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前。
膚色黝黑，天生立眉豎眼的龍哥摘下脖子上二十塊錢一根的大金鏈子，穿上干凈的長袖白襯衫，將兩條大花臂藏了起來。
就在今天上午，他收到了一條面試邀請，是去附近的商場做試吃促銷員。
多么正經(jīng)的職業(yè)??！
為了能順利通過面試，龍哥拿了根一次性筷子，學著網(wǎng)上搜來的教程，對著鏡子努力練習“標準微笑”。
嗯，看上去有些詭異。
他掃了眼出租屋墻上的掛鐘，距離約定的面試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再練練！
幾個小時后，龍哥如愿獲得了這次工作機會，雖然他并不清楚是努力練習過的“標準微笑”幫了他，還是不小心露出來的刺青幫了他。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于有工作了！
產(chǎn)品是一種新上市的酸奶，面向對象主要是小孩和年輕女性。龍哥需要做的，就是站在攤位前向來往的顧客推銷新品，并邀請他們品嘗。
這很簡單。這本應該很簡單的。
龍哥將酸奶小心翼翼倒進幾個試喝用的小紙杯里，用一個托盤端著，筆直站在過道旁邊等著有人經(jīng)過。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
依舊沒有人從他身旁經(jīng)過。
“商場剛開門，人流少，等過一會兒就好了?！饼埜邕@樣安慰自己。
事實的確是這樣，十點以后，商場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因為他看到周圍的過道都有些擁堵了。
偶爾有人從自己面前經(jīng)過，除了幾個老年人可能是口渴了喝了好幾杯，其余人都無視了他的熱情推薦。
半天下來，龍哥笑得臉都僵了，也沒能賣出一瓶酸奶。
就在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垮掉的時候，一個離群的小奶娃站在了他的面前，茫然地看著周圍晃來晃去的大腿。
龍哥趕緊拿了個小杯子，揚起“標準微笑”，彎下腰將酸奶遞到小朋友面前。
“小朋友，想不想喝酸奶呀？”
扎著朝天辮的小女孩揚起小腦袋看了他一眼，拼命搖了搖頭。
“你不想喝嗎，這個很好喝的，快嘗一嘗。”
小女孩更加堅定地搖頭，左手手背在身后，右手對著龍哥擺了擺，一言不合就開始唱歌。
“我不上不上，我不上你的當，我們之間沒有什么話好講……我懷疑你是傳說中的大灰狼！”
小女孩唱得正起勁的時候，一個抱著大西瓜的女子突然從看熱鬧的人群中鉆出來，扯著小女孩的衣領走遠了。
龍哥依稀聽見女子的訓話聲：不是讓你別亂跑嗎，以后記得離那種怪蜀黍遠一點！
他嘴角抽了抽，舉起手中的酸奶問周圍看熱鬧的人：“新品上市，有喜歡喝酸奶的嗎？”
一天結束，龍哥共賣出三瓶酸奶，業(yè)績慘不忍睹。
一周下來，在有了回頭客之后，龍哥的業(yè)績終于能看過眼了，在此期間，他還意外學會了一首兒歌。
不是他想學，而是聽得太多了！
只要稍微有點危機意識的小孩，在他滿含善意微笑著接近的時候，都要來給他唱上這么幾句，害他從早到晚腦海中都無限循環(huán)著“我不上你的當”。
他很確信，這首歌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幼兒園流行歌之王！
很可惜，在辛苦了一個月之后，龍哥丟掉了這份工作，因為他的業(yè)績沒有達到雇傭方要求的最低限度。
這是簽合同之前就談判好的，他對此沒有什么異議。
時隔一月，龍哥再次成為了無業(yè)游民。
他在招聘軟件上廣發(fā)簡歷，收到的邀請寥寥無幾，還都是催債一類的活計。
他收好工作時才會穿的襯衣西褲，又換上了破舊的汗衫短褲，揣著口袋在大街上游蕩，期盼著能偶遇一份合適的工作。
今天天氣比較涼爽，太陽還沒落山就有很多老人和孩子出來乘涼。
龍哥遠離人群，獨自在路邊哼著歌，馬路旁邊一對年輕父母正在激烈爭吵，身后的雙人嬰兒車里一對雙胞胎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感嘆一聲，正準備走開，旁邊突然沖出來兩個男人，一人一個抱著孩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