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蠢丫是程先生送過來的,且又年紀(jì)實在過于幼小,仆役所的管事不知該給她分配什么,索性就只讓她跑跑腿,給各處院子送送蠟油紙筆之類的小事。
蠢丫記性好,走過一次的路就沒有再忘的,略微做了幾天,就把整個前山的院子都摸熟了,且一直沒有出過什么差錯,管事就不再看著她,隨她去了。
這天管事叫她去剝瓜子,“過兩天程先生要出遠(yuǎn)門,你去給程先生養(yǎng)的寶貝準(zhǔn)備好十天的瓜子?!?p> 蠢丫乖乖領(lǐng)了瓜子回去院子剝,原來小滿姐姐說鸚哥吃的瓜子都是別人給嗑好的,是真的啊。想不到她現(xiàn)在也有幸成為那個給鳥兒剝瓜子的人。
小滿從廚房回來看到蠢丫面前那一筐瓜子,不禁問道,“你這是給先生的鸚哥剝瓜子呢?我來幫你吧。”
小滿沒吭聲,點了點頭,挪動屁股給小滿讓了一半的小板凳,小滿沒坐,蹲下來撿起瓜子隨手剝開放進(jìn)一邊的青白瓷罐子里,隨意開口問道:“怎么這么多呢?要給剝幾天吃的???”
“十天的,我也不知道要吃多少,給我一筐我就剝一筐吧?!?p> 小滿噗嗤一聲笑出來,“一筐你可知得剝多久?累死你這個小丫頭,鸚哥那瓜子只是當(dāng)零嘴兒吃的,用不了這么多,你把這罐子裝滿一小半兒就行了,可說讓你什么時候交過去?”
“管事說明天晚上讓我交過去?!贝姥居檬直攘讼履枪拮?,不算大,塞下她兩個小拳頭還有些富余,想必明天就能裝滿。
“這樣啊?!毙M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突然一拍腦門,“你該不會剝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吧?我去廚房看看還有什么吃的給你帶過來!”說罷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蠢丫連一句阻攔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其實她已經(jīng)在管事那里吃過飯了,而且這瓜子除了明天上交過去的,剩下的她都可以吃,并不會餓。
蠢丫按了按胸口,有種奇怪的感覺,脹脹的頗有些沉悶。
看著小滿遠(yuǎn)去的背影,蠢丫咽下了嘴里未說出口的話。
小滿姐姐可真好,還會擔(dān)心她沒吃飯,想起爹娘賣掉她的那一天,連早飯都替她省了。小滿姐姐平時在家也是這樣照顧弟弟的嗎?他們感情一定很好。
蠢丫生平第一次開始羨慕別人,她自己的姐姐在自己兩歲時就嫁了出去,自己的大哥成天只會撒潑打諢。
第二天傍晚,蠢丫帶著剝好的滿滿一罐子瓜子仁兒去交給管事,管事沒接,讓她直接去送到先生院子里去,反正她做慣了跑腿的活兒,認(rèn)得路。
先生的院子很簡單,三間小屋,門口種著幾顆青玉色的竹子。蠢丫端著罐子走進(jìn)去,以往都是放在桌上直接退下去的,先生并不跟她講話,這次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先生心情好,先生接過裝著瓜子仁兒的青白瓷罐子,隨手打開用小銀勺舀了一勺喂給鸚哥,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問,“我記得這幾天都是你給我送飯來,你叫什么名字?”
蠢丫一愣,原來先生不記得她了,她心里并不難過,只是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
“我叫蠢丫,先生?!?p> “嘖,真難聽?!陛p薄的紅唇吐出刻薄的話語,仿佛心血來潮,“我給你改個名字吧?!?p> 這時吃完了銀勺中瓜子的鸚哥不知是不是吃飽了也大發(fā)慈悲的來湊個熱鬧,用那刺耳的破鑼嗓子叫著:“名字!名字!我叫英武!”
先生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好乖乖,我的好英武!”一臉仿佛第一次聽到兒子叫爹的欣慰表情。
“我這鸚哥新學(xué)了一句話,正好你是第一個聽到的人,也算有緣,以后你就叫阿武吧?!?p> 蠢丫學(xué)著其他仆役被改名字時感激激動的樣子,跪地拜謝道:“多謝先生賜名!”
可是先生并沒有看蠢丫,只逗弄著鸚鵡,蠢丫便退了下去。
蠢丫回去先去告訴了管事,“先生給我改了個名字,叫我阿武。”管事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隨后又跟她說,既然改了名字就好好跟著先生,以后別處的活計不用去了。
蠢丫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那些被改名的仆役那么激動,被誰改了名字就算是誰的人了,仿佛升了一個檔次一般。
能做先生的仆役肯定是很多人求之不來的好事吧,可是蠢丫卻不太高興。
她一點也不想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是因為一只鸚鵡來的,一點也不。
“恭喜你呀蠢丫,阿不對,阿武~”小滿高興極了,仿佛被先生選中的的人是她一樣?!拔覀儼⑽湟院蟪鱿⒘?,可不能忘了小滿姐姐呀!”
“明天先生就走了,等他回來,說不定又忘了我了。”蠢丫覺得這很有可能,先生已經(jīng)忘記過她一次了,她在先生眼里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今天的一時心血來潮,明天就可能又拋之腦后。
“別怕,不會忘的,就算忘了,不是還有小滿姐姐呢,姐姐幫你!”
蠢丫謝過小滿的好意,大家不過都是最普通的仆役,又能幫得上什么忙呢,不過這些天蠢丫人小很多事做不了,都是小滿好心替她來做,她鉆進(jìn)小滿鋪好的被褥里準(zhǔn)備睡覺,認(rèn)真的對小滿說,“等我長大了,做了管事就帶姐姐下山住,讓別人來干活伺候姐姐?!?p> 她記得程先生說,做仆役做到最厲害的,就是當(dāng)管事,她不怕苦不怕累,若是能當(dāng)上管事,小滿姐姐對她這么好,她就努努力,以后讓小滿姐姐享福。
“唉喲,你這小嘴兒,真會哄人開心,也不知打哪兒學(xué)來的!”小滿咯咯直笑,只當(dāng)玩笑話沒放在心上,雖覺得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可等蠢丫長大了,自己還說不定在哪呢,哪能指望得上一個小孩子?
“乖,快睡吧,明天先生不在你不用早起,我還要起來去干活呢!”小滿替蠢丫掖了掖被角,溫柔的輕拍兩下,蠢丫閉上眼睛,雖然睡不著,也知道不能打擾了同屋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