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誦回城的路上,忽然聽到路邊荒草堆里有個聲音,從聲音上判斷像是個人,于是推了推邊上的李懷恩:“懷恩,你聽到了什么聲音沒有?”
李懷恩立馬拉了拉韁繩,馬車停了下來,豎起耳朵聽著,只見他立道:“氣息有些微弱,好像是小孩子的哭聲!”
趙誦立即從車上跳了下去。
后頭的牙人趕著車子,見趙誦的車馬忽然停了下來,忙催道:“小官人,你們怎么停下來了?”
“抱歉,那里有人?!?p> 隨即趙誦立即讓身后的牙人將車子也停了下來。
趙誦與李懷恩尋聲而去,路邊荒草堆里有一個破布包袱。
此刻,那破布包袱包袱卻在蠕動,過去一瞧,見是一男嬰。
男嬰嘴唇青紫,面色蒼白,呼吸很短。
想必是餓久了才哭了起來,只是眼下聲音有些微弱。
趙誦心急道:“再這么下去估計兇多吉少了?!?p> 二人再左右一看,四周沒有人眼,只有一望平川的稻谷地,又問了附近耕地除草的農(nóng)夫。
農(nóng)夫抬起頭,吃了一驚,看了孩子半眼后搖搖頭,“這應是城東張家寡婦家的孩子,不過那寡婦昨晚上就死在了村口的大槐樹下,真是可憐......唉,要不是你們碰上了,那孩子就沒命了?!?p> 趙誦、李懷恩同時道:“她家還有人么?”
農(nóng)夫拎起鋤頭,趙誦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農(nóng)夫道:“都死了,那一家子是北方逃荒來的,丈夫死在了韃子手下,公公婆婆來這里就病死了,只剩下張王氏,如今就剩這孩子了......”
趙誦看農(nóng)夫的眼神與語調(diào),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你知情,為何不出手施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去死?這可是一條人命!你不怕遭報應么?”
農(nóng)夫聽了趙誦的話,十分生氣,立即要舉著鋤頭砸人,不過見到趙誦卷起袖口露出拳頭,邊上的李懷恩像是惡鬼一樣瞪著他,他很是心驚肉跳。
農(nóng)夫無語道:“一看你就是個書生人家,我家以前扔過一個女娃,后來回去再找的時候,只剩肉了,腸子都被野狼叼走了,這種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村里年年都有......生下來養(yǎng)不活還不如丟了省事呢!”
“你還是人么?”趙誦聽了那農(nóng)夫的話面色震怒,很想沖上去揍他一頓。
李懷恩立即拉住趙誦的衣袖,“少主,這普通人家生子不舉,那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而且朝廷雖設了舉子倉,卻也無能為力,這樣的習俗在兩浙路這里很是常見!”
趙誦止住了打人的沖動,那農(nóng)夫見此情景立馬扔下鋤頭,也不管那地里的秧苗了,飛也似地落荒而逃。
等他跑了三四里地回頭一看才摸了摸起伏不定的胸口:“方才真是嚇死我了,那衙內(nèi)簡直怪人一個.......還好老子跑得快......要不然命都丟了!”
