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憐月殿好根荄,流入人間次第開。只有君家雙種好,馨香曾達九天來。”
程知悉手里拿著孫之鈺寫好的詩湊近了些看,一邊讀一邊止不住點頭:“孫老弟,你這字寫的比起以前又進步了不少啊!”
“程先生謬贊了,比起您還差上許多呢。”
孫之鈺雖然對李惟楚十分輕視,但是對程知悉卻是打心底里的敬佩。對于他的話,總是恭敬地聽著。
畢竟這程知悉可是京嵐四大才子之首,能得到他的指點,對自己也有不小的好處。
“這詩,也寫的十分精巧?!背讨つ闷鹗种袑O之鈺的詩作再次仔細揣摩,“這桂花本是靜態(tài),可你這詩里卻能寫出桂花的動態(tài)之美。除了眼睛看到的,還有鼻子聞到的。閉上眼睛,倒是真有一種置身于桂花園中一般的身臨其境之感?!?p> 得到程知悉這般肯定,孫之鈺自然十分高興,朝程知悉拱了拱手:“多謝程先生點評?!?p> “另外一首……”
“在這兒程先生。”
李惟楚并沒有任何露怯的意思,挺直腰桿把自己的詩遞到了程知悉手上,“還請程先生指點?!?p> 李惟楚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眾人口中的第一大才子程知悉。
就像眾人口中所說的那樣,程知悉看上去的確是個十分親切的人,待人沒有架子,說話的聲音也溫柔敦厚。只不過有些出乎李惟楚意料的是,原本她還以為程知悉是個少年才子,意氣風(fēng)發(fā),現(xiàn)在見到真人,瞧見他頭上已經(jīng)有些花白的頭發(fā),才知曉原來程知悉已經(jīng)是個年近半百的人了。
不過也是,像許海晏那種年少成名的人,恐怕還是鳳毛麟角吧。
程知悉也是現(xiàn)在才正式地見到這個許大人親自給她洗腳的李惟楚。
這相貌倒是清秀,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的樣子。雖然身材瘦弱,可面對凜冽的秋風(fēng),他仍舊如同一棵松柏似的巍然不動。
站在那兒,自有一番風(fēng)骨。
只是不知道這詩寫的如何。
程知悉緩緩將紙給打開,李惟楚的字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里。
李惟楚之前為了方便研究,對書法方面也有所涉獵。瘦金體,簪花小楷,行書草書楷書都不在話下。不過最擅長的,還是瘦金體的文字。
瘦金體運筆靈活筆跡瘦勁,雖運筆痕跡明顯,筆法外露,可其強烈的個性倒是令它別有一番風(fēng)骨,也是李惟楚最喜歡的書體。
那程知悉大抵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字體,一時間竟然有些呆滯了。
“怎么了程先生?”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李先生這樣的書體?!背讨ず敛谎陲椬约簝?nèi)心澎湃的情緒,“這筆跡雖然瘦勁,可卻至瘦而不失其肉。瘦挺爽利,筆鋒出隱隱帶有如同蘭竹一般的清香與風(fēng)骨。如屈鐵斷金,風(fēng)姿綽約,在下自愧不如?!?p> 人一旦到了程知悉這個年紀,對有才能的年輕人最是看重。雖然孫之鈺的本事不弱,不過單單就現(xiàn)在來看,這個半路出現(xiàn)的李惟楚,竟然還要隱隱壓上孫之鈺一頭。
雖然這詩還沒看,但是只見這字跡,就知道李惟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多謝程先生夸贊?!崩钗┏还笆?,“您還是先看看我的詩吧,畢竟孫先生還在等著呢。”
“哦哦,不好意思?!背讨け傅匦α艘宦?,“我這是看見這字,實在是挪不開眼了?!?p> 李惟楚只是低著頭謙虛地微笑,旋即發(fā)現(xiàn)旁邊的孫之鈺正在用一種十分不屑的眼神看著自己。李惟楚也不惱,靜靜地站在一邊等著程知悉先生點評。
“世人種桃李,皆在金張門。攀折爭捷徑,及此春風(fēng)暄。一朝天霜下,榮耀難久存。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清陰亦可托,何惜樹君園?!?p> 程知悉看著手里的李惟楚的詩,許久都未曾開口。
李惟楚覺得疑惑,跟著沉默了一陣,旋即朝旁邊的程知悉問道:“程先生,我這詩有什么問題嗎?”
程知悉卻依舊沒有回答。
“程先生?”
“哦不好意思?!?p> 程知悉被李惟楚喊了好幾句,這才從剛剛李惟楚的詩給自己帶過來的震撼當(dāng)中回過神來,一臉敬佩的神情望向面前的李惟楚:
“您才是真正當(dāng)?shù)闷鹣壬@一稱謂的人??!”
李惟楚卻趕忙低頭向程知悉行禮:“程先生這話言重了,論才學(xué),我自然比不上程先生您……”
“李先生。”程知悉微笑著看向面前的李惟楚,“丞相大人的眼光果然不錯。這下,除了這院子里原本的一棵十里飄香的桂花樹以外,又多了一棵百年難得的金桂??!”
明白程知悉這話里是什么意思,李惟楚只抿嘴一笑,抬起頭來:“丞相把這棵金桂搬到自家院子里,也得讓它繼續(xù)散發(fā)香氣才行。這金桂每天藏在屋子里,豈不是可惜了?”
“說的不錯?!背讨c頭,“李先生放心,我會同丞相大人說起此事的?!?p> “那便多謝程先生了。”
二人的交談聲落在旁邊一眾丫鬟的耳中,自然聽得是云里霧里??蓪O之鈺卻不同,作為許海晏底下的上等門客之一,他當(dāng)然明白李惟楚剛剛那首詩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是在同自己比賽作詩,以詠桂花為主題。沒想到居然在詩里把自己比作桂花,變著法夸自己能給丞相府帶來多少好處,拍了許海晏的馬屁,還順帶踩了自己和其他門客一腳。
難怪當(dāng)時這家伙和自己斗詩居然會主動去請程知悉。
原來是想借著程知悉在丞相大人面前的面子,在大人面前露臉。
自己卻偏生撞了人家下懷,好巧不巧地給人做了嫁衣!
“那今日這作詩環(huán)節(jié),自然是李先生勝出了。”程知悉微笑著看著面前的李惟楚和孫之鈺。
李惟楚當(dāng)然沒什么意見,一副全聽程先生定奪的樣子。那孫之鈺雖然心里不服李惟楚,可這程知悉的話還是要聽,當(dāng)下也只得點了點頭。
“孫老弟,你可以多向李先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原先聽十一說李先生的才華不同凡響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你要是經(jīng)常和李先生切磋,一定能得到不少長進?!?p> 讓我找一個小輩切磋?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孫之鈺雖然心里這樣想著,但面上還是恭敬地應(yīng)了程知悉的話,和李惟楚兩人一同把程知悉給送出了院子。
“好你個李惟楚!”
程知悉剛走不久,孫之鈺就轉(zhuǎn)過身來惡狠狠地盯著李惟楚。
“我當(dāng)然好啦!還用你說?”
李惟楚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朝孫之鈺攤手,旋即又回到書案附近教十一學(xué)詩去了。
孫之鈺一跺腳,冷哼一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