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一進屋兒子就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了她,何曉低下頭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很軟。
“有沒有乖乖的,聽爺爺奶奶話了嗎?”
“有啊,力力最乖了,作業(yè)都寫完了,媽媽我可想你了”,小男孩瞇著眼睛笑嘻嘻的撒著嬌,何曉微笑著。
“小沒良心的,媽媽一來就忘了奶奶了”。
陳紫英坐在沙發(fā)上,帶著老花眼鏡,放下手里的筆和記賬簿,扭過頭,從眼鏡上面盯著門口的母子倆“秀恩愛”,表情不大高興。
“媽,我來接力力,爸呢”?
何曉摟著兒子往屋里走。陳紫英輕輕“嗯”了一聲,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打開筆記本繼續(xù)記賬。
她有記賬的習慣,每天的開支,小到買幾根幾毛錢的小蔥都會清楚地記錄,幾十年始終如一,何曉在這住的時候也曾頭疼不已,有些零碎的花銷實在記不清楚,為此沒少挨訓和遭白眼,導致后來她出門也條件反射的必須帶個小本方便隨時記錄。
“你爸他們廠給退休老干部福利補貼,他去領(lǐng)了,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東西,三天兩頭叫人往場子里跑,這么大歲數(shù)了,來回跑就為了那么點東西也是不值得的,單位也是小氣,像你爸這種干了一輩的退休老干部,為廠里也是盡心盡力,臨了了,分東西就是撿一些不值錢的籠絡(luò)人心,我們家里是不稀罕的?!?p> 嘴上雖然抱怨著,卻也聽的出得意的意思。
何曉沒心思聽陳紫英的絮叨,隨意的“嗯”了一聲,有點顯得心不在焉,看著兒子乖巧的收拾著桌上的文具。
陳紫英斜眼看看她,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問道:
“建強呢,你又和他吵架了吧?”
聽到張建強的名字何曉心里一顫,眼睛不由的泛起紅,硬忍著眼淚,但昨天的事歷歷在目,如煮沸的牛奶一下“噗”的涌了出來,哽咽的說
“媽……”
陳紫英立刻打斷了她,向她使了個眼色,下巴微微點了點忙碌中的小人兒,說道:
“力力你去屋里玩會電腦,奶奶和你媽說會話”。
何曉看了眼兒子,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用手輕輕擦了下眼角,兒子看看媽媽,征求意見。
“去吧!”
目送著張力蹦蹦跳跳的跑進屋。
陳紫英摘下眼鏡,一副了解的表情,招了招手讓何曉坐下,象征性的抬起屁股往何曉身邊移了移,抓起了她的一只手,將它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陳紫英是清楚他們小兩口這幾年的情況的,更知道兒子在外面從來沒有消停過,雖然他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孩子,但是自己對何曉始終不夠滿意,保不齊兒子人到中年還落一個有背景家室的好兒媳婦,她心里盤算著,再來何曉對此也一直沒大的反應(yīng),該怎么過日子還怎么過,所以對兒子外面的那檔子事,始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xiàn)在看何曉這幅傷心委屈的表情,她都不用猜,肯定是兒子干了更出格的事被何曉撞見了。
“孩子媽知道你受委屈了……”
“媽……”
何曉眼睛里轉(zhuǎn)著淚水,哽咽著,她很想一頭鉆進眼前這個女人懷中放聲大哭,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傷心一股腦的吐出來,她太需要傾訴了,更需要有個人可以理解自己這么多年所經(jīng)歷的一切,她充滿期待的剛要開口,陳紫英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拍了拍何曉的手又微微用力的抓緊,說道:
“當年媽就跟你說過,我這個兒子不爭氣,結(jié)了婚你是要受委屈的,你說什么來著?”
“結(jié)婚十來年,建強一個人工作,養(yǎng)活你和孩子也是不容易的,男人外面總是有一些花頭,別看你爸這不哼不哈的,外面當初肯定也有些名堂的,我表面上厲害,對這檔子事也還不得睜一眼閉一眼的,玩累了,他終究是要回家的。”
她看了看何曉,見她低下頭沒有準備再言語,嘴角揚起一絲勝利的微笑,放開何曉的手,轉(zhuǎn)過身拿了個杯子,倒了杯水放在何曉面前,繼續(xù)說著:
“話說回來,事情鬧得太僵也是不好看,難不成你要離婚?離了婚你怎么辦,力力怎么辦?他每個月不是還養(yǎng)著你和孩子,最起碼你衣食無憂,有些事睜一眼閉一眼才是夫妻的相處之道?!?p> 撇了一眼何曉,陳紫英帶上眼鏡,用一根手指輕輕推了推,翻開剛剛合上的記賬本,再次說道:
“女人啊,有時候也是要學聰明的,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也不全是男人的錯”。
說罷抿著嘴不再開口。
何曉很想發(fā)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一只手用力的握成拳頭,指甲深深的扣進肉里。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空氣也變得稀薄,眼淚早已被婆婆幾句話頂了回去,此刻她恨透了這個地方,一分鐘也待不下去,她需要冷靜,手顫巍巍的伸向杯子,又縮了回來:
“知道了,媽,那我們先回去了”。
“恩?!?p> 陳紫英頭也沒抬,輕輕哼了一聲。
何曉招呼兒子回家,始終沒有再看陳紫英一眼,當然陳紫英也沒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