此刻趙誦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與李懷恩二人立即去了馬車上。
孩子哭的很鬧,趙誦看了看二人都是大老爺們,沒有奶水,這下子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此時這后頭的牙人劉一二、劉四五圍了上來,原本想要催趙誦二人繼續(xù)駕車,卻沒想到一會兒功夫見到趙誦懷里抱著孩子。
這一問才知道是棄嬰,二人倒是司空見慣。
兩浙路、福建路和荊州這邊生子不舉這種習俗還是常有的,或是家貧無力養(yǎng)活,或是因為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這一緣故。
牙人劉一二、劉四五對于趙誦的救了這嬰兒一命,還是很有感觸的。
二人信佛,佛家所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于是就道:“前面就有一個村,那里應該有人家?!?p> 趙誦立即讓李懷恩催趕馬車,在路上好不容易找了一個村婦,付了些錢后,村婦喂了孩子幾口奶水后,孩子才慢慢緩了過來,然后一車人往臨安城東而去。
……
臨安城城東,這是趙家的一處私宅。
宅子由錢大年管著。
錢大年和李四娘看到趙誦、李懷恩來了,立即迎了上去,卻見到李懷恩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微張著眼睛,身邊還跟著兩個怯生生的孩子,二人很是詫異。
接著二人看到趙誦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此刻正睡著,一點兒都沒有哭鬧。
緊隨其后的便是六輛馬車。
牙人劉一二、劉四五下了馬車,然后吩咐了一聲,那些孩子就從馬車上下來了。
錢大年和李四娘數(shù)了數(shù),連同方才的,一共見到是三十三個孩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嬰兒。
“李嬸,把孩子抱下去吧,她最近不能見風,還有找?guī)讉€有奶水的奶媽來,給這孩子喂奶?!?p> 李四娘接過趙誦懷里的嬰兒,一看這嬰兒的身子有些瘦弱,有些心疼,然后就抱了下去。
至于小女孩,則由錢大年抱著。
錢大年抱著小女孩,然后又看到趙誦的兩個小男孩,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錢大年忙看向一旁的李懷恩,帶著八卦的眼神問道:“小恩恩,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少主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嬰兒是不是少主的孩子?”
李懷恩還是對這個稱呼有些害怕,但見錢管事這么追問,所以就將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
錢大年聽了有些哀傷,“看來是我想多了,不過少主放心,這些孩子太可憐了,日后孩子的事情就由老奴來安排好了。”
趙誦卻道:“錢叔,孩子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好了,而且我買來可不是要給府上做工的?!?p> 錢大年猜測道:“少主這是要培養(yǎng)秘諜?”
趙誦搖搖頭,“是或者不是,還要看將來,至于現(xiàn)在我要做的,是教他們讀書做人的道理!”
錢大年沒想到少主一片仁慈之心,反倒是他想多了,沒想到這些孩子遇到了少主,他為那些孩子的未來而高興。
趙誦又問:“錢叔在臨安城,可認識識字斷文的教書先生,最好是落魄士子,不是那種迂腐的老先生,也不要那種整日將理學放在嘴邊上,我最討厭那種了。如果不是我在樞密院有官身,我定然是要親自教習。”
錢大年知道少主最討厭的是理學,而且少主現(xiàn)在很忙,想了想就道:“老奴倒是認識一個,此人是老奴的親眷,姓錢,臨安府人,年紀也在二十出頭,才學是有的,就是性子狂狷了些。老奴總覺得可以讓他當個教書先生,而且那孩子家世倒好,錢塘錢氏子弟,少主可以先見一見?!?p> “此事就交給錢叔去辦了?!卞X大年是府上的舊人了,趙誦對他很放心。
錢大年抱著孩子下去了。
這時候,那大一點的孩子道:“大哥哥,俺可以讀書嗎?”
趙誦看著那孩子,摸著他的頭:“當然可以,等那教書先生來了,你和你弟弟一起去?!?p> 趙誦以為那孩子會高興地蹦跳起來,反而直接就跪了下來。
趙誦立馬道:“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千萬不要隨便跪!你只能跪你父母、師長。”
孩子聽了聽,點了點頭。
馮妙指
Ps. 據(jù)宋史記載,有個人叫胡安國,他的弟媳因為生育兒子過多,打算淹死一個新生的男嬰,后來胡安國心生不忍,把男嬰抱回家撫養(yǎng),取名胡寅才保住一條命。 類似這樣生子不舉,也就是不養(yǎng)育的現(xiàn)象在民間十分廣泛,而且特別是兩浙,福建和荊州一帶,完全是民間自發(fā)行為,南宋朝廷雖設了舉子倉,卻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