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還有些疑惑,此時竺世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自己的女兒,從小什么性子他比誰都清楚,自家夫人一向懶得管教,如今看來,是時候給她個教訓(xùn)了。
“野丫頭?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們二人的身份?小白的父親楚大人,正三品吏部尚書,清兒的父親,乃是我的老師,正一品侍中。你爹爹不過一個從三品侍郎,到底是什么讓你們有如此底氣,說她們是野丫頭?”
竺浩馨瑟瑟發(fā)抖,“我……我不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還敢如此囂張,看來果然是我這做爹的疏于管教。從明日起,你就不用出門了,我會讓人專門教教你,該如何做一個大家閨秀。至于浩然,秋試將近,從今天起就住在學(xué)院,等他考上之后再來見我!”
竺浩馨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爹爹,“爹,我和哥哥才是您的孩子,她們兩個不是!您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
竺浩然已經(jīng)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此時走了進來,“丟人的東西,既然爹都發(fā)話了,你還愣在這兒干什么?趕緊滾回去!”
竺浩馨又看了自己娘親一眼,竺夫人讓她好自為之。竺浩馨無奈,又狠狠瞪了小白和清兒一眼,這才離開。
竺浩然向自家爹爹行了禮,“孩兒知錯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爹爹就讓孩兒送小白妹妹和清兒姑娘回去吧,兩個姑娘畢竟不安全,孩兒也能照看一些?!?p> 竺世遺點頭,“你跟我一起去,親自去楚家賠罪?!?p> 小白趕緊勸阻,她們是小輩,哪有讓長輩上門賠罪的道理?
“竺伯伯,不用了,外面有人護送我們。您忙了一天了,沒必要這么麻煩,我們也都沒什么事,虛驚一場罷了?!?p> 竺世遺不允,他認為人在自己府里出了事,就得自己登門道歉,任是誰勸也沒用。
有竺世遺在,竺浩然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待在馬車后面。雖說文不成武不就,也起不到絲毫護衛(wèi)作用,但至少路人都認識他這張臉,不敢輕易過來招惹。
到了楚家,楚云聰還未回來。胡管家?guī)椭写?,小白和清兒則是回去換了身衣服。在竺府暈在了地上,有些弄臟了,確實應(yīng)該換一換。
胡管家知道他們還未用晚飯,忙讓人去準備。一面派了小廝,去看看大人什么時候能回來。
等到楚云聰歸來,剛好飯菜也準備好了。
“竺大人怎么親自過來了?”
竺世遺向楚云聰一揖,“楚大人,實在對不住,今日小白和清兒在我府中吃錯了東西。此事是我治家不嚴,特意來向大人賠罪!”
然后將竺浩然叫到了跟前,“此事跟他脫不了干系,如何處罰,全聽大人吩咐!”
楚云聰大致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往日里都是小白給他招惹麻煩,如今別人來楚府道歉,還真是頭一遭。想到清兒跟小白一起去了趟竺府,也就明白了這是誰的功勞。
楚云聰畢竟浸淫官場多年,為了兒女的小事沒必要鬧得不愉快。更何況小白和清兒暗中給他使了眼色,分明就沒有吃虧,還玩得不亦樂乎。
“竺大人這就不對了,孩子們玩鬧,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咱們做長輩的就不插手了?!?p> 竺世遺這才罷休,但也并非完全認同,“如今他們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更應(yīng)該明德知禮,而不是學(xué)些不入流的心思手段。不過也是我疏于管教,這才讓他學(xué)成這個樣子?!?p> 楚云聰不好當著人的面說人家的不是,含糊了幾句,開始招呼大家坐下來吃飯。
席間竺世遺堅決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一句話不說,只專心吃飯。搞得清兒和小白也不敢出聲,一頓飯吃得分外沉重,總有些食不知味。
等到所有人歇了筷子,下人將盤盞完全撤下,竺浩然悄悄將父親請到了一邊。
“爹爹,有件事我想跟您匯報一下,如今我和小白妹妹都已經(jīng)成年了,我想娶小白妹妹為妻,您能不能幫我試探一下楚大人的意思?如果他對我還算滿意的話,我想上門提親。”
竺世遺瞥了他一眼,自己什么樣子自己不清楚嗎?他都看不起這個兒子,更不要說楚云聰了。
“你覺得自己哪里配得上小白?”
竺浩然昂首挺胸,“爹,怎么說我也算是才貌雙全,小白妹妹的條件雖說差了點,但她爹畢竟是戶部尚書。所以您就委屈一下,許了這門婚事,您覺得如何?”
