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肖熾十二歲,他從未見過母親,只在模糊陳舊的照片上看見過,對于母親因為從未生活過,所以沒有什么特殊情感,只知道是因他而死,有些愧疚。
于是當肖旭中將方靜以及夏晨陽帶回家時,雖然他已近叛逆的年紀,卻沒有什么過多排斥。
肖旭中平日里很忙,幾乎見不到人,小時候他一直養(yǎng)在爺爺奶奶家,直到上幼兒園才跟著肖旭中來城市,不過都是他自己照顧自己,突然有個媽媽來照顧他,他只是稍稍有些不習慣,但是他知道,他心底是有些期盼的,他一直希望能有個母親。
方靜如預期般很好,很溫柔,很大方可親,可能是因為方靜是學心理的,與他之間交流的分寸也能把握的剛剛好。
只是在那之中,還有個意料之外的小不點,打亂了他所有的步調(diào),這個小不點是個自來熟的,喜歡黏著他。
剛開始他也有些頭疼,他說不上孤僻,卻總是習慣一個人的。而她總是抱著玩具熊爬到他床上睡覺;在他看書的時候抱著西瓜坐在他旁邊吃,還把西瓜汁濺在他書本上,然后惡作劇般“嘿嘿嘿”的笑;她似乎永遠都不會哭,不會鬧,愛笑,他曾一度以為她可能是21-三體綜合征,好在,她還是個話癆,只是方靜在的時候,她會好一些,顯得很安靜很乖。
第二年,方靜出事了,這個維持不到一年的家又幾近崩塌,按道理小不點原本該跟著她親生父親去上海,可她父親剛剛成立了新的家庭,很難將她接回,而小不點也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
那年她沒有鬧騰,可幾乎也沒有說話,時時刻刻都拽著他的衣角,任旁人如何拉都拉不開。還記得當時在方靜墳前,老爸哭得泣不成聲,紅腫著雙眼愧疚地看著小不點,想將她抱進懷里,卻無論如何都哄不來抱著他大腿不肯松的她。
接下來一段時間,老爸都在忙工作調(diào)度的事情,可刑警隊原本就是人手不夠的狀態(tài),其他部門都是滿額,所以這一調(diào)就調(diào)了兩三年。
而后期間,和小不點兩個人的生活與世界里,似乎只有彼此,他們一起生活,一起成長。他每天的生活作息都是做完早飯哄她起床,吃完早飯送她上學,他再匆匆趕去學校,下午她放學早,總是會自己一個人在教室乖乖等他去接,然后兩個人一起回家。這樣的生活作息一直維持至今,即便是之后老爸調(diào)崗,依然維持不變。
他從小感受到的情感都很淡,只有晨陽對他的無可救藥的依賴感,讓他覺得自己很重要。老爸覺得他是個盡職盡責的哥哥,他一直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晨陽高中時期,花開苞蕾,自然引來蜜蜂在周邊盤旋,等待花開。
醫(yī)學院臨近畢業(yè)課業(yè)多,實習壓力大,但他卻總能擠出時間去接她放學。他掐好時間,等在高校門口,他沒注意到經(jīng)過他身邊的女生發(fā)亮的目光,更沒注意到自己眉頭緊鎖,目光深沉的盯著向校門走來的某處,晨陽正笑嘻嘻的和身旁的同學說著話,后頭跟上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很自然的將手搭在她肩上,接著也同他們一起說著什么,轉(zhuǎn)而幾人哈哈大笑。
霎時,就好似自己精心養(yǎng)護許久的寶藏,被別人碰上灰塵,極度的不舒適。他想獨占她,這樣的念頭從腦中閃過,心下一凜,他從頭涼到腳,像是在大冬天被冷水澆個透頂。他不是沒有把身邊對他有意思的姑娘同晨陽比較過,可卻再未深入想過,為何一番比較后,只覺她們都心思深沉,不適合自己,他有些措手不及。
隨即沖著她蹦蹦跳跳而來的晨陽,一下子將他的手臂抱進懷里,卻被剛受驚地他一把推開,晨陽肉嘟嘟的小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愣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他,似乎下一秒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隨即而來的不舍叫他心下一軟,盡管內(nèi)心仍舊波濤洶涌,卻還是用笑容掩飾過去。
從那時開始,他就盡可能的與她保持距離,妄想著終有一天他們能像普通的兄妹一般,也許是潛意識里就知道,他們從來都不是兄妹,所以這份心思一再壓至,卻從未消失。
直到后來被肖旭中發(fā)現(xiàn),老肖的極力反應(yīng),使原本就沒有的希望更加破滅,他不敢想,若是真如老肖講的那般,夏晨陽會怎么看他,會不會再也不理她,僅僅是這一點,便叫他覺得有些茫然無措。于是他接受相親,努力的轉(zhuǎn)移著自己的視線,拼命忍著不去靠近。
桃花釀~,齒頰留香,沁人心脾,過后回味無窮,既給了他希望,也給了他失望,他不敢斷定那個吻是她胡鬧,還是潛意識的占有欲,抱著她擁有她,都是那么的不真實,果然踏入底線的后果就是,她的姑娘第二天,消失了。
三年他沒有一刻不在奮力工作,如此就不會失眠,就不會失神,不會心痛,不會氣恨??删驮谒匦鲁霈F(xiàn)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化成了思念,唯一可以阻止他,不立馬將她抱入懷里的理由,就是那份仍舊縈繞在心頭的好奇,她離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以及那個出現(xiàn)在她身邊像蒼蠅一樣吵的異性。
他像青春年少的毛頭小子一般耍著小心計,幸運的是他們家的傻姑娘,對于他從不懷疑,這也是他精心培養(yǎng)多年的成果。知道sii對那只蒼蠅有意思后,他總會有意無意的提醒著她,生活處處充滿著希望,不努力怎會知道結(jié)果。
有時候他也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她總有一天是要談戀愛嫁人的,可偏就是不甘心,也許是潛意識也覺得,或許她三年的離開,他們作為親人的關(guān)系遠了,作為“朋友”的關(guān)系能更近一些?
那天聽到她又要離開,和別人一起離開,一個對她感興趣的男生一起離開,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他真的生氣了,沒有辦法抑制的生氣,她是他的全世界,可他對她卻不是嗎?
他的憤怒里帶著絲凄涼,那樣的絕望的情緒下他想不到其他,他吼著她,讓她叫哥哥,可他并不想聽見那一聲“哥哥”,她喊了出口,令他腦中的最后一根弦也隨之繃斷,他吻了她,近乎瘋狂,唇齒間的相依,至少令他覺得她是真實存在的??呻S之而來的是她的淚,滾燙的淚水將他的理智瞬間拉了回來。
肖熾,生平第一次后悔了,恐懼了,顫抖了,他寧愿遠遠的看著她,是的,那一刻他想通了,他寧愿遠遠的看著她,但至少是在能看見的距離,而不是下一秒她可能就會奪門而出。
后來他也曾感謝過,感謝自己打破了一直禁錮著兩人的隔膜,原來他,亦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