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瑤睜眼的時候,齊云胤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唯有青旸守護(hù)在她身側(cè),警惕地看著周圍。
見她退出了修煉狀態(tài),青旸上前一步,說道:“小姐,主上有急事處理,讓屬下保護(hù)好您,他處理完事宜之后,立刻就回來。”
齊云胤不在,琴瑤是松了一口氣的。
那個男人太強(qiáng)了,他也太過危險,琴瑤看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腦子里偶爾會閃過他的那些親近之舉,琴瑤有些心煩。
“小姐,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做?”青旸問道。
琴瑤回過神,說道:“繼續(xù)趕路?!?p> 青旸安靜地跟在琴瑤身后,琴瑤不愿借用齊云胤的力量,自然也不會接受青旸的幫助。
即便她每一次落地,每一次發(fā)力,經(jīng)脈之中都會傳來鉆心的疼痛。
貝齒輕咬,琴瑤面上沒有更多的表情,可她心里卻非議著,還不如不休整那半個時辰,至少不用經(jīng)受這種疼痛。
夜里的森林并不安靜,除了獸吼聲以外,琴瑤偶爾還能聽見極遠(yuǎn)處傳來的若隱若現(xiàn)的打斗聲和慘叫聲。
大概,是遇上妖獸了。
黑暗之中聽見那滲人的慘叫,琴瑤卻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走她的路,絲毫要去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這樣的琴瑤有些冷漠,實(shí)在與昨夜幫助了狂狼傭兵團(tuán)的她判若兩人。
青旸想了想,還是張口問道:“小姐,您不想去幫幫那些人嗎?”
琴瑤奇怪地看了青旸一眼,說道:“非親非故,我為什么要去幫他們?”
青旸側(cè)頭,道:“因為小姐昨晚上幫了狂狼傭兵團(tuán)的人,屬下知道,小姐是一個心善之人?!?p> 心善之人……
琴瑤道:“善良二字,早就與我無緣了。”
“可您……”
琴瑤打斷了青旸的話,說道:“格魯讓我想起了我的子民,不論是體格還是性格……這種仁慈,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看得出琴瑤的不悅,青旸沉默了下來。
她怎么忘了,面前這個沉睡了四年的女子,是極北之地的公主,生來就是要做女皇的人。
不論琴瑤沉睡時有多么安靜乖巧,醒來的時候,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她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原因。
兩人沉默著又趕了兩個時辰路,周圍的各種聲音不知什么時候消失殆盡,連風(fēng)聲都聽不見。
她們就像是在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里行走,只能聽見她們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琴瑤心里的不安在這一瞬間擴(kuò)展到最大,她腳步猛然停頓下來,呼吸變得更加綿延輕緩。
青旸不明所以,但她的注意力都在琴瑤身上,因此,琴瑤一停下,她也在第一時間止住了自己的速度。
“小姐?”
琴瑤抬手示意青旸不要出聲,二人就這樣站在樹冠中,安靜得詭異。
一聲微不可察的獸吼聲從遠(yuǎn)處傳來,那聲音極低,即便在這般安靜的環(huán)境里,若是不仔細(xì)聽,恐怕也沒人能聽見。
青旸露出幾分驚訝之色,那聲音,她都不曾注意,琴瑤明明比她弱很多,她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二人對視一眼,琴瑤無聲地往獸吼聲傳來的方向潛伏而去。
青旸看了看那個方向,遲疑了片刻,才跟上了琴瑤。
剛才只覺得這妖獸聲音小,走進(jìn)了,琴瑤才發(fā)現(xiàn),之前聽不見它的聲音,不是這妖獸聲音小,而是他們相距實(shí)在太遠(yuǎn)。
她躲藏在樹上,覆蓋了白雪的樹冠隱藏住了這一抹雪白的身影,她眼前有一片空地,一個巨大的身影背對著她坐在地上,它身體顫抖著,低垂著頭,不知在做什么。
透過枝葉,琴瑤看著這龐大的背影,身子突然僵硬下來。
妖獸身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一些看起來已經(jīng)有幾年的時間了,有一些,卻像是幾個月前才出現(xiàn)的。
它背上還有兩個很深坑洞,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兩塊肉一般凹陷了下去。這傷口有些年月了,可依舊不曾愈合,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了面上的結(jié)痂一樣。
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夾雜著痛苦與絕望,它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聽不出原來的音調(diào)。
血液凝結(jié)在妖獸的皮毛上,顯得臟亂不堪。
琴瑤與這妖獸尚且隔了一段距離,可那一股濃郁的腐臭味鋪面而來熏得人皺起了眉頭。
青旸看著琴瑤愣愣地站在原地,只以為她被這妖獸的丑陋模樣給嚇著了。
要知道,她剛見著這只妖獸的時候,也被嚇得不輕。
它身上受了那么多傷,光是這蜿蜒流淌,浸入了雪地的血液,就足以要了它的命。
可它卻依舊活著,垂死掙扎著,不肯接受死亡的解脫。
青旸上前一步,看著琴瑤的背影說道:“小姐莫怕,這妖獸看似強(qiáng)大,實(shí)際上它的力量還比不上之前被您擊敗的那只斑豹,您若是覺得惡心,那屬下立刻去結(jié)果了它!”