竺世遺這下真的承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他從小對子女嚴格要求,為什么會教出來兩個自大無知的蠢貨?
竺浩然卻還以為是爹爹對小白不滿,“大不了我再納幾個妾室,也不算是辱沒了我竺家門楣,您覺得如何?”
竺世遺實在沒臉繼續(xù)待下去了,不然這東西還會如何給自己丟人,他可不敢想象!
“楚大人,如今天色已晚,下官也就不多留了,這就帶不肖子回府。今日之事,還望小白和清兒原諒,日后若再遇此事,直接將此子送交官府就是,不用絲毫顧忌?!?p> 然后拖著竺浩然上了馬,免得他再口出狂言。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蹤影,楚云聰轉(zhuǎn)過身來,“說說吧,你們今日都做了什么,能讓竺大人親自登門致歉?!?p> 小白繪聲繪色將白天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眼中是說不出的得意。清兒則是有些心驚膽戰(zhàn)了,臨行之前她答應(yīng)過胡管家不惹事,如今倒好,還把事情鬧大了,頓時心虛了起來,低著頭不敢去看楚云聰和胡管家。
聽完之后楚云聰并沒有生氣,他的女兒心思單純,一直以來受人欺凌,卻還不能直接動手,他也是會心疼的。如今有清兒在一旁幫忙,也算是為女兒出了一口氣。
“今日表現(xiàn)不錯,值得表揚。雖說讓你跟伯伯家的孩子們交好,卻并非讓你去受委屈,下次遇到這種事,要自己解決,不能再讓清兒幫你了?!?p> 小白笑道:“這您放心!我一向覺得他們勾心斗角無趣得緊,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今日才發(fā)現(xiàn),看到心思叵測、想害人的人自食惡果,原來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跟行俠仗義、懲惡揚善的大俠也沒什么區(qū)別!”
楚云聰贊許,“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告訴你這個并非是要你學(xué)會心機,陷害他人,而是懂得自保。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見識得多了,自然就明白其中的利害,也能及時挽回局面,日后你跟清兒要多討教討教?!?p> 清兒卻有些猶疑,“大人,這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教給小白真的沒問題嗎?”
楚云聰知道她在擔心什么,是怕小白看到太多人性的陰暗面,從而懷疑人生吧。
“你盡管教就是,小白應(yīng)該會喜歡。我記得你們偷偷聊過,要一起闖蕩江湖,還要去前線殺敵。若不提前知道人心險惡,我怎么敢放心讓你們出門?”
小白“嗷嗚~”一聲,開心地跳了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爹爹您要讓我們一起出門?不是,是您同意我們闖蕩江湖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您真的同意了?”
楚云聰看到小白激動地跑到了院子里,一躍跳到了樹上,然后又飛縱而下,跳到了墻頭,轉(zhuǎn)而掠到了屋頂,在月光下漫步,宛若夜中的精靈。
低頭輕笑了兩聲,自己對她有這么苛責嗎?只是答應(yīng)讓她們出去,就開心成這個樣子,仿似在家虐待了她似的。想到竺世遺說自己教育失敗,他頓時有些理解了,莫非自己的教育也出了問題?
看到一邊的清兒還算是淡定,嘴角噙著微笑,眸中光彩照人。從第一眼他就知道清兒絕非一般人家的女兒,如今看來,的確當?shù)闷鹨良业拈T風。
“此事沒有提前和清兒姑娘商議,是我唐突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清兒對此沒什么意見,更何況小白還是自己的武術(shù)老師。她們本就是好友,如今能互相學(xué)習(xí),一起進步,這對她們來說都是好事,完全沒有拒絕的道理。
“大人多慮了。小白和我是好姐妹,能幫到她是我的榮幸。不過大人真的同意我們出去闖蕩江湖?在陵城雖說也曾離家出走,但那是建立在我對陵城還算熟悉的基礎(chǔ)上。我知道不會發(fā)生危險,這才敢?guī)е“鬃?。若說去戰(zhàn)場,去其他地方,我并沒有完全的把握?!?p> “這一點姑娘不用擔心,小白畢竟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會保障她的安全。不過這件事不會特別快,大概要到明年才會讓你們出去。如果姑娘提前回豫州,不知道能否帶著小白一起走?算是我對姑娘的請求?!?p> 清兒聽出了其中的嚴重性,以楚云聰?shù)纳矸莸匚?,想護住家人輕而易舉,如今連他都要考慮退路,看來事情一定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您方便告訴我嗎?”
楚云聰沉默了一會兒,“到時候清兒姑娘自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