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時常光顧的奢侈品買手店的店員遠遠地看見她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是沾了膠水，唇部揚起的十分不自然。
“歐陽小姐又收禮物了呀？”店員陰陽怪氣的打著招呼。
歐陽萊則不理不睬的將絲巾放在柜臺上，冷冰冰地說道：“正價店新款，140厘米披肩，怎么收？”
店員慢悠悠地打開包裝，仔細檢查著：“唔，真是大手筆，這一款售價8900呢，歐陽小姐真的要賣么？”
歐陽萊一怔，似乎她也沒有關(guān)注這季愛馬仕出的新款方巾。
聽店員這么一說，才看了幾眼。
方巾的四分之三的位置都被一個巨大的馬頭占據(jù)，綠色的馬臉和藍色以及棕色撞色，頗有文藝復興時期油畫的特殊美感。
歐陽萊用指尖摩挲了摩挲，有些舍不得。
但一想自己，似乎沒有可以佩戴這款方巾的衣服，又覺得，方巾再美自己這種渾身假貨的人也不配，于是咬咬牙，點點頭道：“賣，價格？”
店員含笑著瞇著眼睛，拿來計算器：“還是像往常一樣，三折的價格收您的，畢竟是老主顧了，自然是最高的收購價了?！?p> 歐陽萊喃喃：“三折…..”
她仔細地想著是誰送她的方巾？
似乎，是一個從山西來的煤老板。
聽了她高學歷女強人的人設(shè)后，想要認識一下的見面禮吧….
簡直惡心的要命。
歐陽萊捻出一個魅惑的笑：“不是我缺錢，我只是不喜歡送我禮物的人，所以價格都無所謂。”
這是自尊心的保護色。
也是半真半假的內(nèi)心獨白。
店員也只是配合的笑笑，轉(zhuǎn)身去拿收據(jù)和現(xiàn)金。
一切交易妥當后，店員彎著眼睛說：“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么？歐陽小姐？”
歐陽萊搖搖頭，仰著下巴轉(zhuǎn)身就走。
走后，奢侈品買手店里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她這厲害啊，每個月都要來店里一次，動輒都帶走好幾千，，比我們一個月工資都拿的容易….”
“你以為男人的錢那么好賺啊，你看看她，骨瘦如柴的，都不知道一晚上要接多少次活…..”
“接什么活？”
“接客?。∷隙ㄊ莻€外圍啊，想都不用想！”
“咦，太臟了吧……”
正在店員們毫無顧忌竊竊私語的時候，店長卑躬屈膝地迎進來一個人。
“你們都閉嘴，陳先生來了，要上次看上的那個手工行李箱，快去拿出來！”
原來，這家店也是喬木常來的地方。
這不僅是一家奢侈品二手販賣店，也能淘到許多早期歐洲留下來的精品手工古董。
上次就看上了一個手工的牛皮行李箱，準備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的母親譚情女士。
店員們被忽然而至的訪客嚇得一愣，忙碌間居然不知道該誰去倉庫里取貨品，兩個倉促的店員不留神撞到了一起，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方巾掉在地上。
店長見了又開罵：“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剛才有顧客來么？”
一個年級稍長得店員回道：“那個歐陽小姐來了，來賣這條方巾?！?p> 店長一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快收起來?！?p> “等等?！焙鋈?，喬木開了口。
他一直站在玻璃櫥窗的一側(cè)，側(cè)臉望著櫥窗里的擺設(shè)，此刻卻忽然轉(zhuǎn)了過來，眸子里仿佛還印著櫥窗里擺設(shè)的印花手提袋的影子，朦朦朧朧的，看不清喜怒。
“你們剛剛討論的人，就是那個，歐陽小姐？”喬木開口問道。
店長賠著笑臉過來：“是一個記者，老在我們這賣閑置的二手奢侈品?！?p> “什么閑置，明明都是從男人那里騙來的高檔貨….”年紀小的店員似乎很是厭惡歐陽萊，喃喃地補了一句。
喬木聽到這里，耳朵就像被針扎了一般。
他的眼睛落在那個方巾身上。
刺繡的馬頭似乎靈動了起來，呲牙咧嘴，像瘋了一樣。
他的心沉了沉，緩緩啟唇：“那個方巾，我也要了。”
店長忙諂笑著答應(yīng)：“好的陳先生，我們是給您送到府上還是您現(xiàn)在就要取走？那個古董行李箱我們還得給您包裝一下，不是送給夫人的生日禮物么？光禿禿的拿去不太合適?！?p> 喬木沉著眸子：“我還要去一趟明谷百貨，包好了就送過來?！?p> “好的陳先生。”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殺人犯”。
他們用自己的眼睛去猜測別人的人生。
喬木知道，世界不是五彩斑斕的，有色彩的是人們的眼睛。
你有一雙彩色的眼睛，那么你就能看到一個彩色的世界。
如果你有一雙黑白的眼睛，那么世界就會一直暗沉無光。
他們也許只因為歐陽萊販賣二手奢侈品來判斷了她的人生。
這不能代表，她，原本就是那樣的人。
喬木這樣跟自己說著，只是沉悶的心情似乎是解不開了。
“廖秘書，夫人方才說了什么？”喬木只好讓自己換了換精神，先替母親辦正事要緊。
正全神貫注的廖冰說道：“夫人讓您去Dior幫她取改好的裙子，取了才能回家吃飯?！?p> 喬木垂了垂眸，眼神瞥見了手腕上的手表，時針赫然地指向7。
這一整天，似乎都在跟歐陽萊打交道啊…..
他覺得有些疲倦，微微瞇了瞇眼。
而在這擁堵的車潮里，歐陽萊坐在出租車里不斷地刷新著app里的時尚資訊。
她每賣一個奢侈品，都要念念不舍好久。
那些曾經(jīng)觸手可得的幸福，總是短暫的不留痕跡。
她開始想，把貸款還清后一定要賣一個不用退貨的奢侈品。
出租車司機抄了小道，很快就將歐陽萊送至了目的地。
她提著要退的衣服來到Dior的店里。
純白色裝修，全部由燈光來渲染氛圍。
經(jīng)典款的包包首飾和衣服被襯托的出塵又高貴。
歐陽萊仰著下巴走進來，店員一眼就認出了自家的購物袋。
于是笑臉迎上：“歡迎光臨，請問，有什么能夠幫您的？”
歐陽萊波瀾不驚地動了動唇：“哦，我來退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