青旸說著,右手手心處浮現(xiàn)出了銀白色的靈力,琴瑤能從那股微弱靈力上感受到如刀鋒般凌厲的寒意。
青旸身子剛動,就被一只冰涼而僵硬的玉手拉住了。
她疑惑地看著琴瑤,散去了手中的力量。
琴瑤縱身一躍,悄無聲息地落在雪地上,雪層松軟舒適,卻不足以支撐琴瑤的重量。
一股淡藍(lán)色的靈力自她腳下蔓延開來,一瞬間就覆蓋了周圍幾里的地面。
而后,她踩在薄薄的冰面上,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只妖獸。
帶著跟的皮靴踩在冰面上,發(fā)出“嗒”“嗒”“嗒”的聲音,像是有一把鐵錘,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人心頭。
青旸看著琴瑤,面上有幾分擔(dān)心。
而那妖獸自感受到琴瑤力量的那一瞬間,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連身上那因疼痛而不由自主的顫抖也停了下來。
它的吼聲戛然而止,整個天地間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唯有琴瑤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慢,頻率越來越低。
她走到距離那妖獸還有幾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低頭看著面前的冰面。
那里被暗紅色的血液覆蓋。
血液來源于妖獸身上的傷口,順著它的皮毛蜿蜒而下,滲不透冰面,就流成了一條血河,流到了琴瑤腳邊。
這味道,這顏色,刺激得琴瑤眼中的紅色更深了一分,然而她只是停頓了一下,便再度邁步向前。
血液染紅了她那雪白的皮靴,每一次抬腳,鞋底都會與這血液拉出細(xì)絲。
“小姐……”青旸踟躕著想要上前,最終卻留在了原地。
小姐此刻,大概是不想被別人打擾吧?
琴瑤速度緩慢,她走了很久才繞過妖獸龐大的身軀,走到了它的面前。
那妖獸木訥地抬頭,黯淡無光的眼眸中映出了琴瑤那嬌小的身影。
一人一獸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天地間就像是靜止了似的,連天上的云都不再飄動。
下一刻,妖獸的眼里爆發(fā)出一絲光澤。
而后,它卻扔掉了爪子里捧著的東西,整個身子匍匐在地上,用前爪蒙住了自己的腦袋,不想讓琴瑤看見。
嗚咽聲從它喉嚨里傳出,聲音悶悶的,嘶啞著,一點(diǎn)也不好聽。
青旸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她竟然從這聲音中,聽出了幾分委屈與難過。
琴瑤早就瞧見了它的面貌,眼中浮現(xiàn)了些許霧氣。
這只看似虎類的妖獸,頭頂上有兩個巨大的傷口,傷口形成已經(jīng)有很久時間了,卻不曾愈合。
傷口周圍已經(jīng)腐爛,即便在這嚴(yán)寒之冬,依舊翻滾這白色蛆蟲,令人惡心。
它的爪子被人直接掰斷,有些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只留下了血肉模糊的腳掌,一些卻被一層皮肉連接著,掛在腳掌上,晃晃蕩蕩的。
而它的腹部被人剖開了一個大洞,又像是被人填充了些什么東西,勉強(qiáng)止住了血,而這樣卻令它的傷口更難愈合,琴瑤依稀看見了白色的膿水……
很難想象,到底是要多么殘忍之人,才能做出這般殘暴的事跡。
她伸手放在妖獸的身上,感受著手下僵硬著顫抖著的身體,淡藍(lán)色的靈力包裹住了妖獸,薄冰覆蓋了它的傷口,琴瑤以最粗暴的方式替它止住了血。
琴瑤臉上還流著淚,可她卻掀起了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柔笑容。
白凈的手一下又一下地?fù)崦鴪杂泊植诘钠っ?,她嘴里的話,卻讓人心驚。
“窮奇,好久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