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明十分,慕容恒一行人回到城中。天晴無風(fēng),西城門上的“君影草”旗幟焉嗒嗒地依桿垂落。
駐守城門的宮商羽不見人影,城邊早已停好了馬車。云帆先一步回城,此時立在馬車旁,朝慕容恒施禮。
慕容恒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命手下人先行回府。他自己則打馬穿過銅川街道。
天色尚早,坊間才解禁。
有些人家已經(jīng)做好早飯,一家大小端著面并排坐在門口唆食。路邊熱騰騰的蒸粉糕才出爐,甜甜的散發(fā)著清香。唯獨小棚子里的羊湯膻味中了些。小販灑了許多蔥花,黃湯綠葉,賣相倒也不錯。
慕容恒試著摘下遮掩口鼻的面巾,卻引得市井無數(shù)人投眼看來。
不多時路上便有擁堵之相,他又只好頗為無奈地把遮面上,打馬快速穿過市井,朝東市香家院里走。
香家老門房聽見敲門聲出來瞧。門前郎君氣宇軒昂,縱然臉上敷著黑紗,也遮不去那眉眼間的貴氣。門房大爺愣了愣,再看慕容恒一身平淡青衣,腰中佩劍,便問道:“官長找誰?”
“官長”是百姓對城中青衣客的敬稱,然而,但凡有些品階的青衣都不用這個稱呼,直接稱品階。一等叫“執(zhí)武”,二等叫“虞候”,最末的三等叫“伍長”。
慕容恒也愣了愣,低頭自查,明明是一身公子的打扮,但衣角沾了草屑,腳上裹著青泥,只覺平生再落魄也不過如此了。
“有勞通稟香娘子一聲,便說三公子的門客許積流找她?!?p> 門房說:“這倒是不巧,我家娘子不在?!?p> “她去了哪里?何時回來?!?p> 慕容恒問得隨意,卻沒留意到門房臉色稍變,全不似先前那般和悅。
老頭挺直了脊背,生硬地說:“主人家的行蹤,咱們下人豈敢打探?先生若有急事,不妨留個口信,等娘子回來……”
“無妨,我進去等她就是?!?p> 慕容恒抬腳正要往里走,卻見門房抄起栓門棒大喝。
“站??!你這登徒子!浪蕩兒!別以為自己穿了身青衣就是個人物,我香家雖是小門小戶,也不容你在此放肆!”
慕容恒被這當(dāng)頭棒喝罵得不知所措,只見那門房大爺舞著棒槌朝他腿腳打來,他便忙退后幾步。
“在下并無……”
“還不快走!再敢來擾,小老兒與你搏命!”
沒等他話說完,門房說完嘭得一聲關(guān)了門。
慕容恒呆呆地站在門前,任風(fēng)吹了一陣,而后抬手扯了面紗,怒摜于地,上前“嘭嘭”地砸門。
可這回,任由他怎么敲,怎么砸,老門房就是不應(yīng)。慕容恒裹著一肚子氣無處發(fā)泄,便在她家門前耗著,拖得久了,反引得街上人一陣圍觀。
眾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這是第幾個了?”
“第四個了吧!”
“香家小姐制香制得不錯,沒招來三公子,反而招來一堆狂蜂浪蝶?!?p> “……”
慕容恒聞言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什么狂蜂浪蝶?什么第四個?
沒等他找人發(fā)問,身后“吱呀”一聲,老門房開門出來,臉色頗為不善。
“混賬東西!我家小姐清清白白!豈由得你敗壞名聲!你走是不走?”
“不走。”
慕容恒咬牙切齒地回答。
門房冷眼看他一陣,忽而冷笑一聲,讓開路說:“那好,請你進來吧!”
慕容恒于是拍拍身上塵土,憤憤地進門。
香家閣樓秀氣精致,不大的院里擺著不少花盆,進門便聞見月季清香。
中庭一隅空地不過幾步寬,卻站著三五丫鬟婆子,各自手中拿著花盆,掃帚,雞毛撣子,花枝剪子,各做各事兒,只是神色都不大和悅。
身后傳來“吱呀”,老門房架起門栓將木門栓死。
“今日不打得你再不敢上門尋事,老頭子管你叫爺!”
幾個丫鬟婆子得令,目露兇光,朝慕容恒步步逼近。沒等慕容恒問怎么回事,一群人便抄著家伙朝三公子發(fā)難。
該喊人嗎?能還手嗎?
慕容恒一手護著頭,一手攥著拳,硬是忍著風(fēng)度,既沒高聲喧嘩,也沒對人家婦孺老弱出手。
做工的婦孺手上有的是力氣,棍棒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慕容恒身上,一下算一下疼。他忍無可忍之時,便將家伙物什劈手奪了過來,扔得老遠(yuǎn)。
院里雞飛狗跳,花盆棍棒滿天飛。樓上侍女聽見動靜出來探看。
“姑娘宿醉未醒,你們吵什么?”
“喻貞姑娘,你來得正好。咱們把這些不要臉的浪蕩子好好收拾幾回,看日后還有誰敢借著三公子名兒,來這兒給小姐添堵。”
房門大爺?shù)靡鈸P揚地說。
喻貞聽見這些破事便煩悶地很。
銅川風(fēng)氣開化,可如自家小姐這般大膽的女子也的確不多。從前小姐為了打探三公子行蹤常與執(zhí)武庫中一些人家走動。難免有些色膽包天的青衣客,借著三公的名頭來家里騷擾,險些叫小姐吃虧。而今小姐好不容易盼到三公子的青眼,這群畜牲竟還敢上門。
喻貞越想越氣,便說,“索性把人綁了請宮先生來發(fā)落,咱們好好問問,這等輕浮浪漢怎么被選做了青衣客!”
“一早派人去了?!?p> 慕容恒聽見這番話,忙推開眾人,劈開大門,便大步流星往外跑。
這副樣子已經(jīng)狼狽不堪,倘若再被宮商羽看見,他慕容三公子是沒臉再見人了。
可好死不死,他扔在門前馬不知被誰順了去。
這會兒宮商羽正帶人尋視街頭,迎面便同慕容恒撞了個正著。
“公子怎的還在此……”
宮商羽見到三公子在此頗為意外。他話還沒說完,卻被慕容恒架住胳膊往外拽。
“別說話,走!”
慕容恒咬牙切齒道。
可那宮商羽素來又是個不會看人臉色說話的貨,抬手撩開慕容恒,抱拳道:“公子還是速速回府吧!您家里出事了!”
“先走,再不走,公子也要出事兒了!”
“回府不是這個方向?!?p> “先、走!”
……
執(zhí)武庫一行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去,竟連個交待也沒給,香家人沒摸著頭腦。
那宮先生自接手執(zhí)武庫以來辦事一向公平公正,竟原來也有包庇屬下的時候??磥韯偛拍侨说膩眍^恐怕不小。
哼,誰知道呢?
反正銅川周圍不少富貴人家都依附于慕容府傘下,青衣客中本就不乏各府紈绔,總有些相識的人之間往來世故。
眾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無話。
恰在此時,香綺陌睡醒了,自己扶著腦袋走出房門,見院子里零落散亂,門板碎成幾塊,便佯怒道:“我打個盹兒的功夫,你們就把家都拆了?”
門房笑笑,解釋道:“方才有個叫‘許積流’的登徒子來鬧事,被咱們打了一頓,剛攆走。小姐莫慌,咱們下回?fù)Q個鐵門就是?!?p> “慢著!你說誰?”
香綺陌聞言花容失色。
木上淺
提前發(fā)出來,之后幾天的,22號之前都不在,見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