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來勢極快,但年輕公子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抄起一個靠枕,就把那劍鞘給拍飛了。
他看了看被嚇住的玉蕊姑娘,溫柔笑道:“看來今日不宜聽曲,姑娘先離去吧。”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勁風撲面,年輕公子輕輕松松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卻是個包袱。
那包袱系的不緊,經(jīng)這一番折騰已經(jīng)松散開來,隨即有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在空氣里,而包袱里面,幾件帶血的衣服赫然在目。
玉蕊姑娘驚得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尖叫是因為情不自禁,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果斷地往外跑去了。
年輕公子看著手上的東西,眼神卻毫無波動,只微微冷笑著,隨手把它丟在地上。
“這些弟子的性命,你就這么不屑一顧嗎?”氣度雍容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正是此前帶隊翻遍溫縣大小樓館之人。
年輕公子看見他毫不驚訝,反而又坐下了,“死都死了,看衣服有什么用?”他轉(zhuǎn)頭拿起旁邊茶幾上的紫砂茶壺,沏了杯茶,“二叔,火氣太大對身體不好,要不喝點茶降降火?”
中年男子壓著怒氣哼了一聲,心說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兒,我能因為怕傷著你只飛過去一柄劍鞘嗎?他干脆也找地方坐了下來,沒好氣地道:“別,我不是你二叔,你才是我祖宗!”
“你知不知道你這次任性離開,讓咱們清晨莊的隊伍遭受了多大損失?死了幾十個弟子不說,還名譽掃地,現(xiàn)在江湖上的傳聞五花八門,都在說我們韶家已經(jīng)是江河日下,不復往日榮光了。”
“那些冥頑不靈,不聽指揮的人,要來何用?”年輕公子并不在乎那些江湖傳聞,但被長輩無端指責,還是心中有氣,“你們弄清事情原委了嗎,就跑來找我問罪?”
原來,這位聽了好幾日曲子的年輕公子就是清晨莊的三公子——韶風音。而聽這番對話里的意思,他作為莊主韶望州的獨子,莊內(nèi)年輕一代的領(lǐng)軍人物,當時竟根本不在隊伍里。
那中年男子既是韶風音的二叔,自然也是清晨莊的高層。此人名叫韶觀海,和韶望州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平素里關(guān)系十分融洽,可謂兄弟情深。加之他膝下無子,所以對韶風音他是從小寵到大,完全當親生兒子對待的。
這回一聽他闖了禍,他立馬主動請纓前去調(diào)查,好說歹說地攔下了一幫因子侄死傷而怒氣勃發(fā)的莊中首領(lǐng)。然而現(xiàn)場的痕跡太過混亂,緊急救下的幾名弟子又沒有清醒過來,他只得到處尋找韶風音的下落。
現(xiàn)如今人是找著了,可這個態(tài)度……根本就不配合?。?p> 韶觀海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不生氣”,然后心平氣和地道:“二叔不是來問罪的,只是那些弟子死的死傷的傷,還有的下落不明,你讓我問誰去?你總得讓我知道,你們路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吧?”
見二叔態(tài)度緩和下來,韶風音也收斂了性子,身子都坐正了些,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這次我?guī)е巳チ晟剑宦飞想m有些爭執(zhí),不過也算正常,畢竟往屆武道大會都是由莊中長老帶隊,此番換了我,多少有人心中不服?!?p> “傍晚的時候,我們路過一個小鎮(zhèn),本打算在那兒歇息一晚,可我卻覺得鎮(zhèn)上的人有些異常,似乎不像是普通百姓。于是我悄悄地和幾個副手說明了情況,希望大家能連夜趕路,不要冒險住下?!?p> 韶觀海回想起那些弟子的遇襲地點正是在一個鎮(zhèn)子上,不由得皺眉道:“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異常,可為什么他們還是死在那兒?”
“問題就是出在這兒?!鄙仫L音冷笑道:“我以為他們只是在路上做點小動作,沒想到這種關(guān)鍵時候,他們竟會不顧大局,為了反對而反對,不肯聽我的意見。好啊,那我就帶走贊同離開的弟子,讓那些不聽勸的蠢貨自食惡果去吧。”
堂堂清晨莊韶家的三公子,自幼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哪能受得了這個氣?難怪以清晨莊的實力還被打得損失慘重,敢情不但韶三公子本人不在,還被他帶走了一批人,實力自然是大打折扣了。
韶觀海聽得張口結(jié)舌,“你你……你這孩子,他們是有錯,可你把人打暈了帶走不行嗎?到時候自有我和你爹為你做主啊。這般死在別人手里,莊主的壓力很大的?!?p> “這些人敢和我叫板,何嘗不是受了他們長輩的影響?我們韶家延續(xù)至今,對莊內(nèi)的掌控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有些長老不免生出覬覦之心,若是不以雷霆手段敲打一番,怎么鎮(zhèn)得住呢?”
“這……”韶觀海還待要說些什么,韶三公子卻開始搶答道:“二叔你是不是還想知道其他弟子在哪?很簡單,你現(xiàn)在馬上啟程,就可以在城門口和他們會合了。”
他一說完,趁著二叔還沒反應過來,立即縱身一躍,就從打開的窗戶那兒溜了出去。
“唔……哎?”剛剛消化了一堆信息的韶二莊主抬起頭一看,自家侄兒已經(jīng)跑沒了影,他不禁嘆了口氣,“臭小子,還來這一招?!?p> 跟著瀟湘劍館一起趕路的日子似乎和之前沒有什么差別,還是坐自己的馬車,騎自己的馬,身邊跟著自家的丫鬟和小廝。
但是一個人坐在馬車里,陸浮生還是很氣。
因為他的阿照又被叫走了。
自從答應了許瑤華的邀請,她時不時地就得把云晚照請過去,什么切磋武藝,賞花品茶,理由是一個接著一個,完全不考慮他的心情。
而他見阿照聊得開心,也實在說不出阻攔的話。畢竟她從小就待在陸府,所見的天地太小,除了自己,連朋友也沒有一個。如今能和許瑤華一見如故,對她來說,其實算是極開心的一件事。
所以他不能那么自私,妨礙她去交屬于她自己的朋友。
這時馬車窗簾突然被掀開了,李長祈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帶著點討好的笑容道:“陸兄弟,一個人坐車會不會太悶了?要不我陪你?”
“不用?!?p> 陸浮生用冷若冰霜的語氣回應了他。
嗯,他啥也不能做,自己生生悶氣總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