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檢查打破了這個家庭原本的溫馨,也打破了小院原本的寧靜。
小院中,那條土狗看著孫金糧那張熟悉的臉,不停的叫著,看得出來,它很不歡迎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伙。
孫金糧一雙眼睛挑釁地看著那條沖他吠叫的土狗,一臉得意道:“早晚吃了你!”
說完后,他便一馬當先地沖進了堂屋中。
房中因為貧困而早就變得空空如也,此時那一袋子的面粉反而成了最顯眼的存在,所以當他踏入房間的那一剎那,他就發(fā)現(xiàn)了趙紅旗投機倒把的證據。
“王主任!找到了!你看!就是這兩袋面粉!”
原本就做好了要打一次“硬仗”才能順利找到證據的孫金糧,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火眼金睛,連忙激動地喊了出來。
其實,不僅僅是他覺得此次尋找證據需要大費周折,就連此時還沒有進屋的兩位主任、一位民兵隊長也同樣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在他們的思維中,凡是做壞事的人,總會盡力去掩藏一些東西。
“難道他們真的沒有投機倒把?”
在正常的思維下,屋外的三人心中都不由得如是想道。
“王主任,你看,這就是今天我見到的面粉!好家伙這至少得有二十多斤!”
就在三人心中疑惑的時候,孫金糧已經快速地把房屋中的面粉拿了出來,放在了眾人的眼前,一臉得意道。
“嘶!竟然這么多!”
見到袋子里的面粉,王主任等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在這個時期,幾乎所有普通人的家中都沒有多少余糧,就算是城市中的人,他們家中的口糧也是緊巴巴的,更不要提在鄉(xiāng)下了。
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想象在這個特殊時代農村人的生活。
在農村,吃的分好幾等,第一等是一年可能才吃上兩三次的白面,而且通常情況下只是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進行限量供應,在平時的日子中,雖然并沒有對白面進行限購,但是幾乎沒有人會選擇吃白面,因為白面可以換取更多的糧食,如黃面。
黃面,是第二等的吃食,也就是玉米面??墒羌幢闶沁@種糧食,在當時也是很少有人天天吃,甚至對很多人來說,在二十一世紀食之無味的玉米面糊糊就是難得的美味;
第三等是黑面,也就是高粱面,這才是農村里面最常見的吃食。而常見的意思指的是吃這種面的人很多,但是即便是這樣,高粱面也不夠吃,為此有一些人家在做了高粱饅頭之后,并不會立刻吃熱的,而是選擇是涼饅頭,因為涼饅頭很硬,能夠吃的時間長一些……
第四等,是紅薯干。紅薯干是把紅薯用閘刀或者菜刀切成片曬干后的干片,這種吃食大多人會選擇熬湯。當然了,紅薯干只是第四等糧食的代表,因為除了紅薯干還有土豆干等等;
第五等,是樹葉子。沒錯,就是我們現(xiàn)在常見的、羊吃的樹葉。一些特別貧困家庭,在春夏季節(jié)會挑選一些嫩的樹葉充饑,據說槐樹的嫩芽樹葉是最甜的、最好吃的;在這個等幾種,樹葉同樣只是代表,因為除了樹葉,樹皮也是可以吃的;
第六等,就是連牲口都不吃的觀音土了。觀音土其實就是香火燃盡后的灰燼……
或許這樣的情況在很多人看來都是駭人聽聞的,但是這都是實實在在所存在的,而這也是為什么一些老人在每逢秋收獲的季節(jié)會提著袋子去撿收獲的過程中掉落在地上的糧食的原因。
因為他們窮怕了,也餓怕了。
“家有余糧,心中不慌”,這里的“余糧”在最初的時候,指的可不是錢,而是可以吃的糧食。
因為在七十年代后期的時候,糧食可是真正的寶貝,誰家能夠有些余糧,那絕對是令人驚訝且羨慕嫉妒的存在!
