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謠言

　　方玉聽說徐家大小姐病了，不過這事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他是外人，也幫不了什么忙。

　　只是求見徐大小姐的事要推后了。

　　徐家內(nèi)雞飛狗跳，方玉這個小院子卻安靜得很。

　　不過這種安靜，讓方玉有些不安。

　　李唐風(fēng)氣并非食古不化，以唐朝正統(tǒng)之居。開國君主李聲自稱是唐憲宗之子建王李各的四世孫，建國初期一應(yīng)規(guī)矩都隨唐朝。

　　這些年雖有所變化，但大致相似，某些方面還比唐朝開放。

　　官宦人家的未婚女也常拋頭露面出府游玩，更何況徐云熙是商賈之女。

　　救了自己，但不放自己出院子，什么意思？

　　方玉掌握的信息太少。

　　他想不到翠夫人參與了刺殺趙宋皇帝的陰謀，他已成了趙宋懸賞捉拿的通緝要犯，也想不到自己還可能牽扯到兩國的關(guān)系、南唐朝廷的斗爭，更想不到救了自己的徐云熙要干掉自己。

　　至于背后說李唐公主的閑話，這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凈。

　　“方玉在干什么？”徐云熙躺在繡床上問道。

　　“每日里上午讀書，下午去習(xí)武場和護(hù)衛(wèi)們較量，晚上在院子里給大家講故事或者說一些有趣的事?！碧聪阏f道。

　　“講什么故事？”徐云熙嘆了口氣說道。

　　“前些天講的是猴子和和尚的故事？”檀香說道。

　　“猴子和和尚”徐云熙臉上帶著問號，帽子有什么好講的，“這些天講什么？”

　　“都是些神神怪怪的事，我有點(diǎn)兒害怕，就沒過去聽。方玉一天到晚挺高興的。他還說那晚他親了刺客一口，那刺客據(jù)說是個美人?！碧聪悴缓靡馑嫉卣f道。

　　徐云熙聽到此言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

　　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天，我便殺他!

　　小姐病重不能理事，府內(nèi)外的事由徐福和李唯忠打理的井井有條，大小姐病重引起的混亂也漸漸平息下來。只是人人都存了小心，怕惹到兩位大管事的霉頭。

　　一個小小的謠言在徐府內(nèi)慢慢傳播起來。

　　宮中御醫(yī)說，小姐是心病，心病還需心來醫(yī)治。

　　這心病，可是有講究的。

　　小姐已經(jīng)十八歲，是大姑娘了，要是老爺夫人還在，這府中恐怕都有小少爺了。

　　小姐可是姑娘家，這種事怎么好親自張口。老爺夫人還不在，沒人操辦這些事，可憐，可憐。

　　大小姐喜歡上了方玉，便一直不放方玉離開徐府。

　　但這方玉據(jù)說不愿意入贅，所以大小姐這病便一直沒好。

　　謠言很粗糙，經(jīng)不起深究。

　　徐福知道這謠言暴跳如雷，最后追查到兩個小管事頭上。這兩個小管事被找了個由頭杖斃了，但這反而證實(shí)了謠言的真實(shí)性。

　　徐云熙聽了謠言，病得越發(fā)重了，“一從玉指纖纖困，掛壁秦箏久不彈?！?p>　　方玉總覺得最近徐府眾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檀香的言談舉止有些古怪，對自己似乎疏遠(yuǎn)了許多。

