姓并不普通,是一個名叫巫族的部落中族長才可以使用的姓氏。
巫族是個蹤跡神秘的部落,十多年前發(fā)生了一場動亂,巫族這個部落在動亂中突然出現(xiàn),隨即又曇花一現(xiàn)般消失了。四國的君主對巫族的一切緘口不提,只在市井間留下一些稀少離奇的傳說。
自記事起她便和師父一起生活。師父姓檀,讓千葉稱他為他檀伯,關于自己的身世,千葉只能從檀伯的口中得知些許。
她的母親是巫族的族長,姬予這個姓是由她而來。
而關于父親的事,千葉曾經(jīng)問過檀伯??伤偛辉柑崞穑坏溃骸澳侨怂懒??!本枚弥~見檀伯不愿提起關于她父親的事,也就不再問了。
對于自己的母親,千葉是了解一點的。在檀伯的口中,她的母親是個特立獨行的女人。少時天賦極佳,在部落中極富盛名,年紀輕輕便成了巫族的族長。
所有的巫族人都認為她能使巫族走向更好的未來。甚至檀伯不是巫族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只可惜,在她當上族長之后,愛上了一個外族的男子。
幾百年來,巫族隱世而居,族內(nèi)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可與外族相通。
或許是為了那個男子,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這個年輕的族長希望巫族走出去,不再避世而居。她認為巫族應該介入到紅塵當中。
這個想法在族內(nèi)引起了軒然大波。年輕的族人正是好奇的年紀,他們渴望外面的世界,希望不再隱姓埋名。
但族中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有些保守,認為應該遵循祖訓,原因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幾百年了,巫族一直避世,一直相安無事,他們不愿打破現(xiàn)有的寧靜。
巫族與普通人不同,他們擅長術法,能控水、火、風、雷、木,術法的神奇之處在外界的普通人眼里,同妖、魔無疑,這般走出去,勢必難以被常人接受。
族中支持的人很多,反對的聲音不少,千葉的母親思慮再三,依然選擇的出世。她帶著巫族走到了陽光下,然后——災難也來了。
在流傳的市井之言中,有人認為他們心善,是天上派來除惡的神仙;也有人認為,他們是與魔族妖怪一樣的東西,是不詳?shù)摹?p> 動亂之后,與其有關的人,要么沒與荒野,要么隱與市井,要么藏于朝堂全部封口不言了。
巫族不在了,但風波并未過去。
檀伯為此憂慮,擔心千葉無以立命,便教給千葉武功,讓她學習巫族的法術。
檀伯少時受過千葉母親的恩惠,又是旁觀者清,知巫族并非惡人,風波未止,他希望巫族還能重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故人多已不在,這愿望只能寄托在千葉的身上。
令他欣慰的是,千葉的天賦在她的母親之上。
千葉的身世放在這,注定了她是局里的人,檀伯選擇了幫千葉的母親撫養(yǎng)千葉,注定是清白不了。
那日見到千悠,他便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私心上說,他沒覺得遺憾。早年喪妻,唯一的兒子差不多成年,不需要他多照顧,這世間與他而言沒什么舍不得的東西。
只是剩下千葉,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他期待的那天。
那年千葉七歲。
檀伯的獨子長千葉十歲,父親橫死后他對千葉未置一言,安葬好他的父親后,第二天便獨自離開了部落。
年幼的千葉在檀伯的茅屋中獨自待了三天。
三天后,族長的夫人帶走了她,那間茅屋中她只帶走了落淵。
部落尚武,人人都是出色的獵手,檀伯雖是部落的大夫,武藝也不遜色。千葉在他的教導下,雖然對醫(yī)術只是略知皮毛,可論武藝在族中卻有不小的名堂。
