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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無悔

陽離

下單無悔 木上淺 2502 2019-12-07 23:40:49

  陽離。

  離開陽間。

  不是一個吉利的名字。

  孫臨泉當(dāng)年起名字時只圖個順口,也沒計較那么多。而今,頂著這個名字的玉明巔刺客已經(jīng)成為了敬蟾殿刺客側(cè)目而視的存在。

  那些曾是他親自教導(dǎo)的,最精銳的屬下,如今都握在兄長手里,只聽命于兄長一人。

  其實,整個敬蟾殿何嘗不是只聽命于他一人。

  “陽離”是直屬于門主調(diào)遣的親衛(wèi),“百鬼騎”是直屬于門主的近衛(wèi),“少主”直屬于門主調(diào)遣……見到“陽離”時,孫澤更加恍惚,貌似自己和一個普通的門人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區(qū)別。

  筷子刷地一聲從錦年坊院門里射出,可見力道深厚,要接下是不可能的。

  孫臨泉稍稍偏頭躲了過去,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垂死麻雀,毫不客氣地對著肇事者罵道:“你再這樣練下去,不到三十就是下一個玉明!”

  屋里人聽見聲響,走出來看,庭前冷杉下正立著個挺拔的身影。少年見那人,只立在門中朝他抱了個拳。

  “老師。”

  “你若還認(rèn)我這個老師,便聽我一句勸?!?p>  陽離垂首不語。

  這時北九月端了飯出門,見孫臨泉好端端地站在院里,飯碗便一下就砸了。她仿佛過年見了壓歲錢般,哇呀呀地跑過去一把將人抱住,“臨泉哥哥,你怎么在這兒。你的傷可還打緊嗎?”

  小女孩揚起頭,眼里噙著淚花。孫臨泉揉揉她的頭,目光溫和地道:“九九,你又忘了答應(yīng)過我什么?”

  “我知道,我不該一個人跑下山,可我更怕你今冬不能陪我打雪仗,放鞭炮,陪我守歲。嗚……”

  “怎么還這么愛哭?”

  孫臨泉寵溺地拿袖子給她擦眼淚,從懷里摸出一包米花糖。

  “老師,她有齲齒。”

  門中少年突然插嘴,小丫頭一便把將糖搶到手里,躲到孫臨泉身后,全忘了方才是怎么在他面前撒潑打滾求保護,水汪汪的眼睛滿是戒備與仇視,生動地演繹了“翻臉不認(rèn)人”五個字。

  少年伸出一只手,面無表情地命令道:“你自己給我,還是我過去拿。”

  北九月抿著嘴,望向?qū)O臨泉求助。孫臨泉挑了挑眉,有些抱歉道:“哥哥不知你齲齒,以后不給你帶了?!?p>  北九月聞言如同拿到免死金牌,一溜煙躲回房內(nèi)。

  陽離要追,沒走幾步便被孫臨泉攔住去路。

  “男孩子別這樣婆媽,幾顆糖又吃不死人,叫她牙痛過幾回,之后便不用你勸了?!?p>  “若是痛過了還不聽呢?”

  少年不服氣,與他推了幾個云手,卻始終繞不過孫臨泉的阻攔。

  “那也是她的選擇,你憑什么妄加干涉?”

  少年聞言一怔,倏忽間被人一掌拍中胸膛,自庭中一路退到院墻角。

  “那少主又憑什么?”

  “憑她喊我一聲:哥哥?!?p>  孫臨泉冷笑,抽出腰間玉骨扇,拿在手里把玩。

  “現(xiàn)在想想你自請加入‘陽離’那天,滋味如何?”

  天色已晚,城中響起宵禁的鐘鼓。圈圈環(huán)環(huán),如水波漾開。八月初六,月光雖皎潔,終究半彎上弦,不得完整。

  少年攥著拳,眼里陣陣泛冷光。

  “您當(dāng)年既然肯教我,為何現(xiàn)在又來勸我。不是自相矛盾嗎?”

  孫臨泉略抬了抬眼,神情十分桀驁,冷冷地說:“我當(dāng)時是在教你?難道現(xiàn)在不是嗎?你當(dāng)時肯聽我的,現(xiàn)在怎么又不聽了呢?”