　　護(hù)衛(wèi)們和自己過招的時候小心許多，打得不那么盡性。往常的一些陰損招式也不用了，讓方玉感覺十分無趣。

　　張擒虎倒還是經(jīng)常指點(diǎn)自己武藝，教習(xí)自己箭術(shù)，但態(tài)度拘謹(jǐn)了許多。

　　衣食無憂的日子，方玉沒什么可抱怨的。他就是疑惑眾人態(tài)度的變化。

　　徐府主人遲遲不見自己，方玉決定主動一點(diǎn)兒去見徐云熙。

　　他倒也沒遇到什么阻攔，不過在徐云熙的院子外被攔住了。

　　張擒虎的笑容很詭異，婆子們的眼神很銳利。

　　方玉敗退！

　　他想逃出徐府，徐府現(xiàn)在氣氛詭異，不能久留。

　　救命之恩，日后再報。

　　然而府中護(hù)衛(wèi)很友好地將方玉攔了下來，鳳棲院的院子外也多了幾名護(hù)衛(wèi)。

　　金陵城中，漸漸有了一個傳言。

　　據(jù)說刺宋案中，有一名叫方玉的少年也參與其中。

　　這方玉本是一名秀才，因趙義家破人亡。

　　趙義暗中流連青樓，方玉便暗中潛伏青樓，等候時機(jī)刺殺趙義。

　　這方玉被趙宋通緝，逃亡他國不知去向。

　　這消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

　　皇帝、青樓、秀才、報仇。

　　既有風(fēng)流艷史，又有熱血復(fù)仇。

　　且不說趙宋怎么想，對唐國人來說確是喜聞樂見。

　　這謠言和徐府大小姐徐云熙暗戀一青樓秀才有關(guān)，那人據(jù)說也叫方玉。

　　兩者呼應(yīng)，這傳言也越來越像回事。

　　御史，風(fēng)聞奏事。

　　徐鉉昨夜和小妾折騰了一晚，腳酸腿疼。

　　他打著哈欠上了朝，卻被一紙彈劾弄得精神抖擻。

　　閉門修書的二弟徐鍇被御史彈劾了！

　　“徐鍇，中書舍人也。

　　幼子徐元，敏而好學(xué)，孝順純良。

　　然徐鍇將之逐出家門，流離失所，淪為商賈。

　　徐元斃，妻徐氏亡。

　　徐鍇不聞不問，任孤女云熙自生自滅。

　　圣人曰：故人不獨(dú)親其親，不獨(dú)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dú)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

　　徐鍇集賢注書，當(dāng)為人表率，憐老惜孤。

　　然徐鍇沽名釣譽(yù)，欺君罔上，大罪?！?p>　　一個小小的御史彈劾，在久經(jīng)風(fēng)浪的徐鉉眼里不知一提。

　　最近清流之人被貶官不少，雖然官職都不高，但徐鉉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這事，就不簡單了。

　　自己是清流領(lǐng)袖，二弟徐鍇也是清流中的重要角色。

　　這紙彈劾，實(shí)在試探。

　　讓徐鉉送口氣的是，這紙彈劾留中不發(fā)。

　　二弟那頭，最近除了云熙病了，并沒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莫非還有其他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徐鉉下來朝，直奔二弟徐鍇府中。

　　徐鍇在家閉門注書，聽聞大哥說自己被彈劾大吃一驚。

　　將府中管家叫來一問，才知道最近流傳的謠言。

　　謠言這事，沒人敢提。

　　門生故吏沒人敢當(dāng)面和徐鉉、徐鍇提，說出來就是打恩師的臉；家仆奴役更不敢提，說出來就是找死；親戚內(nèi)眷沒人提，因?yàn)樗麄冃睦锒即蛑约旱男∷惚P。

　　兄弟倆今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兩人面面相覷，這事難辦了。

　　這出身青樓可是極不妥當(dāng)?shù)?，徐鉉、徐鍇皆詩書傳家，自詡清流。雖然分家，但徐云熙也姓徐，怎么能和青樓之人扯上關(guān)系！

　　做官先立德，沒有德，怎么做官。

　　徐鍇要是因家風(fēng)敗壞被免了官，對徐家的聲望是重大打擊，也是對清流的重大打擊。

　　而且這些只是謠言，根本沒辦法辯解。

　　御史并沒有明言這件事，但大家都是聰明人，都知道御史是在說這件事。

　　徐鉉說道：“二弟，派人查這個方玉的底細(xì)！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事無巨細(xì)！”

　　吏部尚書這種大佬發(fā)話，方玉的資料當(dāng)天晚上就擺在了徐鉉、徐鍇兄弟的案頭，即便方玉的過去是在他國。

　　方玉的經(jīng)歷很簡單，只有一段歷史不清楚。他是怎么來唐國的，他又是怎么遇到徐云熙的。

　　徐鉉派出的人甚至找到了方玉落崖的地方，但是他們什么都沒找到。

　　尸體、馬車等等之物都消失了。

　　方玉這個時間的經(jīng)歷全是方玉自述，沒有旁證。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方玉和趙宋刺殺案有關(guān)。

　　趙義雖未死，但已不能處理政事，現(xiàn)在的政事是由太子趙恒處理。雖然現(xiàn)在兩國高層關(guān)系不錯，但民間對趙宋的態(tài)度一直保持著敵意。

　　趙章幾年前攻打李唐，兩國已結(jié)下血海深仇。

　　趙恒雖已歸還淮南七州，但還有七州未還。朝中民間奪回七州的呼聲甚高。

　　出兵助趙恒抵抗趙章?lián)Q取七州，這事還引起了很大的浪。

　　這刺宋之人，在李唐百姓口中可是英雄。要是徐鉉敢將方玉送回趙宋，不說民間非議，只怕清流也會離心離德。

　　徐鉉、徐鍇所依仗的清流勢力很可能土崩瓦解。這絕不是徐鉉等人愿意看到的事。

　　兄弟倆正在琢磨該怎么撇清關(guān)系，就聽見管事說道：“老爺，剛才兵部侍郎韓載府上大管事過來傳話，說之前談的事一筆勾銷。”

　　徐鍇一驚，忙問道：“人呢？”

　　管事忙說道：“傳完話就回去了?！?p>　　徐鉉、徐鍇齊齊嘆了口氣，只怕韓載會怨恨自己隱瞞真相，這是和韓府結(jié)仇了。

　　徐鉉說道：“二弟，韓載既然已知道此事，恐怕金陵城已經(jīng)傳遍了。這丫頭不能留，從族籍除名?！?p>　　徐鍇說道：“那些家產(chǎn)呢？”

　　徐鉉說道：“無妨。等風(fēng)聲小了再慢慢奪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