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終于到了!”
就在趙紅旗在家中極力證明自己口袋中的錢和糧票是借來的時候,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已經(jīng)站在了水崗公社的大門前,看著那雖然矮小但是卻無形之中透露著威嚴(yán)的院落,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后把那前段時間去首都撿破爛找到的那一只煙袋鍋從布腰帶中拿出來,填上煙草,蹲在大門邊一邊抽煙一邊思考自己要不要進(jìn)入公社。
“狗日的趙有田,前天老子到你家中偷東西,你竟然敢舉報我,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
看著白色木板上面用紅色毛筆寫著的“嘉縣水崗人民公社管理委員會”的牌子,經(jīng)過反復(fù)的思想斗爭之后,孫金糧終于下定了決心,然后磕了磕煙鍋里面的煙灰,再次把煙袋鍋插進(jìn)腰帶中,大踏步地向著里面走去。
……
對于孫金糧的所作所為,趙有田一家自然不知,此時他們一家三口正吃著飯,商量著下午一起去公社醫(yī)院里面看望蘭香的事情。
既然兒子能夠理解爹娘的苦心,所以在交談的時候,趙有田夫婦也有就沒有了顧忌,只是讓他們老兩口沒有想到的是,趙紅旗竟然提出了一個讓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問題:“爹、娘,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妹妹再要回來???”
此言一出,原本熱鬧的討論立刻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冷場,趙有田、王秀蓮夫婦不由得面面相覷,眼中寫著的盡是震驚!
說實話,自從把蘭花從給別人之后,他們不是沒有后悔過,特別是當(dāng)他們知道,隨著那個喜歡蘭花的養(yǎng)娘病逝,蘭花在那個家中幾乎再也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的事情后,二老更是想過無數(shù)次要把蘭花要回來的事情,可是一方面,他們害怕自己的兒子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他們也擔(dān)心養(yǎng)活不了這兩個孩子,所以漸漸的他們也就把這種想法深埋在了心底。
但是現(xiàn)在,隨著趙紅旗的提出,這種想法瞬間又活了起來。
至少,他們擔(dān)心兒子接受不了的事情不會發(fā)生了,再加上趙紅旗一天比一天大,也能偶爾出個功,賺上幾個工分……
“大不了我和他爹再多干一點!”
思女心切的王秀蓮在稍稍猶豫了一下,終于做主了一回。
“他爹,鐵蛋,我想要把蘭花再要回來……”
這個一直都沒有什么發(fā)言權(quán)的女人,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黃面饅頭,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咬了咬牙,似乎用盡了一聲所有的力氣,緊握著拳頭,眼神堅毅道。
“他娘……”
在趙有田的記憶中,他的女人似乎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存在,今天猛地?fù)屃怂@個一家之主的話,不由得讓他有些詫異。
“他爹,你別說了?!蓖跣闵彺驍嗔粟w有田的話,近乎是一字一字道:“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件事!蘭花……是我們的孩子啊!一想到她在人家受苦,我心里面難受啊……”
說完,這個女人似乎用盡了所有的精氣神,眼睛突然像是洪水決堤了一般,淚流不止。
趙有田見到自己女人哭泣的樣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回到自己的身邊呢?
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女人的肩膀道:“他娘,你想女兒,我也想女兒??!我怎么會不同意呢?”
坐在一邊目睹了這一切的趙紅旗心中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然后接過父親的話茬,也學(xué)著父親的話說道:“爹,娘,你們想女兒,我也想我妹妹??!”
老兩口聽到這話,不禁被趙紅旗這耍寶的話給逗笑了,歡笑聲瞬間便充滿了這小小的院落。
“砰砰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如夏季暴雨聲的敲門聲突然響起,緊接著一個隱隱間帶有威嚴(yán)的厚重嗓音便從院外傳了進(jìn)來:“趙有田,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猛然間聽到這個熟悉而威嚴(yán)的聲音,原本剛剛從沉痛中恢復(fù)過來的家庭瞬間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壞了!不會是鐵蛋被人舉報了吧?”
聽到重重的敲門聲,一家之主趙有田幾乎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兒子,見到兒子一臉坦然的樣子,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后對著緊張的女人故作鎮(zhèn)定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是村主任福田,應(yīng)該沒啥事,我先出去看看。”
說著,他便起身向著屋外走去。
“吱呀——”
大門一打開,這個本分的農(nóng)民瞬間便愣在了原地!
因為在門外站著的不僅僅有他熟悉的村主任趙福田,還有扛著槍的民兵隊隊長趙福順以及一個他不認(rèn)識的人。
當(dāng)然,在這三個人的身后,還有兩位同樣扛著槍的四個民兵以及看熱鬧的村民。
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過緊張的緣故,以至于沒有在第一眼見到那個尖嘴猴腮的孫金糧。
“富田……主任,這是咋了??!”
猛地見到這么大的陣仗,趙有田原本故作鎮(zhèn)定的心,瞬間便狂跳了起來,甚至在不自覺中已經(jīng)低下了那張通紅的臉。
“有田,這是咱們公社的王主任,讓王主任給你說吧!哎!”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鄰居,趙福田作為村主任也不好太過不講情面,便把問題交給了公社的王主任。
王主任斜看了一眼趙有田,然后冷哼了一聲,用帶著方言的普通話鄙夷道:“你就是趙有田?”
“是……我是……”因為緊張,這位本分的農(nóng)民說話的時候不禁有些結(jié)巴。
“你是不是投機倒把了!”王主任一雙眼睛泛著寒意,猛然間呵斥道。
“我……我沒有?。 壁w有田聽到不是自己兒子的事情,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氣,說話也比剛才稍稍強硬了一些。
說完后,他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否認(rèn)并沒有什么說服力,便立刻補充道:“王主任,這些天我除了跟孩他娘去公社看病,其他的時間都按時出工,這一點我們的福田主任可以給我作證?。 ?p> 說完了這么多話,趙有田的心情更加放松了一些,甚至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機智了。
“是啊王主任,除了昨天趙有田去公社請假了,其余時間他都在生產(chǎn)隊出工呢!”趙福田也幫襯著說道。
“哦?既然如此,那應(yīng)該是有人搞錯了!”
王主任聞言,看了眼趙福田,見到后者對自己肯定地點了點頭,便意識到可能搞錯了,當(dāng)下便準(zhǔn)備返回。
“王主任,不是趙有田,是他的兒子投機倒把!”
原本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孫金糧見到事情就這么結(jié)束了,心中自然不樂意,要知道,如果真的查無實據(jù)的話,那他孫金糧不僅得不到好處,搞不好還要受處分,他當(dāng)然不會把自己陷入這危險的境地中,于是在權(quán)衡利弊之后,他果斷地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小跑到王主任的身邊諂媚道:“王主任,不是趙有田投機倒把,是他的兒子投機倒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