  話音剛落,院中冷松便猛地一陣狂搖,枝干上赫然多出一個拳坑。少年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孫臨泉視線之中。

  約莫五息之后,院中燈火俱滅,孫臨泉向大門的方向甩手?jǐn)S出玉骨扇。只聽一聲“叮噔”脆響,扇子回旋而來,連帶回來的還有一條鐵索鏈矛,三尺矛刃鋒芒如星。

  孫臨泉接扇的手順著矛刃飛出的方向伸展出去,才躲過飛刃,卻立時被鐵索繞上。

  矛刃宛如銀蟒探草,驀地回頭咬向?qū)O臨泉臂膀,就在得手之時,他蹲身避開,一手五指搭脈般捻住回頭飛刃,另一手反挽向后,扇刃便剛好架在偷襲者的脖子上。

  少年立時后仰空翻,閃身退遠。銀鏈在他腳上器器泠泠牽出一串碎響。另一端矛刃便在此時從他腳上脫出,直向?qū)O臨泉腕上劃去。

  這雙頭鏈矛厲害就厲害在退過還進,每一個退撤都是絕殺之機,不容對手有絲毫喘息。

  孫臨泉側(cè)身翻出,墨玉綢扇翻起幾陣勁風(fēng),風(fēng)力如重劍般劈向少年郎退身的方向。

  “砰、砰、砰”三聲炸響,西墻角的水缸便碎得滿地。

  “你們在干什么?”

  北九月推門出來看時,院里一片漆黑。廚房門前,她那兩位哥哥一個站在廚房邊水缸邊提著木桶,貌似要打水,一個坐在灶臺邊扇火添柴。

  “我燒些熱水沐浴,叫陽離幫忙提水。他不小心把水缸砸了?!睂O臨泉編起瞎話信手拈來。

  陽離此時卻有些尷尬。他手里的確提著桶,鏈矛系還在水桶柄上。那桶還沒來得及出手,北九月便開了門。他僵在原地金雞獨立,順著孫臨泉的話木木地點了個頭。

  “抱歉,手重了些?!?p>  北九月看他褲腳沾濕了半截,嫌棄道:“瞧你笨手笨腳的,別給臨泉哥哥添亂了?!?p>  房門嘭得一聲關(guān)上,少年再也沒了打斗的心思。他背對著孫臨泉,頭上頂著半片月光,瘦小的身影如院中冷杉一般挺拔,只可惜低著頭,有些沒精打采。

  “你一直這樣哄她,難道她沒有起過疑心?”

  “疑心什么?疑心我是個冷血無情的刺客,在外面無惡不作,一心只想武功登峰造極,才好揚名立萬?”孫臨泉每說一句話便要刺他一回。

  少年人剛被澆滅的殺意又被重新點燃,他回過頭對著孫臨泉冷聲罵道:“那有什么不對?玉明巔不就是那樣一個拿錢殺人的骯臟之地嗎?”

  “可你有選擇‘接單’與‘不接單’的權(quán)利!”孫臨泉眼里映著灶火,神色格外冷峻,“你不接,沒人逼你!”

  “有些生意,可以不做,就如同刀拿在手里,未必要殺戮,也可以切菜。刀劍本事沒有對錯,對錯只在操刀人自己手上。你有刀,為何不做俠客,要做刺客?臨照宮家的三小姐只比九九大一歲!”

  “當(dāng)了bz,還想立牌坊?!标栯x冷笑,陰鷙的臉上全是諷意,

  孫臨泉不再與他爭辯,收了玉骨扇,只運起內(nèi)力。地上灑落滿地的水珠便一顆一顆青石板上析出,漸漸在他掌心匯聚成團。他揮手一推,臉盆大的水團便噗嗤地一聲澆入燒熱的澡盆里。

  如此周而復(fù)始數(shù)次,三大缸子水約莫撿回了五六成。剩下的,他已經(jīng)力有不逮。

  看著地上殘余的水漬,他嘆了口氣,心底一陣落寞。生而為人,誰能一生無垢?縱然覆水難收,他也已在盡力彌補。能補救一分,總有一分。

  “‘亢龍心訣’你練到第五重,可有收發(fā)不定,心氣日浮之感?”

  “用你管,門主自會教我。”

  孫臨泉又打起扇子,一邊扇火,一邊絮叨道:“好好想想,你當(dāng)年習(xí)武又是為了什么?或許有所幫助。”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可想的。少主有勸我的功夫,不如多劫幾趟親,便也不用山上兄弟整日為生計奔命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俠義?!?p>  少年說完,一掌擊破澡盆。汩汩熱水自洞口涌出,滲入地低灶孔中,柴火盡滅。

  孫臨泉側(cè)過頭看時,院里唯半彎殘月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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