而這也是為什么王主任等三人,見到趙紅旗所在的這個成分是貧下中農的家庭中竟然有二十來斤糧食,如此吃驚的原因!
二十多斤糧食!這可是意味著這個家庭就算一個月不勞動也能夠吃飽飯了。
“趙有田,現(xiàn)在你還想狡辯嗎!”
見到王主任三人臉上都寫滿了驚訝,孫金糧心中別提多爽快了,他似乎已經見到了自己因為舉報有功而獲得公社獎勵的樣子,不由得更加神氣道。
“趙有田,你解釋一下吧!”
雖然王主任等人都有些討厭孫金糧,但是現(xiàn)在證據確鑿,王主任即便是看不慣孫金糧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說什么,而是把火撒到了趙有田的身上,黑著臉呵斥道。
“我……我……這是……”
原本在心中就對自己兒子的解釋都半信半疑的趙有田,見到這一幕,更是徹底慌了神,立刻哆哆嗦嗦了起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不過就是一個從來沒有犯過任何錯誤的、本本分分的貧苦百姓,哪里經歷過這種陣仗呢?
“這些糧食我是買的。”
趙紅旗自然不可能一直都躲在父親的身后,更何況,他又不是普通的小孩。所以當他見到父親無法解釋之后,便立刻來到了王主任等人的面前,神色平靜地解釋道。
見到趙紅旗突然站了出來,王主任等人都不由得一愣,就在這個時候,孫金糧又站了出來,搶過話頭,直接反駁道:“你買的?你有這么多錢嗎?再說了,就算你有錢,你從哪里獲得的糧票?照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謊!你絕對是投機倒罷了!”
聽到孫金糧的話之后,趙紅旗冷笑了一聲,一臉鄙視地看向他道:“孫金糧?你算老幾?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你一個偷雞摸狗的無賴,誰允許你代替王主任發(fā)言的?”
說完后,他便準備不再搭理孫金糧,眼睛也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不過就在他剛剛轉過頭的那一瞬間,他眼睛的余光卻突然間見到了一個老物件!
“那是……”
突如其來的發(fā)現(xiàn),讓趙紅旗不禁一驚,再次轉過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孫金糧那別在褲腰帶上的煙鍋,突然,他見到了那銅嘴的煙鍋上面,竟然寫著兩個字母,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兩個字母是……J、B!
也許很多人并不明白這代表這么什么,但是趙紅旗作為一代鑒寶大師,他可深知這兩個字母的含義!
James Bruce!
對中國近代史有研究的朋友可能了解,在1860年10月,清政府的代表九王爺奕訢與英國代表額爾金在安定門外簽訂了《中英BJ條約》,這個James Bruce的中文翻譯名字,就是額爾金!
“上一世那位號稱‘九門提督’的老爺子說過,這個煙鍋應該是伸縮的,看這樣子……似乎不假,再加上上面的字母,嘖嘖嘖,真是沒有想到啊,孫金糧這家伙前段時間去首都竟然弄回來這樣一個好東西!”
趙紅旗死死地壓制住翹起的嘴角,看向孫金糧,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
王主任也一直都看孫金糧不爽,在聽到趙紅旗的話之后,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原本還想要說話的孫金糧道:“孫金糧,注意你的身份!”
孫金糧可以不在乎趙紅旗一家人的態(tài)度,甚至他可以不在乎村主任孫福田和民兵隊長趙福順對他的看法,但是對公社的王主任,那可是公社里的大官,他可不敢得罪,所以當他聽到王主任的話之后,立刻就賠笑道:“是,是是!王主任說的是!”
說完后,他立刻就向后退了兩步,以顯示出自己知錯就改的好態(tài)度。
當然,他的這種好態(tài)度只是針對于王主任,對趙紅旗這個“罪魁禍首”,他的心中則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了。
“趙紅旗!老子記住你了!今天不把你投機倒把的事情落實,老子就不叫孫金糧!”