六七歲的千葉,有時能和長她五六歲的人對練不落下風。大部分時候她要贏,并不費力。族中的族人對千葉是有些異樣目光的,但在檀伯的保護下,千葉從未覺得自己異于常人。
千葉是檀伯從外面帶回來的孩子,對于她的來歷,族中的質(zhì)疑從來沒有斷過。
小孩子哪懂人心曲折,在擊敗對手后,千葉因為眾人的贊嘆得意,哪知贊嘆下,猜疑、嫉妒早已根深蒂固。
前七年,有檀伯照顧她,后三年有族長夫人替她撐著。
等千悠提醒,她驟然明白過來,族長夫人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一切為時已晚。
族長看重她的能力,和她身邊的落淵,那些個族人不敢對她下手,便把猜忌轉(zhuǎn)移到了族長夫人身上。
那族長也不是個清醒的,或者說,他就是想讓族人把對千葉的反對轉(zhuǎn)移到自己的妻子身上,再殺掉自己的妻子,以解族人對自己留下千葉的反對。
若不是那女子處處維護千葉,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千悠是魔族,當初檀伯便是被他所殺,而這次他提醒千葉去救族長夫人又屠了村子,整個村子只有她得以逃脫,部落的人對她早有疑心,這一次更是坐實了她與魔族有關,派了人來追殺她。
千葉撫了撫左臂,那里有一道傷口。是她在河邊舀水時被族中派來的殺手所傷。
那一刀原本是朝著心臟刺來的,被她倉皇躲開了要害。
倉皇之下,千葉拔出腰間防身的匕首,殺了那個人。
被迫逃出部落,千葉看著外面廣袤的世界,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無處可去的人。
“落淵,巫族還存在這個世上嗎?”千葉問身旁飛著的小鳥道。
落淵原是一把刀,開了靈智后,為了方便行動化成了一只小鳥。千悠殺檀伯就是為了它,只是并沒有得手。
它原本藏在巫族,直到千葉的母親被逐出巫族,它在巫族中待不下去,才離開。算是千葉的母親留給千葉唯一的東西,也算是檀伯的遺物。
若是巫族還在,何必把你送給檀鹿撫養(yǎng)。落淵這樣想到。也明白是小姑娘實在無處可去,才對檀伯口中的巫族產(chǎn)生了一絲念想。
若是沒有那場動亂,巫族是千葉原本應該生活的地方。落淵這樣想著又很快否決了這樣的想法,若是沒有那場動亂,也不會有千葉出生。
“巫族已經(jīng)不在了,但也許還有巫族人流浪在這個世上?!甭錅Y道。
對于巫族的事,它從來都是裝傻充楞的,這是它第一次松口。
造成巫族覆滅的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角色便是葛家。落淵提議,讓千葉去葛家所在的葛城。一來,葛城是池國的城池,苜族派來追殺的人是絕對進不去;二來,葛家可能會有巫族族人的線索。畢竟他們曾經(jīng)最熟悉巫族的敵人。
千葉無處可去,便答應了落淵的說法。
只是這葛家與巫族對立,落淵告訴千葉還是隱瞞身份的好。
如今的世道并不安寧。天下有四國并立,四國之外還有不少的大小部落在夾縫之間生存。
四國之間本就紛爭不斷,部落之間也多有摩擦,加上魔族妖怪的騷擾。一個人若想安安全全的活下來當真不易。
四國的邊境有兵駐守,進城需要文牒信物。
池國的葛城距離千葉最近,若能混進去便能徹底躲掉追殺。
天色暗了下來,為了早點到達葛城躲避,千葉選擇摸黑趕路。
葛城在鑒水河的上游,千葉藏在林間,順著河道的方向走,翻過一個坡地后,她看到遠處出現(xiàn)了零星的房屋,和一條平整的可以跑馬的官道。
那是葛城外的商道,順著這條路再往前便是葛城。千葉走到商道時,已是第二天的黃昏。天色又暗了下來。
商道的兩邊是破敗的房屋。連夜的奔波讓千葉又累又餓,一路上千葉藏得很好,并沒有遇上追殺,可她實在走不動了。
落淵被派去尋找吃的。千葉看看兩邊的房屋,想著,這里雖然地方偏僻總該有一兩戶人家能讓她討碗水喝。
千葉拖著疲憊的步伐走了好一段路,可沿途竟沒有看到一家有人的房屋。有些房屋老舊的房梁都松了,仿佛隨時會倒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